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里的小确幸

从初中起就一心想嫁一米八以上大我至少三岁的纯爷们儿的我，和一个立起来还超不过我的肩膀，笑起来有酒窝的小弟弟交往了。
    爸妈那边交给林叔叔刘阿姨去做工作，我以省房租为理由搬去和林原悉一起住，即使林原悉根本不信省钱是我的唯一目的。
    车祸让林原悉课业上落下不少，他索性办了一年休学，林叔叔出钱给他在一个不错的地段开了家咖啡店。我挤兑他朝家里要钱，他一本正经地说将来会还给爸妈，而且，他自己出书挣的钱是用来以后买房子的。
    咖啡店距离我工作的写字楼不远，自从某一次我让他给我送一个三明治过来后，林原悉就像是上了瘾似的，隔三差五问我需不需要午餐，简直比外卖小哥还要殷勤。那天我破天荒地下班早，偷摸摸去店里看他，在顾客中扫了几圈，才在角落处看到背对着亮处坐的林原悉，他正用两只残臂在电脑上打字，非常专注，连我靠近了都不曾察觉。
    “别写了”我拿起他的杯子喝了口水，自从和他生活在一起后，我也喜欢用吸管了，“我刚买了票，去看电影”
    林原悉笑着应下，移动残端按下关机键，和店员们说了几句话后往外走，我跟在他身后，看到几个顾客明着或暗盯着他的空袖子看。
    林原悉自知手上的残缺没法遮掩过去，便大大方方地坦露出来，但他走路的步态一直很好，故在外人面前，他便装作是个缺了两条胳膊但双腿完好的人。
    以一个正常人的身高行走无疑能为林原悉增添许多自信，但代价就是一天下来小腿残肢的酸胀不堪。在电影院坐定后，我趁着身边人已经投入进电影画面中，把手伸向了林原悉裤管，起初他没感觉，以为我在弯腰捡东西，直到我把他的裤子挽到膝盖，林原悉才轻声惊呼：“何宣，别！”
    这不是我第一次在电影院把林原悉的假肢脱下来了，上次本来一切都很顺利，黑暗的影院内没人发现端倪，但隔壁起身去洗手间的人不小心踢到了林原悉的假肢，把他吓得不轻。
    “我这次会注意”我在他耳边细语，“这电影长，等会儿我还想让你陪我去吃宵夜呢，先放松放松，蓄点力气”
    林原悉将就着让我把他的假肢脱了下来，我弯着腰给他揉了一会儿右腿，这才坐起身来把他的左腿放上自己的大腿，拿外套一盖，在底下给他按摩，直到林原悉把腿撤回来，颤着声音在我耳边说：“别揉了，我有感觉了……”
    真不愧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这才揉了揉腿就把持不住了，我往他大腿内侧使坏一拧，林原悉痛得差点叫出了声。
    在常去的韩料店里暖暖地喝了份海带汤，我看着林原悉亮晶晶的眼睛，心想有个帅哥陪着吃饭，真是怎么都香啊。
    原本我并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奈何林原悉晚上更完小说后老爱在网上浏览菜谱，我在旁边光是看着那些图片就眼馋，磨林原悉一起做来吃了一两次后，他主动肩负起了给我做宵夜的使命，刚开始我嚷着不能吃会变胖，但每次林原悉摩擦着自己的两个小残端问我真的不吃吗，我的心就怎么都硬不下来，想着他用那残缺的肢端夹着切菜炒菜，我总觉得就算是哭着我得把盘子舔干净。
    现在的我已经不担心林原悉的开车技术了，不知道是不是天性作祟，坐在副驾驶翘着腿看林原悉专心开车的模样，一股温暖厚实的气息便将我包裹起来，听着林原悉跟我说话时好听低沉的声音，我这才意识到，原来多年以来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林原悉不仅完全不需要从我这里得到照顾，反而在不断地给我身为一个女人最渴望的安全感，坐在他的副驾驶上我什么都不用担心，赤脚踩在他铺在座位底下的羊毛毯上，我什么都能和林原悉说。曾经的我以为找一个能无话不谈的伴侣简直是天方夜谭，而今才知道自己白白荒废了那么多年的时光，其实那个人不就近在眼前吗。
    我那些见过林原悉的朋友都说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成熟很多，我在心里笑得打滚，林原悉在外人面前装得再成熟得体，回到家门一关，也不过是个一皱眉一撇嘴就稚气十足的大男孩，而我呢，偏偏被他这个两面派吃得死死的，尤其是在床上，姐姐的尊严全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林原悉还是会偶尔接一些广播剧，有我给他把关，他把攻音配得越发销魂了，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他这一遍录得太撩妹而逼他再录一遍差的。
    至于晚上的直播，他减少到了一周一次，有时候会故意在节目里说一些我觉得女孩子胖一点好之类的话，就好像我不知道他是说给我听的。
    曾经我对他的身体有所顾忌，所以我才更明白敞开心扉有多重要，直到林原悉终于愿意毫无顾虑地在被窝里用他的残腿摩擦缠绕我身体的那天，我才答应了他的求婚。就像我做过的那个梦一样，他把婚戒串作项链戴在脖子上，但与梦中不同的是，我胸中的那股恐慌再也找寻不见。
    我的丈夫他没有四肢，他离不开假肢和轮椅，他没有一根能触碰抚摸我的手指，但我无所畏惧，林原悉就是我最大的勇气。
    林原悉的那本《喧河》我直到结婚的前一夜都还在看，主线十分清晰，女主是个仗义的侠女，男主是个怎么也学不会武的郎中，书中他们失散的那段看得我都哭湿了半盒纸巾，我拽着林原悉说男主也太惨了，他耸耸肩，说没关系啦后来他找到女主了。
    林原悉问我好几次有没有觉得他这本小说写得好，我嗯嗯啊啊地说还行吧，其实他从来不知道，我看完《喧河》第一遍后便去网上给他写了个长长的书评，结尾是这样的——
    与浩瀚的历史长河相比，我们不过是再渺小不过的一滴水、一粒沙，但在这大大的世界里，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可爱的、独一无二的小确幸，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愿你生命中也有一条喧腾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