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翎雕

第161章


  郭玉龙两眼暴睁,惊急喝道:“孩子,不可。”
  他看出不对来了,可是太迟了,人影陨星一般地泄下,只听“轰!”然一声,砂飞石走,尘雾四扬,一下子什么也看不见了,同时尘雾中传来几声惊叫。
  大娘二娘等大惊失色,要扑过去。
  郭玉龙伸双手一下拦住好几个。
  山风强劲,转眼间尘雾散净,眼前开朗,再看,长眉躺着,一颗白头由中而开,红白之物流了一地,惨不忍睹!
  郭玉珠坐着,胸前衣衫尽破,一缕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
  玉翎雕站着,脚下不远处一片血迹,左肩上殷红一片,几声惊叫,郭家的人刚要动,一声凄厉,惨呼划空响起,那娇美妖娆的中年妇人长发披散,形如厉鬼,电一般地扑向场中,双手一扬,两片黑雾分别罩向玉翎雕跟郭玉珠。玉翎雕跟郭玉珠都看见了,可是都没动,郭玉珠没有表情,玉翎雕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闭上了眼。
  郭玉龙震声喝道:“他两个都脱了力,动不了了,燕翎……”
  一声朗喝划空而至:“大哥别动,燕南来了。”
  一条人影如行空天马般疾掠而至,扑向斗场。
  就在这时候,晴空里喝起一声霹雳:“六爷,尸毒蚀骨,沾不得,速退。”
  “百花山”上冒起一条人影,像展翅大鹏,又像流星陨石,疾泄而下,只见他左掌一抖,那两片黑雾刹时没了影儿,右掌外拂,那长发披散的中年妇人像断线风筝一般,惨叫一声,飞出几丈外砰然一声摔在山根下,没再动弹。
  适时,斗场中多了两个人,一个是六爷郭燕南,一个是魁伟高大,威态人的海青。
  玉翎雕低下了头。
  海青手里提着一具革囊,遥遥向郭玉龙躬身说道:“海青见过老人家!”
  郭玉龙忙拱手答礼,还没有说话,海青已转身一指点上玉翎雕胸,喝道:“事了了,跟我回去。”
  玉翎雕恭声应道:“是,义父。”他能动了,一转身要走!
  郭六爷开了:“海爷,可否等等?”
  海青回过身来道:“六爷还有什么见教?”
  郭六爷会说话,道:“不是我,老人家代克威求个情。”
  郭玉龙腾掠而至,方待开,海青已然欠了身,道:“老人家恕我,郭家有郭家的家法,海青有海青的门规。”
  这句话堵住了郭玉龙的嘴,而且让郭玉龙至为尴尬,就在这时候,长空雕鸣,一条人影射落海青面前,马荣贞,她双脚落地,直挺挺跪在海青面前,道:“老人家,别的事容我后禀,我要代克威求情,他已知过悔悟,罪不至死,老人家若不答应,请先杀了我。”
  海青还没有说话,又一个人纵落尘埃,是姑娘玉霜,她低着头道:“海伯伯,玉霜也代他求个情。”
  海青连忙闪身一旁,道:“两个姑娘这是……”
  玉霜道:“玉霜不敢言死,但请老人家高抬贵手。”
  海青没说话,旋即一声沉喝:“克威,过来。”
  玉翎雕低着头走了过来。
  海青道:“向老人家跪下赔罪,然后谢过两位姑娘。”
  玉翎雕应声下跪,郭玉龙伸手要拦,郭六爷一旁忙道:“爹,你受得的。”
  郭玉龙何许人,那还不一点即透,当即缩回了手,任玉翎雕跪了一跪。
  就在玉翎雕站起来要谢两位姑娘的时候,砂石地上悄悄爬起了两个人,是任少君兄妹,他两个刚才被那一声大震震昏了,如今醒过来想趁众人没留意的时候开溜。
  然而,一声大喝震人:“站住!”
