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感怀 境由心造

第17章


其实,我始终不知道老柴想通过他的音乐告诉我们什么,但是我知道自己从他的音乐里得到了什么。   
  昨天的老柴(2)   
  这就是昨天的老柴。后来,那种刻骨的透彻与深奥,永远地和老柴的音乐融合在了一起,直到今天,我听老柴的时候还会怀有一种触及灵魂的敬畏。     
  人间万象   
  恩师如父(1)   
  我只上过七年学,从小学到初中,教过我的老师大约有几十位。古人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几十年过去,教诲之恩未曾敢忘,老师们的姓名和音容笑貌,大多都还记得,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倪宝恕先生。 
  倪宝恕先生是一位著名的教育家,如今已八十高龄。其实他没有教过我任何一门课,我上初一时,他是教导主任,后来又担任校长,说是他的学生,有点抬举自己。倪老师1948年毕业于北京大学法律系,在司法机关工作了几年后转到教育口,先后在四所中学担任教导主任、校长,是一位出色的教育家。当时他大约四十岁出头,阅历丰富、学识渊博,雄心勃勃地打算把我们这所新建校发展成重点中学。倪老师不仅教学管理经验丰富,而且多才多艺,书法、篆刻、作曲、弹琴,几乎无所不通,在全校师生中享有很高的威望。 
  被他“发现”很偶然。我小时候读书不甚用功,听课不安生,作业做的也马虎。我上的是实验班,倪老师常来班上听课,注意到我在课堂上很活跃,却又心猿意马,便建议数学老师辅导我读点课外书,补充课堂教学的不足。在老师的引导下,我不断从阅读中获得乐趣,还很快迷上数学,以后又把兴趣扩大到其他科目,从此读书渐渐上心,成绩突出,也逐步养成了勤于思考的习惯,倪老师十分高兴,还让我在全校大会上介绍过学习经验。 
  后来,他鼓励我要有一两门课程达到免修,争取提前毕业,考名牌大学。然而一年后,文革浩劫碾碎了他的理想,也埋葬了我的前程。从此师生各经磨砺,我再也没能回到学校读书。但他的赞赏和期待,一直激励着我,成为我前进的动力。从他那里获得的自信,几乎影响了我的一生。 
  流年似水,二十多年弹指一挥间。再度相见,是在校庆三十年纪念会上。握手相认,我们都动了感情。倪老师说:“在我印象中你还是个孩子,转眼就人到中年了。” 
  先生的一句话不由使我忆起许多往事。上中学不久,有次我生病,被同学讹传为乙型脑炎,还传言说弄不好会变成傻子。倪老师听说后,立即和一位老师骑着自行车满头大汗地赶到医院看我,见了医生便焦急地问:“这孩子的病不会损伤脑子吧?”直到医生说只是重感冒,他才放下心来。还有一次,我的小学同学,一位考到另一所中学的男孩给我来了一封信,被同学看到,在班上引起议论。那时候中学生男女之间界限森严,一封男生来信,足以坏掉一个女孩的名誉。倪老师听说后,特意到班上来和大家谈心,说男女同学之间应该有正常往来和友谊,不必多加议论,更不要小题大做。倪老师的态度改变了我的处境,解除了我的心理负担,也使我建立了健康交友观。 
  离开学校以后,多次产生再见恩师的念头,又多次按耐住了这种欲望。一想起他曾经对我寄予过那样的厚望,他曾经那样期盼我有所作为,就十分犹豫起来,以我如今的平庸,如何见他呢? 
  然而,桃李天下、学生中名流辈出的倪老师,竟不介意学生不成气候。他说:“没有再上学,不是你的责任,后来的路,也不尽由你选择。只要努力了,不管成就如何,老师都会高兴,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于是我不能原谅自己想“混出个人样儿来让老师看”的那种虚荣。可以告慰的是,半生坎坷,多少次与机遇失之交臂,我仍然没有自暴自弃。有人说,少年时如得到赏识,日后多半勤奋进取,这大概就是心理学上著名的“皮格马利翁效应”吧? 我的不肯堕落,恐怕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当年倪老师的激励。 
  再见恩师,转眼又是三年,这期间仅去过他家一次。那天他买了很多好吃的款待我,而我只坐了半小时就赶去加班了。后来又找他,是有事请他帮忙。倪老师退休后干起了律师本行,那时我正为单位草拟准备签约的合同,于是打电话讨教。倪老师特意邀来他的老友,一位经济律师一同出谋划策。当我如约来到位于中山公园附近的律师事务所时,远远看见倪老师早已在路边等候。听我谈了大致情况,他便建议留下材料,待和朋友研究后,写出书面意见。当时我因另约了一位朋友去前门办事,于是匆匆告辞。   
  恩师如父(2)   
  倪老师执意要送我。推辞不过,只好替他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聊。我们沿着中山公园的红墙行至长安街,又信步到公园南门,几次劝他回去,他都不肯。阳光下,我发现他的步态已经有些迟缓,面相也显出苍老,不再是从前精力充沛的样子。 
  直到走过天安门,他才止步说,“你去吧,平常工作劳累,要注意身体。” 
  我走了。几番回首,他还在风地里站着,任衣襟随风抖动,像一面旗帜。 
  几天后在单位接到收发室电话,原来倪老师来过,送来一只盒子和一封信,改好的合同就装在信封里,盒内还有两块怪石——他知道我喜欢石头。 
  后来我打电话给他:“倪老师,那份合同,本当我自己去取的,劳您亲自送来,真过意不去。您怎么不顺便到办公室坐坐呢?” 
