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古今戏花言宴宴

49 曼陀罗(八)


    沈宴宴淋着雨一路狂奔到医庐。
    段博衍有和她说过,医庐里有吴大夫的医术和一些心得,这些东西连同医庐里的药材,从今以后她都可以随意使用。可现在她想去找的不是医书和草药,而是大夫都会有的记录册,只要是接治过的病人都会记录在册。
    桃园村只有一个大夫,那么段博衍的病也只会由吴大夫看。
    她甩着袖子上的水,狼狈地抹了抹脸,开始在桌子上翻找记录册。
    《黄帝内经素问》、《脉经》、《饮膳正要》……哦!找到了!
    翻开装订仔细地记录册,从有些泛黄的纸页看已经有些年头,第一条记录是在大约三十年前,是桃园村一个普通村民的伤寒记录,继续往后翻,翻到大约二十年前,一个姓段的男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段承嗣,男,二十二岁,家族遗传性疾病,初步认定为早衰症,由年初开始五脏六腑功能退化,身体冰寒,咳血。据本人所言,其祖先皆患此病,无不在三十岁前衰弱去世。
    继续往后翻,翻了八年左右的记录,终于又看到段承嗣的名字。
    ——段承嗣,男,二十八岁,患早衰症而亡。
    紧接着的一条。
    ——段博衍,男,十岁,患早衰症,寿命还余不到十五年。
    这次的笔迹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也许从这个时候开始,医庐的主人变成了吴大夫,所以吴大夫很早就知道段家的遗传怪病。
    沈宴宴只觉得手脚冰凉,几乎拿不住手里的册子。
    段博衍现在年纪多大了?有段天行那么大的孩子,离二十五岁应该也没有多久时光了吧?
    她脑子里纷纷杂杂地闪过很多东西。
    段天行宽厚干燥的手掌,掌心温暖的温度,莹润苍白的指尖,微带墨蓝的眼睛,温和的眼神,长留唇边的笑意……
    最终归于那碗桂花糖粥熨帖人心的味道。
    沈宴宴脑中訇然作响。
    这样的好人,为什么却只能活这么短呢?
    她的手指抖了又抖,手中的册子终于还是脱离掌控落在了地上,击起一大片灰尘。
    沈宴宴被这一声响动惊醒,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强迫自己冷静。
    怕什么,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沈宴宴好歹也是掌握了阎医全部医术的人啊。
    她勉强地笑了笑,蹲下想要去把那本册子捡起来,心里却还是沉甸甸的。
    对,她的确是掌握了全部的医术,然而也只是掌握而已。对于未知的病症,她并不觉得自己有治好段博衍的把握,更何况,吴大夫和段家相处十数年,到底也未能找出点头绪。
    她把册子捡起来,起身的时候却发觉有张纸从册子里飘了出去。
    糟糕,该不会是把册子给摔散了吧?这怎么说也是吴大夫的遗物,虽然这个医庐包括里面的东西之后都会由她来接手,可是弄坏了东西还是不太好。
    沈宴宴急急忙忙伸手去够,将纸捞到手之后才发觉有点奇怪。
    这张纸无论是材质还是大小都与册子里的纸张完全不同,纸上还可以看到很整齐的折痕,可见原本是被叠着放在什么地方,只是最近才塞进了这本册子里。
    她带着疑惑将纸打开,匆匆扫了几眼之后不由瞪大了眼睛。
    等等,这是什么?!
    她又仔细看了几遍,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字里行间的意思,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这个行医记录要是暴露出去,会给天行带来伤害的吧……不,不止是天行,段博衍或许会比天行更加心伤。
    沈宴宴把这张纸再夹回册子里,又将册子藏在了一堆书下面。心绪烦乱地在医庐里待了会,还是又把纸拿了出来,细细叠好之后贴身放着。
    怪不得这张纸上会有折叠的痕迹……
    沈宴宴苦笑一声。
    这个行医记录是吴大夫的笔记,而他又和段博衍是多年好友,自然会为段博衍考虑而隐瞒这个秘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什么会比随身携带更安全。而在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之后,吴大夫就把这张纸藏进了行医记录里,只因他知晓段博衍必定是那个为他处理后事和遗物的人。
    只是,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她这个程咬金吧。
    但是她,却也选择了和吴大夫一样的路。
    沈宴宴无意识地咬着手指,思考着接下来的走向。
    怪不得千迭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和段天行友好相处——甚至颇有种和他划清界限的意思。原本沈宴宴以为这只是因为段天行不喜欢千迭,所以千迭也不喜欢他而已,但现在看来,简直颇有深意。
    可是段博衍对天行的父爱,到底不是假的啊。
    沈宴宴甩甩头,还待想下去,却听得有人走近医庐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却见是满脸不情愿的天行。
    沈宴宴急忙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对他打了个招呼,“天行,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了,不再陪陪你爹?”
