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古今戏花言宴宴

53 曼陀罗(十二)


    一个月等于三十天,等于四个星期余两天,真的需要数日子过的时候,它显得这么短暂,段博衍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沈宴宴只能看着他慢慢虚弱,风华正茂的脸没有了生气。
    不知道他和天行说了什么,知道他不久人世,天行也没有大哭大闹,反而平静地和她一起,陪他走过最后的人生。
    临行的这一天,村子里的人都来了,趁着他神志还清醒,都站在床边说着告别的话,大家虽神情忧伤,却没有落泪,也许是知道了段家人的宿命,并不觉得死亡来得突然。
    “博衍啊,你放心,冯姨会帮衬着天行和丫头的,决不让他们受一点委屈。”
    段博衍虚弱地勾出笑容,“多谢。”他躺在床上,嘴巴一张一合,艰难地发出声音,“村中乡亲们的照顾……若有来生,段某,咳咳……段某结草衔环。”
    冯姨眼眶一红,使劲摒住了眼泪。
    在将死之人面前落泪,真正刺痛的反而是对方。
    “行了行了,大家都出去吧,别挤在这儿了。”冯姨招呼着开始赶人,“让人家一家三口说些体己话,我们到外面等着。”
    其他人都出去了,房里只剩下沈宴宴和段天行。
    “天行咳咳……你也先出去,我有话……想单独和宴宴说。”
    单独和她说?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天行面说的吗?
    段天行也是不明所以,他皱着眉头,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半步,没能亲自送走师父是他的遗憾,怎么能连父亲也……
    “天行,听话。”段博衍加重了语气,苍白的脸上红了一些血色。
    段天行没法子,咬着嘴唇不甘愿地退了出去,临走前,他给沈宴宴使了个眼色。一旦爹爹出什么岔子,一定要马上叫他。
    她读懂了他的意思,用力点了点头。
    “宴宴——”
    “我在这。”她抓住他的手,“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他温柔的目光看着她,神态平和无比,沈宴宴有些害怕,他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在用最后的力气和自己说话。
    “你记住,我死了之后,你还是自由的,你不必留在村子里守着天行……”
    “你别说了,我不会走的。”沈宴宴抓着他的手贴在脸上,想把自己的热量传给他冰冷的手,“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但我是真心把你和天行当成亲人。”
    说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
    这一瞬间,她几乎分不清自己是在扮演“沈宴宴”,还是真的对段博衍这个攻略人物起了恻隐之心。
    “你先听我说完。”他弯着手指擦掉泪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已经知道,天行不是我的亲骨肉……”
    她呼吸一窒,“你知道?!”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笑笑来村子的第一天就告诉了我她怀孕的事,我也知道吴大夫以为笑笑骗了我,只是没多做解释。”说着,他又接了一句更让沈宴宴吃惊的话,“天行也早就知道我非他生父。”
    !?
    居然是这样?他们两一直都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自己的孩子?因为你压根不打算借命是吗?”
    段博衍笑了笑,不置可否。
    沈宴宴忽然着急起来,自己何必纠结有没有血缘关系呢?他们父子间早就胜似亲父子,不如说正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才更难能可贵。
    “我马上叫天行进来,你多和他说会儿话。”最后的时间该是他们父子谈心,怎么能让她占了呢。
    “不必了。”他抓住她的手,虽然感觉不到半分力量,可沈宴宴却因为他的气势停住。
    “我已经没有需要和天行说的话了。”
    “怎么会没有呢?你们感情这么好!”
    “宴宴。”他低沉地喊着她的名字,“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父子之情缘尽于此。”
    她的呼吸漏了一拍,“我不懂你的意思。”
    “见到笑笑的第一面,她求我当她的丈夫;生下了孩子,她求我当孩子的父亲——丈夫,父亲,还有村里的支柱,吴大夫的朋友,只要是他们拜托我的,我都答应,也都做到了。”
    别说了……
    我不想听……
    她内心深处的呐喊没有被察觉,段博衍依然平静地陈述着,“宴宴,我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没有感情,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相处的方法,都只是在扮演一个身份。”
    情感缺失症……不可能的,怎么会是这样呢?
    “不会的!对了,吴大夫!吴大夫死得时候你不是很伤……”她一顿,那一天的记忆清楚地残留在脑海里。
    对了,吴大夫死的那天,段博衍非常平静。她以为是他性格使然,本身就很冷静,所以情绪没有大起大落……难道他一点都不伤心?