  “你忙,我就不打扰了。合同送过去,怕耽误你用。”他平静而温和地回答。 
  我的心头一热。为了我的合同,这样冷的天,竟让一位古稀老人独自骑自行车从西城赶到东城。忽然想起那天去律师事务所走得匆忙,居然连一件小礼物也不曾带给他。 
  不久,他又通过收发室转送一包东西给我,里面是一本精心装裱的文册、一枚印章和一封信。连忙拆开信看,倪老师写道,文章他已一一读过,有的还点评了。他说:“每次看到你的文章,心里都非常高兴,有时间可要多写啊。”又说,“印刻得不好,久不动刀,手生了。以后有好石头,另刻一方送你。”打开文册,竟是我发表过的一些文章,那枚光洁润泽的印章,用篆字镌刻着我的名字。丈夫见我捧着信、文册和印章发呆,便凑过去看,良久才说:“你的老师对你真好啊。” 
  写到这里,想起又是好久没见倪老师了,总说忙,电话都很少打,偶尔写一封信,谈得最多的也是自己。于是匆匆挂通一个电话,方知倪老师依然在忙,他正应一家杂志之约撰写关于素质教育的文章,听到是我,格外高兴。我知道他最愿意听到学生的消息。记起他曾在一封信中说到某位做了名人的学生,小时候也是花了他许多心血的,如今成了气候,似乎业已不记得自己的老师。那封信写得很伤感,字里行间流露出些许失望。 
  师生如父子(女)。老师于学生,只有付出,而不求回报。如果学生有了名气,便可以不屑他的老师,还不如宁做无名之辈。但愿天下做学生的,不管功成名就还是碌碌无为,都不要忘记毕生教书育人、盼望学生前程锦绣,自己却嗅一辈子粉笔沫的老师。 
  尽管少年时代的理想已经褪色,但我如今依然在奋力拚搏,哪怕仅仅是为了回报恩师。   
  隔席看人   
  中国现代文学馆副馆长周明来电话,邀请我和先生参加一个陕西乡党的聚会,祝贺陈忠实的《白鹿原》获茅盾文学奖。地点在西单六部口附近的一家饺子馆,老板也是陕西人。 
  我不是陕西人,可我在陕西呆的时间比许多正宗陕西人还长。正因如此,使我很难摆脱那种黄土情结,就把自己当成老陕了。我们到时,包间已被占据了“半壁江山”。不知道闯京城的陕西老乡究竟有多少,总觉得那片黄土地上养育的人很容易成为文化精英。放眼打量,见过的少,不认识的多,两位漂亮女士正像发牌一样散着名片。我没有名片,又有滥竽充数之嫌,便找一个角落坐下,正好看人。 
  来宾中最熟的,是与我们为邻多年的郑欣淼,故宫博物院院长。当年在西安时住同一座筒子楼里,斜对门儿;来北京后居方庄,隔街相望;最近搬到南城,又是近邻。郑先生身为官员,兼做学问,著有《文化批判与国民性批判》等书,对鲁迅很有研究。 
  引人注目的陈忠实不引人注目地坐在一旁与人交谈,声音低低的,目光幽深,脸上挂着沉思,丝毫看不出获奖后的喜悦与倨傲。他给我的印象就像那部回肠荡气的《白鹿原》,很厚、很纯。 
  人将到齐时,周明夫妇姗姗来迟。周先生和我们最熟,他古道热肠,人缘极好,是一位文坛大侠。我因业余时间喜弄文墨,经常向他讨教,故以“老师”呼之。每次见面,他总是提醒和鼓励我多写,也使我常为自己眼高手低、光说不练而汗颜。 
  中国作协副主席张锲先生也专程到场,向陈忠实表示祝贺。以前读张锲作品,总感觉一种浩然之气在文字间激荡,人如其文,张先生身材伟岸,仪表堂堂。据说由于他长相酷似毛泽东,某次出国访问,竟被当地商场职员围着要求合影。 
  席间很活跃的白描,也是一位不断在文坛上弄出响声的陕西籍作家。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