  郭玉珠支撑着站了起来,摇晃着了过去。
  任少君兄妹当时大惊,硬没敢动。
  郭玉龙则闪身掠过去拦住郭玉珠,道:“玉珠,爷爷答应过一个人,为傅家留一线香烟。”
  郭玉珠脸色一变,道:“爷爷,他兄妹害玉珠太惨……”
  郭玉龙点了点头道:“爷爷知道,郭家人都有饶人的度量,听爷爷的话,别让这仇恨一代代的传下去。”
  郭玉珠低下了头没说话。
  郭玉龙转身一挥手,道:“你兄妹走吧。”
  任少君兄妹如逢大赦,就要拔腿,人影一闪,场中多了个人,是那位老尼,她目注任少君兄妹冷然道:“你兄妹要上哪儿去,带着你爹的尸身,跟我走。”
  那中年俊俏汉子坐姿依然,谁也没有看出他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任少君兄妹乖乖地抱起乃父乃母的尸身,这里老尼转向郭玉龙合掌微一躬身道:“多谢老檀越,此恩此德贫尼永志不忘。”
  她没多说,话落再躬身,带着任少君兄妹腾射而去。
  走了,老尼带着傅家的人走了,那几十个黑衣壮汉也早逃得没了影儿,这时候这“百花山”下就剩下了郭家人跟海青父子。
  突然,郭玉珠跪在大爷郭燕翎面前,俯着头道:“爹,玉珠知过,也自知罪孽深重,无可饶恕,如今事已了,玉珠愿领家法。”
  大爷郭燕翎脸上掠过一丝抽搐,惨然一声道:“好,好,我还认你。”
  扬掌当头劈下。
  郭六爷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大爷的手,道:“大哥,爹娘在此。”
  郭玉龙淡然说道:“燕南,放开他,他有他的家法。”
  郭六爷呆了一呆,目注郭玉龙,没有说话。
  郭玉龙淡然又是一句:“放开他。”
  郭六爷脸上掠过一丝错愕之色,当即把抓住大哥的手缩了回去。
  这一来,大爷倒有点迟疑了,当然,他这不是迟疑,迟疑一下之后马上还会劈下去的,而玉霜就把握大爷迟疑的一刹那间开了:“大伯父,在您没施家法之前,侄女儿让您看样东西。”
  随话递过一个小绣囊。
  大爷郭燕翎有点诧异,看了玉霜一眼,接了过去,打开绣囊,从里头抽出一个小纸卷儿,再打开小纸卷儿一看,大爷的脸色为之微微一变,抬眼凝望玉霜道:“这是谁给你的?”
  玉霜道:“是玉霜那位姑婆。”
  大爷道:“原来是她老人家给你出的主意。”
  玉霜淡然说道:“大伯父,事由我起,不该么?”
  郭玉龙等向着玉霜投过诧异一瞥,都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而玉霜没说话。
  大伙儿当即把目光移向大爷,大爷更好,他装作没看见,郭玉龙忍不住问道:“燕翎,怎么回事?”
  大爷竟没理老人家,凝望着玉霜道:“玉霜,我有我的家法,连老人家都这么说,别人就更无权干涉……”
  玉霜道:“大伯父,没人干涉您的家法,玉霜身为晚辈,更不敢,我只是让您知道一下,我预备这么做。”
  大爷道:“只要你爹愿意,你爹准,我不会说什么!”
  玉霜脸色一变,道:“既然这样,玉霜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大爷没说话,把那小纸卷儿,往绣囊一装,随手把绣囊递返玉霜。
  玉霜接过绣囊,向着诸位长辈施了一礼,道:“爷爷、奶奶、爹,玉霜跟姑婆去了。”
  一听这话郭玉龙等明白了,脸上却变了色,郭玉龙一抬手还没有说话,郭玉珠一声惨笑说道:“霜姐,玉珠的罪孽已经够重了,别再让我连累你。”
  扬掌向自己天灵劈去。
  海青应变最快,只见他一扬掌,玉珠那只手掌突偏,没拍着自己的天灵,却收势不住一下拍在自己的左胳膊上,只听他闷哼一声,身子为之一晃。
  大爷抬眼望向海青,海青淡然说道:“大爷,可容我插句嘴?”
  大爷道:“请说。”
  海青道:“倘若大爷不饶令郎,霜姑娘就要随适才那位比丘而去,从此遁身空门,长伴青灯古佛,可是?”
  大爷微一点头笑道:“不错,就是这样。”
  海青浓眉一扬,道:“霜姑娘是傅姑娘所出,我不能让傅姑娘的女儿遁身空门,长伴青灯古佛。”
  (有关郭燕南和傅砚霜事迹,请看拙作“满江红”)
  大爷道:“这么说海爷要干涉我的……”
  “那我不敢。”海青道:“只是我要告诉大爷,大爷已经无权再处置令郎了,令郎适才扬掌自绝,他的命是我海青救下的,也就是说他一条命已还郭家,这一条命是我海青给的。”
  大爷淡然而笑,道:“海爷,别让这件事伤了咱们的……”(事见“满江红”一书)
  海青道:“郭大爷,海青跟郭家的感情,早在当年已经伤了。”
  大爷笑笑说道:“那么我处置我的儿子,海爷尽管出手救他就是。”
  僵了!大爷话落扬掌,海青两眼一睁,就要出手,他一出手,那后果……
  就在这当儿,一阵风砂拂过,刮得人难以睁眼,等到风静砂停再看,大爷第一个怔住了。
  现场那么多人,每一个都在,也都站在原地没动,单少了个跪在大爷面前的郭玉珠,而在郭玉珠跪着的地方,却多了一张素笺,素笺上,龙飞凤舞一笔狂草。
  定过神来,大爷挥手抓起了那张素笺,只见素笺上写的是:“此子罪当诛,然日后尚有大用,论理,我不能任人杀之,五年后当返,届时将功折罪可也。”
  没上款,那自不必,没署名,这是谁?
  郭玉龙等掠了过来,一见素笺上的字迹,他先是一怔,继而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半句话没说。
  大爷脸上变色,扬了眉:“这是谁?”
  郭玉龙淡然说道:“这是写给你的,你自当知道。”
  郭六爷也看见了素笺上的字迹,他的表情跟郭玉龙相同,听大爷这么一问,一张嘴就要说话,再听老人家这么说,他也把嘴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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