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帮会史

第9章


可恨这无耻的狗徒,竟向清吏陈文耀、张近秋二人告密少林寺的真相,说他们早晚总是清廷的心腹之患,陈文耀、张近秋一听,马上向清廷报告。——报告了这件事,还怕不官上加官,职上加职——把少林寺真相更夸张地说了一遍,结论是:“藏兵叛乱,少林寺僧人能平定他,少林寺僧人叛乱,那么何人能够抵挡与平定呢?”这一来,清廷准奏,当时就把郑君达看管,命陈文耀张近秋带领兵士三千,由马福仪作先行,他们自知“力敌”不是少林寺僧人的对手,马福仪便生了一条毒计,用火烧山。陈文耀、张近秋大为赞成,于是暗底把少林寺团团围住,把预备该处的干柴和菜油点着,向寺里掷去,一霎时火光冲天,少林寺化为乌有,这次浩劫,能够逃出的只有蔡德英、马超兴、方大成、胡德帝、李式开等十余人,其余一百多个和尚,都死在少林寺里。
  蔡德英等十余人死里逃生,便建树了洪门不朽的伟业,这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留在后面说罢。诸位对于洪门的起源,大概可以明了了罢。
  郑君达同时在湖北被陈、张二人密派亲信人以请酒为名,用毒酒灌醉后,再用白绫子勒死,葬于襄阳丁山。 
 
