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翎雕

第116章


  郭六爷没说话,旋又忽转话锋地问道:“海爷,您刚才说任少君兄妹获得的倚重,犹胜于当日的您,这话什么意思?”
  海老人沉默了一下,道:“我不便再瞒你,不知道玉珠知道不知道,任少君兄妹的真正身份,一如当年的我!”
  郭六爷神情震动,脸色大变,道:“玉珠他……他对玉霜怎么样,我可以不追究,但是这件事我不能忍,他也罪无可赦,我得让大哥知道一下……”
  “六爷,”海老人忙道:“使不得!”
  郭六爷脸色好不难看道:“海爷,怎么使不得?”
  海老人道:“六爷要这么做,是毁了玉珠,他更上极端,六爷要知道,目前只该想个妥善办法拉他一把。”
  郭六爷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难道海爷这句话还不够么?”
  海老人道:“事实上是不够,任梅君还在他身边,郭家没有人出头说话,有的只是一枚格杀勿论的‘玉龙令’,纵然他有回头之心,你让他上哪儿去,回郭家?那是去送死……”
  郭六爷道:“郭家子弟犯了过错,他就不该怕死。”
  海老人道:“话不能这么说,如今也不能以衡量郭家一般子弟的尺度来衡量他,要知道这一方面是为救他,另一方面也为救整个郭家。”
  郭六爷道:“那么,海爷以为该怎么办?”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同样的一句话,要换换是出自令兄之,那份量就跟别人说的绝然不同。”
  郭六爷点头说道:“海爷的意思我明白,只怕我大哥不会答应,我大哥的脾气……”
  海老人道:“无论什么脾气,儿子总是他的。”
  郭六爷道:“海爷错了,别的过错我大哥或许会有一点私心,唯独这过错,他是绝不会存一点私心,留一点情的。”
  海老人道:“为他的儿子,为整个郭家,他必得留情,要知道玉珠只是一时蔽于心魔,良知犹存,前途也未可限量。”
  郭六爷道:“海爷的意思我懂,无如这件事连我也不敢擅自做主,只有派专人请示老人家去,看老人家怎么说!”
  海老人沉默了一下道:“郭家的家规既然如此,我这个外人就不便置喙了……”
  郭六爷忙道:“海爷的好意我懂,我也感激,我会禀报老人家的。”
  海老人摇头说道:“如今你既然已经知道了玉霜姑娘的下落,这件事我就不再插手了……无论怎么说你都不该跟我来,要不然我早就他交出玉霜姑娘了。”
  郭六爷道:“海爷,女儿是我的,我也想看看跟郭家作对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哼地一声,摇头说道:“却没想到跟郭家作对,残杀郭家人的是郭家自己的人!”
  海老人道:“我还有别的事,不能久留,要先走一步了!”微一拱手,转身向外行去。
  郭六爷忙道:“海爷走好,我不送了。”
  海老人走了,郭六爷的脸色倏转阴沉了,好浓的一片阴霾,他向着四下投过最后一眼,长身破空而去。
  第三十一章 错综复杂
  “辽河”里,逆水行舟,两艘双檐大船在缓缓地向上游移动着,看上去很缓慢,也很吃力。
  前面那艘双桅大船上,舱外,站着几个眼神十足,一望可知是练家子,内外双修好手的黑衣客。
  舱内,对坐着两个人,是郭玉珠跟任梅君。
  郭玉珠把玩着一只茶杯,静默着。
  任梅君寒着一张脸,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郭玉珠突然放下手中茶杯,抬眼说道:“你有完有了么?”
  任梅君冷然说道:“没完没了,男子汉,大丈夫,堂堂的‘黑骑会’主,偏偏生了一颗鼠胆……”
  郭玉珠道:“我本来是要动手的……”
  任梅君道:“我不是说这……”
  郭玉珠道:“那你是说什么?”
  任梅君道:“我是说你一见你那六叔就魂飞胆落地撒腿就跑,露脸却大了,今后怎么带人,让弟兄们还怎么跟你,郭燕南他又没长三头六臂,有什么好怕的!”
  郭玉珠道:“你要知道,他是我的六叔。”
  “是么?”任梅君冷笑说道:“既然把他当成六叔,既然这么怕他,当初就别动他的女儿呀!”
  郭玉珠脸一红,拍了桌子道:“梅君,你……”
  “我什么呀?”任梅君叫道:“好威风啊,跟我拍什么桌子呀,有胆子是汉子冲别人横去,难道你就会在家冲老婆发威么?”
