黄河捞尸人

    天上的乌云遮住了月亮，原本只露出了半个月相。玄虚道人将铜镜朝向月亮时，大风突起，天上的乌云被吹向一边。
    整个圆月悬挂在半空，院子里被照的十分明亮，借着月光，还能看见地上的影子。
    眨眼间的功夫，圆月之中射下一道光柱，照在阴阳镜上，竟被阴阳镜吸了进去。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玄虚道人身在半空，反手将铜镜照向了短命鬼，这时，短命鬼正好跑到了王珍身后。
    “啊！”
    王珍回头看了一眼，大声惊叫。
    “不要伤害她，咳咳。”
    二狗子捂着胸口大喊了声，就在他的喊叫声中，短命鬼的身子瞬间被定住，然后慢慢变小，飞上天空，被吸进了铜镜之中。
    “呼。”
    玄虚道人一甩袖袍，悠然落地，低头看着手里的阴阳镜，微微点头。
    “啊！短命鬼！”
    阴阳妖往前飞快走了两步，忽又停下，眼珠子一转，赶紧朝院门口跑去。
    “哼，想走！”
    黑鬼厉喝一声，身子一动，化作一道黑影，飞快冲了上去，右手成爪状轮到半空，眼看就要抓向阴阳妖的天灵盖。
    “不要啊！”
    “不要伤他！”
    王瘸子和玄虚道人同时大声喊叫，皱了皱眉头，心里暗想：他们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杀了阴阳妖和短命鬼还不好吗？
    “夫君。”
    怀中的女尸轻轻喊了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心里一喜。
    抱住罗凤钗的手颤抖了一下，说道：“凤钗，凤钗！”
    女尸朝我微微一笑，复又喊了声：“夫君。”
    眼里含着泪水，我将女尸紧紧抱在了怀里。
    “哪里好走，人头留下！”
    就在这时，黑鬼追上了阴阳妖，嘴里大喊一声，原本抡起在半空中的手飞快按了下去。
    就在这时，院子里刮起了一阵狂风，地上的枯树叶被狂风卷起，灰尘在狂风中乱扑，打在脸上睁不开眼睛。
    看不清院子里发生了什么，闭上了眼睛，下意识将怀中的女尸搂的更紧了些。
    “啪！”
    随着一声脆响，院子里的狂风戛然而止，被卷上半空的枯树叶纷纷落下。
    连忙睁眼看，黑鬼面前站了一个圆脑袋，矮胖矮胖的老者。黑鬼一巴掌拍在了这位老者光秃秃，发亮的脑袋上。
    愣了愣，这个老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正想着，老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没回头看，鲜艳的红袍便已经从我眼前一闪而逝。
    “想杀我儿，留你不得！”
    “不要啊！”
    王瘸子喊了声，云真道人这时看向我，说道：“小兄弟，快！”
    扭头看了他一眼，再看向老女人时，她已经来到了院门口，红色的右手衣袖在空中飞扬。
    看来她就要出手了，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不知为何，我竟然有种感觉，老女人一击之下，必能将阴阳妖毙命。
    “娘，不要！”
    看着老女人的背影，我强忍着心底的害怕，用尽浑身力气，大喊了一声。
    脚步声响起，阴阳妖跑出了院子，老女人停了下来，她背对着我站在门口。
    河风吹来，如血般鲜红色的红袍迎风而鼓，那苍苍的白发也随之飘起。
    心头一颤，低下头，嘴里不由小声喊道：“娘。”
    喊出声之后，我才突然反应过来，刚才我并没有想喊她。
    难道是他，老女人那残存一魂一魄在我体内的儿子？
    “少主子！”
    黑鬼飞快收回手，看了那矮胖老者一眼，转身跑了过来，“扑通”跪在了我面前。
    “你，你干什么？”
    看着黑鬼脖子上因为换头而留下的一圈暗红色血痕，心里隐隐觉得发寒。
    下意识抱着女尸，手扶在地上往后退了退。可是，我往后退一点，黑鬼就跪在地上，用膝盖支撑着，往前走一点。
    瞬间感觉四肢无力，我瘫坐在了地上。
    抬头看时，红色的衣袍出现在眼前，往上是银白色的头发和那张干瘪、皱缩着面皮的脸。
    心头一颤，手脚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老女人仰头看天，说道：“我儿，你怕什么？”
    “我……”
    “你记住，我们慕容家的人，就是阎王见了，也要让上三分！”
    云真道人这时走过来，蹲下身来，扶住我想要往后退，这也正是我的想法。
    “啊！”
    “扑通。”
    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云真道人已经飞出去落在了地上。
    “噗！”
    云真道人嘴里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水。
    “啊！”