    段天行熟门熟路地坐下来,对着满桌子的狼藉,眉间几乎拧成麻花,“沈宴宴,虽然说你现在当了大夫,可也不能把东西翻到这么乱啊。”
    沈宴宴咬牙——本来这地方就很乱好吗!
    “是是,小公子。”她没再这个问题上再纠结,看着段天行熟练地在桌子上翻起了医术看,反而是庆幸自己及时把那张行医记录藏了起来,“所以你来这帮我理东西吗?”
    段天行撇撇嘴,“家里来了客人,爹不让我待着,我只好跑这来了。”
    沈宴宴心里一紧,“那杨姑娘呢?”
    “谁知道。”段天行很明显不喜欢这个和他娘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打扰他的生活,“我想应该也被爹请出家了吧。这个客人每次来的时候,爹都不许其他人待在家里。”
    “每次?”沈宴宴反问。
    “对,每次。每年他都是在这天来找爹。”段天行肯定点头,“我才不会记错呢。”
    神秘客人……吗?
    攻略到这里,沈宴宴直觉那个人和剧情有着莫大关系。段家神秘的家族遗传病,所谓的天道术数,还有这张秘密的行医记录……
    她从来便不是畏头畏尾的人,当下就决定悄悄回家看眼,于是装模作样地假咳了一声,“天行,你先把手上的书看完,我出去一会,回来检查。”
    段天行眼珠乱转,歪歪脑袋,“我说沈宴宴,你是不是喜欢我爹?”
    “什么——”沈宴宴差点被呛到,“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喜欢来喜欢去的。”
    “哼,我已经不小了。再说,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啊!”段天行仰起脖子,“爹和娘互相喜欢才会有我。那个杨笑笑也想和爹这样,我才不会让她得手,倒还不如让爹喜欢你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宴宴感觉脸上发烫,急忙摆手,“好了好了,你最聪明,那我出去一下,给我打掩护,我回来教你医术怎么样?”
    “好,不许反悔!”
    她于是伸出小指,段天行也伸出小指,和她拉了拉勾,“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她看着段天行认真可爱的表情,心情也情不自禁地放松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便转身出去医庐,向段博衍家里走去。
    段家后院,曲径通幽,竹林花海。
    天空中依旧飘着毛毛细雨,段博衍和另一人坐在亭中,杯酒浅酌。
    那男子身着白色华服,姿态优雅地倚石柱上,一头白色的长发披到腰间,与衣襟别的一簇红色满天星纠缠在一起。他的五官精致,长相分明就是少年,只是一头少年白发隐隐为他添上一分稳重。
    与段博衍的青竹般的儒雅相比,男子清新灵动,举手投足一眉一眼都让人琢磨不透情绪。
    他仰头,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净。
    “我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没想到先死的却是老吴。”
    段博衍轻咳两声,“其实你大可不必来,你的事不比我轻松几分。”
    “你以为我是来劝你的?”他扬唇浅笑,“这么多年了我没说服你,也没说服老吴,早就放弃了。你们两个,一个不愿为自己而活,明明自私一点就能多活几年;一个不愿为别人而活,就算不那么自由,苟且偷生又如何?”
    “辰星。”段博衍打断他,“不是段某不自私,只是找不到理由。”
    他一愣,旋即一笑,“真是令人怀念的名字,有多久没人这么叫过我了?如果连你也死了,以后不会再有人如此叫我了吧。”
    “博衍,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不愿意像你父亲一样,通过借儿子的寿命继续活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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