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的问候

 
  你伸出枯萎的手紧紧握住爱人的手。 
  手中也许没有玫瑰，我们是粗心而劳碌的人，我们家里不会常备着玫瑰，我们也许没有机会遣派儿女给我们买一束玫瑰，因为，那不是我们常人的生活。但是，当你伸出你的手，当你将手心贴上对方的手心，我已经知道，你已经将玫瑰传递到对方的手中。 
  这朵玫瑰的语言是： 
  “我爱你！” 
  也许不是，也许你会说： 
  “亲爱的，这些年让你委屈了……” 
  也许你会这样说： 
  “此刻我是多么满足。我多么有幸，能和你一起走过人生的路……” 
  也许你现在一句话也不愿意说，死亡击中了你生命中最柔软的部分，你握住爱人的手，搓啊，挠啊，抓啊，吃啊，啃啊，吸啊……因为爱啊，因为怕你握着手的这个人受苦，你是那样留恋这个世界…… 
  你流泪了，你像哄孩子一样耐心叮咛： 
  “亲爱的，嫁给一个比我更像男人的男人吧，这样我才会在另一个世界想到你不流泪。” 
  也许，也许，这是一个另类的永别，那双枯萎的手握住你，那张微笑的脸还在逗你，他说： 
  “亲爱的，冰箱里我给你买了61920个口香糖，记着，每天吃三个，我算了，你可以吃56年，你应该可以活到100岁的，再长，我就等疯了……” 
  “枯萎的玫瑰”邮票本来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爱情的失去和背叛…… 
  但是，我从来不这么解释这枚邮票，因为—— 
  背叛爱情和承诺的人还是人吗？？   
  那么，这是真的?(1)   
  那么，这是真的?——写给世界的信之六1984年的冬天，美国又要发行明年的情人节邮票了，这些天，邮政局局长天天坐在宽大的椅子里着急。爱呀，那是一个多么浪漫的色彩！它连着幸福、连着甜蜜、连着神性、连着梦幻、连着一切美丽和可能。可是，一年一度设计的情人节邮票，怎么这么缺乏美丽和张力呢？他读过陶渊明老师的《闲情赋》，也读过拜伦先生散步在阳光下的诗篇，怎么他的邮票就不能像陶老师的赋、像拜伦先生的诗歌一样充满蕴积的爱与无限回想与张力？他困惑极了也痛苦极了，他躺在椅子上就这么睡着了，醒来，他看到，桌子上，有这样一幅画。 
  哦，没有什么神灵，是邮政局局长自己画的，他总是习惯嘴里咬着铅笔思考问题。 
  但是，当然是有神灵的，邮政局局长一直不明白，他的桌子上只有三只画笔，怎么可能画出七种颜色来？ 
  这个疑惑，他到现在也没有说。哦，他只在一天喝酒时告诉了林一苇，你们知道，中国的酒是多么具有让人五迷三道的力量。 
  看着这枚1985年美国发行的情人节邮票，看着那个厚重敦实的LOVE，看着LOVE上面高高的彩虹帽子，我的心总是喜悦起来，我这个35岁的老东西，会青年一样地点上蜡烛，走到窗前，仿佛和远方无有的她说话：那么，这是真的? 