    眼看自己的徒弟被打落在地上，玄虚道人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骂道：“大胆妖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哼，狂妄！”
    “呼！”
    老女人说完，红色的袖袍一扬，身影一闪，眨眼之间便来到了玄虚道人面前。
    同时，那圆脑袋，矮胖身子的老者也来到了玄虚道人身前，正好挡住了老女人。
    只见那矮胖老者弯腰拱手，朝老女人行了一礼，说道：“奶奶，此人不能杀。”
    老女人瞪了矮胖老者一眼，责问道：“你是谁？”
    “奶奶不知，我是在那黄河中修行千年的乌龟。”
    “千年乌龟？”
    老者微微欠身，说道：“正是。”
    “奶奶，千年浩劫将至，若是杀了现在院中的任何一人，只怕到时候保不住少主子的一魂一魄。”
    老女人回头看了我一眼，接着将视线转移到了钱无涯身上，厉声责问道：“千年浩劫与我儿何干！”
    钱无涯脸上挂着邪笑，没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奶奶，老龟说的不错，少主子身负十八劫，其中三劫便藏在这千年浩劫之中，少主子是万般不能躲过。”
    “呼。”
    老女人将袖袍一扬，转身走了回来，嘴上说道：“也罢，暂且留他性命。”
    心里正暗松了一口气，王瘸子却突然叫道：“老女人，你昨晚可是杀了王家村七人？”
    黑影一闪，黑鬼来到王瘸子面前，飞起一脚直接将王瘸子踹飞，撞上院墙，摔落在地。
    “呸，你算个什么东西！”
    “噗。”
    王瘸子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抬头看向黑鬼时，原本愤怒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是惊异。
    他仔细打量了黑鬼，动了动嘴皮子，疑问道：“王治水，你原是个瘦子，怎会……难道你认不出我来了？”
    王瘸子之所以会生气，是因为王家村整个村子里的人全都一个姓，祖宗往上寻三代，应该都有些血缘关系。
    只是，王瘸子怎会将黑鬼认作了王治水？
    正想着，我猛地反应过来。王家村死了七人，后院儿的石井里只有六颗人头，还有一颗就在黑鬼脖子上！
    心头一颤，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已经知道黑鬼换了人头，但是听见王瘸子说出王治水的名字时，还是没忍住，被吓了一跳。
    “原来这人叫王治水。”
    “哈哈，真是笑话，黄河水也是他能治得了？”
    黑鬼说着，伸手从脖子上扯下了人头，用双手捧着，递到了王瘸子面前。
    那人头与身子分开之后，脸上仍旧挂着诡异的邪笑，只见它嘴唇一动，说道：“人是我杀的，你要这人头，现在就送还给你。”
    王瘸子瘫坐在那里，双手撑在地上，往后缩了缩，他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惊异的神色。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人？”
    “哈哈哈。”
    人头笑了笑，黑鬼收回手，复又将人头放在了脖子上，拧了一圈，竟有变成了刚才那副模样。
    “哼，你们这些巡河的，巡了上千年的河，难道祖宗没告诉你，我家奶奶是谁？”
    胸口突然感到很是闷热，用手抚摸一阵，我皱眉说道：“娘，不要为难他，院子里的这些人都救过我的命。”
    老女人看了黑鬼一眼，并没说话。
    “是。”
    原本十分猖獗的黑鬼，瞬间变得顺从，低着头走了回来，复又在我面前跪下，轻声叫道：“少主子。”
    “嗯……嗯。”
    我并不习惯，只在喉咙里含糊应了声。
    老女人扭头在院子里扫视一圈，最终将视线锁定在了王珍身上。
    “想不到，居然是纯阴之女。”
    我怕她对王珍下杀手，连忙喊道：“娘，她救过我，你不能杀她。”
    “嗯。”
    老女人背对着我，说道：“黑鬼，将少主子扶上轿，我要与我儿好好呆一呆。”
    “呕。”
    老女人刚说完话，我胸口闷热，双眼翻了翻，猛地吐出一口血水来。
    黑鬼惊慌道：“奶奶，少主子吐血了！”
    “啊！”
    老女人蹲下扶住我的后背，颤声说道：“儿啊，你怎么了？”
    钱无涯这时走了过来，说道：“奶奶，少主子是被黄河里的鱼妖打伤的，那鱼妖刚才知道奶奶要来，已经跑了。”
    “鱼妖，哪个鱼妖？”
    “在下不知，只是听闻他有个诨号叫小龙王。”
    “哼，居然敢伤我儿，看我不破了他的鱼肚皮，掏了他的鱼心，烧了他的鱼骨！”
    钱无涯拱手道：“奶奶尽管去，我这里正好有些上等药品，愿为少主子医治。”
    “哼！”
    老女人甩了甩红袍，钻进黑顶大轿之中。
    黑鬼站在轿旁，高声喊道：“起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