 
 前中后五祖
   
  蔡德英等十余人死里逃生跑出了少林寺,马福仪和陈文耀、张近秋并没有知道,以为他们一鼓脑儿死在寺里了。
  蔡德英等走过一个山坡,因为火光极大,恐怕行走的时候被清兵看见,所以大伙儿只在背暗处摸索前进,心里头恨虽恨,却还不知他们这次厄难是马福仪所指使的。
  也是马福仪恶贯满盈,蔡德英匆忙间偶一回头,却看见这狗彘不食的马福仪在山坡下指手划脚地叫清兵浇油添柴,嘴里骂道:“老和尚,你会把俺姓马的赶出少林寺,俺也可把你这和尚赶去酆都城,今天可叫你晓得俺的厉害了罢?”
  因为风顺,马福仪驴吼也似的声音顺风吹了过来,蔡德英句句都听得准,心里暗暗说道:“原来这次事儿,是这个小子干的呀?”说着,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正好坡上有一块大石,从大石缝里可以看见坡下的人。蔡德英拿出袖箭,瞧个准,箭从石缝里穿了下去,只见马福仪“呀!”一声,仆倒在地上,蔡德英同马超兴等拔脚便走。———原来蔡德英的袖箭功夫是有名的,万无一失。还怕马福仪不死?蔡德英把马福仪射死之后,便一直向东南大道逃生。
  张近秋、陈文耀见马福仪身死,不免大吃一惊,知道这事脱不掉少林寺里的人所干,心里不禁怀起鬼胎来,提心吊胆地唯恐自己也给袖箭射死,当时叫兵勇们四下查看一番,兵勇说:“见有十多个人,向东南大道去了。”陈文耀一听,心里起了一个“斩草除根”的念头。对张近秋说道:“趁这些贼秃走得不远,我们赶快追赶去。”
  张近秋心里一想,自己给少林寺和尚也没有什么杀父之仇,犯不着去打死老虎,便对陈文耀说:“人家去远了,犯不着做什么难人呢?”
  陈文耀附着耳对张近秋:“话虽如此说,可是俗说话得好:‘胆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怎么老兄连这句话也忘了吗?我们趁这个机会把少林寺和尚一网打尽,少不得升官发财,我们把这个好机会放过了,万一将来这逃去的几个和尚又作乱起来,八成儿我们这个顶子有些靠不住,到那时候,我们挨冻挨饿不要紧,你可得想想,还有我们的姨太太呢?叫她们可怎么办?老哥,你倒是思忖思忖看。”
  这一席话提醒了张近秋,原来张近秋是再好色不过的人,家里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倒也有八九房姨太太,这些姨太太中,大半是清兵入关时抢掳得来之后转赏给他的。中间有两房姨太太有时打情骂俏地拉着张近秋几根胡子说过:“趁现在多刮些钱给她积蓄两文,防防后路,要不然,万一你老头子革职削官,我可只得另外嫁人去。”所以张近秋为将官以来,惟一的目标便是讨好清廷,鱼肉人民,好巴结姨太太们,不致有朝他革职削官另外嫁人,叫自己戴绿头巾子。现在听了陈文耀这一番话,不禁茅塞顿开,连连点领称是。可是谁也不肯下令追赶,大家你推我先走,我推你先行,足足推了半个时辰,还是不去追赶。张近秋不免向陈文耀道:“文翁既然说要去追赶这几个逃掉的人,却又为什么不一马当先呢?”
  陈文耀呆了半天,说不出什么,可是他肚子里却这样想:“来的时候,有马福仪挡得住,现在马福仪死了,要是追赶前去,那两个野和尚竞其抵抗起来,那倒不是玩的,自己父母生下来的身体,去断送在和尚手里,总犯不着。”想虽如此想,说总说不出,这尴尬样子,张近秋满有数,说道:“老兄若是怕什么意外,不如叫几个参将率兵前去好了。”
  陈文耀连忙点头叫好,立刻传令,叫参将率五七十人前去追赶,这里陈文耀又给张近秋谈了一通赚钱妙法,升官秘诀,反正少林寺已烧个一干二净,他们也不怕什么,便下了马在山坡下休息了。
  谁知道去追赶蔡德英一班人的参将,也是个十分乖巧的人,他走虽然前走,心里却想道:“你们主将怕死不去追赶,难道我就不怕死?我们晦气,你们发财,这年头儿谁这么傻?”想到这里,便叫兵勇们在一个山湾里停住不走,隔了些时候,这才领着兵勇回来向陈文耀、张近秋打了一个千,诡说四处都已找寻过,连个人影子也没有,没办法,只得原队退回。
  陈文耀心想既然不见人影,也便算了。正要想撤回军队,忽然一骑飞来,近前下马,送来一纸文书,陈文耀把它打开一看,原来是福建督抚来的一道命令,大约是说务须把少林寺僧人一概灭掉,如若遗漏一个,严惩不贷等等,陈文耀看完递给了张近秋,张近秋前后看了两遍,和陈文耀两个面面相觑,知道这公事是马虎不了的。没办法,只得提兵追赶。
  这也是前五祖合该有难,一日给陈文耀、张近秋率领着兵勇赶上了,十余人抵死苦战,怎奈清兵多,十余人只得分头逃生,其中,只有蔡德英、马超兴、方大成、胡得帝、李式开五人始终在一起没有拆散。
  陈文耀、张近秋因为责任攸关,拼命追赶蔡德英等五人,蔡等渐渐地迷了路,逃到一条大河边,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委实危险万分,蔡德英长啸一声,落下泪来,自以为必无生还了。———本来这五人都知道一点水性,怎奈这河太阔,又在涨潮的时候,水势很急,就是水性再好些,也要气馁的。
  此乃是“吉人天相”,蔡德英等正在危急的时候,忽然从芦苇中摇过来一只小船,蔡德英马上求救,只见那舟子喜洋洋地把船摇了过来。———这时候,追兵已望得见了。———蔡德英等上了船,舟子把竹竿向岸边一撑,这船便撑过来三丈多远。再一篙,已离岸四五丈路了。
  蔡德英等才放了心,远远望见清军已赶了来,陈文耀、张近秋缩在后面,破口大骂,又威吓舟子快把船靠岸。蔡德英唯恐舟子听了他们的话把船靠岸,苦苦地央求舟子,舟子笑笑,一语不发,把五个人摇过了河。
  河这面陈文耀、张近秋恨得暴跳如雷。
  蔡德英等过了河,便叩谢舟子救命之恩,舟子便请五人到家一叙,五人恐怕追兵赶来,不敢担搁,舟子道:“此地既没有桥梁,船只也少,五位壮士可到草舍小坐,等明天赶路不迟。”五人以盛义难却,不便推辞,说声“倒要打搅”,跟着舟子去了。
  不过半里路光景,杨柳岸,小溪边,盖立六七椽茅房,真个是世外桃源,蔡德英叫好不迭,舟子请五人入屋,这竹篱茅舍,虽比不得高楼大厦的辉煌,可是另有其可人之处,幽静得非凡,舟子让五人坐下,才一一通问名姓。到此时,才知道这舟子叫谢邦恒,也是明室遗老之后,避世隐居于此,每日驾一小舟,钓钓鱼,掮把锄头,种种菜,表面上虽然逍遥,心里头却满腔亡国的悲哀。当时蔡德英把经过的事对谢邦恒说了一遍,谢邦恒一半感动,一半痛恨,弄得老泪纵横,难过非凡。
  谢邦恒在此地只用一个小厮作伴,此时,他吩咐小厮去溪头挖菜,又把钓来的鱼统统从篮子里倒了出来,又洗了两尾咸鱼,半只咸鸭,帮着小厮动手煮菜宴客,蔡德英见他这番热心,自知不能辜负,有心自己也帮着烧火洗菜,谢邦恒这才喜欢,说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要这样直直爽爽的,才是真男子本色呢。”
  菜饭煮好,酒也倒了些出来烫热了。谢邦恒对小厮说:“去请吴先生、方先生、张先生、杨先生来饮酒,就说有客人在此,他们有酒,顺便带些来也好。”小厮答应着去了。
  原来谢邦恒所邀的五人,也都是明室重臣之后,热血的志士,姓吴的名叫士佑,姓方的名叫惠成,姓张的名叫敬之,姓杨的名叫杖佑,姓林的名叫大江,一个个饱学五车,孔武有力,当时这五个人听说谢邦恒宴客,便一齐跑了过来,有的带一樽酒,有的带一只鸡,总之个个都没有空手来,谢邦恒见了大喜,叫大家坐下,互相通了姓名,蔡德英等五人一见吴士佑他们,心里着实欢喜,谢邦恒便取过壶来斟酒,大家谦让了一番,坐下谈心,各人即席慷慨陈词,无非是激昂的复国反清的话,大家听了投机,连说带吃,直把些菜汤也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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