  你将等待我等我将篮里的种子都播撒等我将迷路的蜜蜂送回家等船篷、村舍、厂棚点起小油灯和火把等我阅读一扇扇明亮或暗淡的窗户与明亮或暗淡的灵魂说完话等大道变成歌曲等爱情走到阳光下当宽阔的银河冲开我们你还要耐心地等待扎一只忠诚的小木筏…… 
  （那么，这是真的你将不会变卦即使我柔软的双手已经皲裂腮上消退了娇嫩的红霞即使我的笛子吹出血来而冰雪并不因此融化即使背后是追鞭，面前是危崖即使黑暗在黎明之前赶上我我和大地一起下沉甚至来不及放出一只相思鸟但，你的等待和忠诚就是我付出牺牲的代价现在，让他们向我射击吧我将从容地穿过开阔地走向你，走向你风扬起纷飞的长发我是你骤雨中的百合花）读到这里，也许，我的眼睛就湿润了，我真傻。 
  我知道，这是邮票暗示的爱情。我分明从邮票随意而恣肆的涂画中，分明从邮票暖的色调和亮的心境中，分明从邮票的明亮和坦荡中，看到了我琐碎的、不堪的、庸俗的、现实的、没有剑也没有诗的爱情。 
  于是我只有读。 
  读别人的梦，读别人的美，读别人的快乐，读别人的出世和爱情。 
  于是我读出一个年轻的心，勇敢、单纯、简单、明亮、没有一丝沉渣，在一个一见钟情的怀春的春天，遇到了他的狂喜和心疼，于是——他美丽。 
  他喜悦。 
  他激荡。 
  他纯净。 
  他宽广。 
  他坚韧。 
  他瑰丽多彩他风起云涌他皎洁明亮他丰富多姿他童真烂漫，他拿起钢笔。不！还是拿羽毛笔吧，钢笔写出的是黑色的字。不！是彩笔吧，羽毛笔虽然古朴轻盈，但写出的字仍然暗淡。不！还是扫帚吧，彩笔虽然色彩迸发但它还是要写在纸上啊。于是他拿起了扫帚，他奋力举起它，在天上写字：紫，是神秘的激动。 
  蓝，是美丽的忧郁。 
  绿，是焦渴的向往。 
  红，是热烈的燃烧。 
  黄，合而为一的欲望。 
  最后，他在一泻而下的激情中，他用坚定喜悦的心情，用相信命运感恩生活服膺神示的紫色写下了他迸出心口的最想说的急不可待的一行字：   
  那么，这是真的?(2)   
  LOVE—— 
  LOVE LOVE LOVE LOVE 
  ……   
  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写给世界的信之七一年一度，美国发行情人节邮票，一年一度，邮票的主题构图是一个英文的爱字。这对于我辈见多识广的老人来说，确实有点俗。但是，反过来想，“爱”能嫌多吗？就算是年年爱月月爱天天爱时时爱分分爱秒秒爱，也不能说多啊。这个世界正是缺少爱，正是因为很少人懂得真爱大爱，才让我们活得痛苦啊！ 
  昨天，我替朋友见他曾经的恋人。虽然以后一定是陌路人（朋友拒绝任何不洁的来往），但是朋友还是让我给她买了“哈根达斯”。因为她喜欢。 
  说她干吗？ 
  这套邮票构图有点简单，5个love上下排列，5个love中的“V”字变体为心形。仿佛一个怀春的少年对他的意中人着急地表白。表白时他的心剧烈地跳动，先是热血的红的喷发，既而是橙的爱意与明亮，既而是绿的蓬勃与向往，然后他告诉恋人他爱的深邃（蓝），然后他告诉他爱的人——不要让他解释为什么，因为爱是神秘的（紫）。 
  看到这枚邮票，我的耳边总是响起卡朋特的歌声：woh – woh yeah – yeah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I"ll love you twice as much tomorrowwoh---woh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 
  当然这是高兴的时候我想听的歌。因为我是中年人，因为我那么沉醉于等待，因为曾经那么多蹉跎，因为那么相信爱情那么执著于爱的纯粹，我更喜欢另一首歌：Right Here WaitingOceans a part day after dayAnd I slowly go in saneI hear your voice on the lineBut it doesn"t stop the painIf I see you next to neverHow can we say foreverWherever you goWhatever you do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这首歌让我在亮丽的忧郁中，明白等待的美好。让我明白，不管过去我受过多少苦，为了我神圣的爱情等待，都是值得的。而我等待中来临的爱情，是神秘的、命运的、坚定而有力度的。红色是激情，黄色是纯真，绿色是年轻，蓝色是少年强说愁，只有将这些色彩合而为一的紫色，才是命运的和沉实的爱情啊！   
  我心飞翔   
  ——写给世界的信之八 
  其实我是不愿意用这样泛滥的、恶俗的、用唾液漂白过的字眼来表述这枚邮票的，但是，我实在太懒，我不愿意找出更纯净的语言让你们享受，还有，也只有这样的语言，你们能懂。 
  当爱神也停止了飞翔，他的心因爱情而静谧美好，他的眼睛因爱情而纯真，他的脸庞因爱情而甜美，他的肌肤因爱情而柔嫩放光。他习惯用手托住下巴，他开始趴在桌子上双手叠起放下青春峥楞的头，他的脸他的眼睛习惯仰望和想象时，你想，你该用怎样的字眼形容他的心？我该用怎样的字眼形容他此时的状态？ 
  哦，我可以找到一首歌来形容。 
  《远航》： 
  I am sailing, I am sailing home again "cross the sea 
  I am sailing stormy waters, to be near you, to be free. 
  I am flying, I am flying like a bird "cross the sky. 
  I am flying passing high clouds, to be near you, to be free. 
  Can you hear me, can you hear me, through the dark night far aw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