  郭玉珠目中寒芒一闪,旋即摇头笑道:“你厉害,我斗不过你。”
  “你才知道呀!”任梅君道:“厉害的还在后头呢,厉害,哼,我要真厉害你就不敢冲我拍桌子瞪眼了,郭玉珠,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当初我供你吃喝穿住,把人都给了你,后来又把你扶上‘黑骑会’主宝座,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哪一样缺过,哪一样断过,你如今神了,翅膀硬了,行市涨了,对人家像个耗子,对老婆横得不得了,你还算人么?还有良心么?”
  说着说着,她竟哭了起来,她本是一代尤物,较诸褒姒、妲己毫不逊色,这一哭,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好不动人,就是铁石人儿也会低头。
  谁知,郭玉珠的心就那么硬,似乎根本不知怜香惜玉,他来个视若无睹,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别拿这一套对我好么?”
  “哪一套呀!”任梅君猛扬螓首,泪渍满面,悲声叫道:“你以为我爱哭,眼泪是现成的……”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收收泪,擦擦干,我要跟你谈点正经的。”
  任梅君道:“你还有什么正经的。”
  郭玉珠道:“把眼泪擦擦,别让罗士信看了心疼,加我一分杀身之祸!”
  “对了!”任梅君道:“我可真不忍让他心疼。”抬袖擦了擦泪渍,道:“有什么正经的,说吧。”
  郭玉珠拨弄了一下茶杯,目光一凝,含笑说道:“你兄妹是官家的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任梅君一惊说道:“谁说的,你可别瞎说……”
  郭玉珠道:“要不是今天来了这位海伯伯,我还蒙在鼓里。”
  任梅君道:“你怎么能信他的……”
  郭玉珠道:“那我信谁的?信你的,我要是信你的,将来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海伯伯当年是胤祯的一条胳膊,官家的事他当然清楚,他的话是可靠可信的。”
  任梅君还待再说,郭玉珠接着又是一句:“你是这么小气的人么,记得你刚说过我胆小如鼠……”
  任梅君倏然娇笑,道:“六月里的债,你还的可真快,没错,我承认了,我兄妹是官家的人,而且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郭玉珠道:“你是我的娇妻、枕边人,媚态蚀骨,当世无出其右者,我舍得把你怎么样,我仰仗你的地方良多,又能把你怎么样,你兄妹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我又敢把你怎么样,我只是觉得你该告诉我一声,让我知道一下。”
  任梅君道:“这是个圈套,要事先告诉了你,你还会往里钻么?”
  郭玉珠笑笑说道:“那很难说,有你这么一个香饵,别说是圈套,就是个火坑,我也会往下跳,连眼都不闪。”
  任梅君道:“你不怕焚身……”
  郭玉珠道:“怕我就不跳了,只能吞下这个香饵,便是粉身碎骨也心甘。”
  任梅君娇笑说道:“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郭玉珠道:“可不是么,古来有几个英雄破过美人关的。”
  任梅君道:“你以为你是个英雄?”
  郭玉珠道:“要不是英雄,岂能得美人垂青。”
  任梅君道:“英雄鼠胆,美人瞎眼,岂非可笑。”
  郭玉珠摆手说道:“别又提上老话,没完没了,说正经的。”
  “好!”任梅君一点头道:“告诉我,你是不是有点懊悔了?”
  郭玉珠道:“我发觉我受骗了。”
  任梅君道:“想回头么?”
  郭玉珠道:“浪子回头金不换,茫茫苦海恨无边,只是……”含笑接问道:“你以为来得及么?”
  任梅君道:“你看呢?”
  郭玉珠哼地一笑说道:“两个字,迟了!”
  任梅君娇笑说道:“这一点你倒像个英雄,很明白……”
  郭玉珠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知进退者方算高人,回了头也是死路一条,不回头还可以多活些时日,你说我还会回头么,世上的事谁都会拣便宜,聪明人又岂能干傻事?”
  任梅君笑道:“到如今我才知道你是个真英雄,不错,已经到了这一步,连你六叔都知道你是‘黑骑会’主了,再想回头未免太迟了。”
  郭玉珠道:“所以你干脆承认我毁了我霜姐了!”
  任梅君道:“已有一罪,何在乎再多一罪,再说罪上加罪,你就更别想回头了。”
  郭玉珠笑笑说道:“你厉害,既狠又辣,我算是被你毁了。”
  任梅君道:“我这叫毁叫你么?”
  郭玉珠道:“你不承认么?”
  任梅君道:“别忘了,你是我的丈夫。”
  郭玉珠微微一笑,问道:“是么?”
  任梅君道:“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丈夫?”
  郭玉珠道:“是与不是,你知,我知,罗士信也明白。”
  任梅君娇媚地笑了笑道:“你拈酸吃醋,心里不是味儿么。”
  郭玉珠道:“那怎么会,有人替我照顾娇妻,我乐得清闲,我不说过么,我不计较这些,也绝不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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