    段博衍知道她想明白了,继续说道,“他死前曾问我,他做朋友做得称不称职,我回答称职——无论是他还是天行,他们都演得很好。”
    “扮演?他们怎么可能在扮演?”沈宴宴发现,她居然一点都没有看透他,“吴大夫和天行,他们对你都是真心的好!真心把你当朋友,当父亲,你怎么能说他们是在演?”
    段博衍一愣,眸光闪烁,“可是他们问了我愿不愿意,不就是想要一个虚假的身份吗?天行不是我的骨肉,吴大夫也并不了解真正的我,甚至他连名字都没告诉过我。”
    不行了,根本无法让他理解!段博衍天生情感缺失,再如何解释,他都不明白什么是友情,什么是亲情。
    沈宴宴捂住脸,眼泪顺着指尖滑落,胸口像被一块巨石压住,喘气都变得困难。
    天行和吴大夫付出的感情,在他看来都是虚假的,而他还以的,更是一份毫无真情的演技。
    “宴宴,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我们是同一类人。”
    她浑身一颤,被这句话狠狠地打回了原形。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责怪段博衍,她不也一直在扮演各种各样的“沈宴宴”,患有同类病的她,在生活中不也从未对人付出过感情?
    “你看出来了?看出来我也是在‘演’,所以你放心地陪我演到最后?”她牙齿打着磕巴,“从始至终,你有真心喜欢过我吗?”
    “宴宴,你长得这般好看,原该是被所有人喜欢的。”段博衍费劲地抬手,沈宴宴急忙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眼泪漱漱而下,“别哭啊。你瞧,连我都觉得你长得好看呢。”
    “但是……你不喜欢我,是不是?”沈宴宴哽咽道。
    “别哭。”段博衍用尚且能动的手指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与平时无二,让人产生自己是被打从心底里珍惜着的错觉,“我不是不喜欢你,我是谁都喜欢不了。”他轻叹一声,“人世间最普遍的感情无非就是‘自爱’,或许说是广义上的‘自私’,但是我却对自身都毫无感觉。”
    这算是安慰吗?
    沈宴宴的眼泪像是止不住一样,但她却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伤心——是为即将去世的段博衍,还是在为她自己?是在伤心他从未感受过感情,还是在伤心他从未付出过感情?
    “宴宴。”段博衍的目光专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你却还要继续生活下去才行。吴大夫去世前与我说,叫我不要留下遗憾,我也将这句话转达给你。”
    他猛地咳了起来,捂住嘴的指缝中淌出血迹,和苍白的手指一比更显触目惊心。沈宴宴急忙站了起来,差点把椅子带翻,想去端来热水,却被对方无力地拉住衣服下摆。明明是稍一用力就可以挣脱的力道,沈宴宴却一动也不敢动,只得僵在原地,视线模糊地看着段博衍,听他继续嘶哑道。
    “宴宴,你可知道,我原是打算将这个秘密带入坟墓的。”他喘着气,眉头紧皱,墨蓝的眼眸开始变得更黑更沉也更没有光泽,一头黑发却从发梢开始变白,“我这般的病症,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但是你,宴宴,你还年轻,我看不穿你的命运,你……你可以过不一样的生活的。”
    “你别说了。”沈宴宴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段博衍的脸上,而他的脸色几乎与泪水一般透明。
    “吓到你了吗,这样子的死状?”段博衍仍是试图露出温和的笑容,“段家通晓人心气运,难免便要付出代价。只是宴宴,你答应我,去试着改变自己,好吗?这是段某最后的愿望。”
    沈宴宴几乎咬破自己的下唇,不让眼泪留下来,然后用力点头,“叔叔,叔叔!宴宴是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要走好不好?还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我们可以一起改变啊,叔叔!”
    “来不及啦,宴宴。”
    段博衍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最后深深地看了眼沈宴宴,然后闭上了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叔叔——!”
    沈宴宴双腿一软,扑到了段博衍的怀里,但那个人却是再也不会笑着,温柔地摸她的头了。
    不对,这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
    沈宴宴痛苦地回忆着段博衍说的每一句话,最后定格在“最后的愿望”上。
    恐怕不是最后的愿望,而是最后的任务吧……当把沈宴宴的人生导师兼仰慕之人扮演完之后,他才终于可以安心地去了。
    这样子的段博衍,和她是多么相像,相像到她要逃。
    是的,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她得逃。
    沈宴宴脑子里纷乱无比,闪过无数个过往的碎片。她都不敢再看段博衍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地下了线。
    【段博衍于二十五岁生辰那日去世,留下段天行独撑桃园村。沈宴宴留下数本医书之后,言要替段博衍看遍山河风光,也悄然离开。自此,段家香火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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