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白头

25 第 25 章


恍惚了好一会,安错错才慢慢清醒,刚把抱着的被子放下,一张放大了的美人脸就凑到了她面前,安错错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扬手,想要把人拍开,然而手伸到一半,就被美人牢牢抓住了,美人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神里透出一丝危险,抓住她的手顺着手腕渐渐上移到脖颈,虚虚擒住。
    “小错,醒了吗?”
    美人口气慵懒,安错错眨眨眼,美人轻轻一笑,转身放开手,一袭红衫翩迁,步态生莲,摇曳到桌旁坐下,懒懒的卷了卷耳边散落的长发。
    安错错坐着不动,她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个女子了,美人见她不动,眉微挑,语气淡淡:“小错,还没醒吗?”
    安错错浑身一颤,从昨晚见面起,这女子对她说话一直慵懒自带笑意,语气何曾平淡过,当即翻身起床,快速的将衣裳穿好,拿起一根木簪松松的把头发挽起,捡掉落在衣上的发丝,打开房门,唤小二打水。
    做完这一切后,安错错看了一眼床榻和美人,然后到美人相对的桌前坐下了,美人一直坐在桌旁看她动作,见她坐过来,嘴角露出一丝邪笑,手腕微抬,一道掌风打出,安错错只感觉一阵风过,她挽好的青丝全都散了下来,然后她看到对面的美人站了起来,拂开挡住视线的长发,她发现美人已经不在原处了,紧接着,她后背一暖,一只修长柔美的手伸到了她眼前,撩起了她手中的发。
    青丝散落,木簪被散落的青丝缠住,将落未落,美人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小错,你挽的发好碍眼,姐姐为你重挽如何?”
    如何?安错错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对“如何”这两个字,几乎都在应好,这次她也不例外。
    美人发出了轻笑,缓慢的梳理起了手中的发,安错错的发不像一般女子的黑长直,她的发带着微微的卷,而且发丝较细,用力过猛时容易扯断,不过她天生发质浓密,虽然容易掉发,但都没什么影响。
    美人挽发的姿势熟练得很,不但没有弄痛安错错,而且没弄断一丝发,安错错安静的任她摆弄,美人在梳理头发时,还会时不时的给她按摩一下头皮,舒适得她昏昏欲睡,将睡未睡间,耳边响起了一曲小调,慵懒的语气,酒醉的温柔。
    岁月惊艳温柔从了流年
    绵软的雨丝刻意缠绵
    飞雪欲来的月,青丝重绾
    旧时的妆容难辨的容颜
    渐渐模糊成烟雨勾勒的画卷
    安错错做了一个梦,她梦到她来到了心心念念的江南,人潮涌动的街头,天空下着雨,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人都挣着油纸伞,那些油纸伞颜色各异,伞上还有各种各样的图案,这些图案主要以花草诗词为主。
    江南的雨下得缠绵而温柔,沾衣欲湿,没一会儿,她的发丝衣裙,都沾了雨珠,但她浑然不觉,只是站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神情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面容模糊的青年出现了,他撑着一把绘有水墨桃花的油纸伞,穿越人潮,走到了她面前。
    “哪有缘分躲得过呢,错错,我还是找到了你。”
    青年的声音很熟悉,清清冷冷的,又带了点温柔,很像某个人,然而又不是,那人从未唤过她错错,见面不过一句,夫人。
    梦到此处结束,睁眼时她人已在马车上,美人坐在她对面,手执一把匕首,丝帕轻抚,见她醒来,微微一笑:“醒了,睡得如何?”
    “这是,要去何处?”
    她问,眼神错开那把匕首,虽然没有后退的动作,眼中却有了一丝不耐烦。
    太多次了,这个女子,是在警告她不要有小动作吗,为什么这些人都那么讨厌呢,总是喜欢无缘无故的步入别人的生活,真的好厌恶啊,却又不得不妥协,她垂着眼,眸中神色无人探究。
    “听那孩子说,小错想去江南?”
    安错错没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同时在心中给宋悦狠狠的记了一笔,嘴碎。
    美人笑,“正巧姐姐也要去江南,就带上你了,小错开心吗?”
    不说话,只点头,她怕她一开口,语气里会有藏不住的厌恶,终究还是知道,眼前的人,不能惹。
    安错错知道,她逃不掉了,在眼前的人对她失去兴趣之前,也不知道她是哪里引起了这人的兴趣,是一直面无表情的脸,还是识时务的应对,她不知道,也不想深究,既然逃不掉,那就稍安勿躁,看这人想如何。
    美人待她不薄,一路上,吃穿用度,皆是最好,且总爱替她梳头绾发,宋悦并未与她们在一起,她从未问起过宋悦,美人也不曾说,赶车的是一个蒙面男子,对美人很恭敬,她听到那男子唤美人为“门主”。
    门主?看来是某个江湖门派的主人了,记忆中太后在时,总爱给她说些江湖上的事,那时不觉,如今想来,太后她,似乎对江湖很是向往。
    只不过那些事都太久远了,又或是她经历的事让她的心态苍老了,这些记忆,已经快要模糊不清。
    只是心里很厌恶,这情绪时有时无,在触及那个梦时,尤为强烈。
    美人把她带回了门派,给了她一个贵客的身份,在门派里,一待便是三年。
    这门派她不知名字,也不知离开的路,当初来时,她是被美人点晕了带回来的,这门派里的人男女皆有,大多时候他们都在习武,她一月难得见一次美人一次,也不知那人为何要把她带回门派,她不需要做杂物,起居饮食都有人细心照料,像是个被养着的废物。
    初来的她对这样的日子十分不耐,然而又碍着武力值不如人的源头,一直很忍耐,直到她找到属于她的消遣,看那些人比武。
    女子的招式柔韧,步步莲花中藏有无限杀机,男子招式平平,举手投足间,杀人于无形,这样的结论自然不是她总结出来的,她只看到两个人缠在一起,不过片刻就会分开,然后胜负即分,她看了三年,从来就没有看明白过,不过是一个消遣而已,明白与否,于她自是不重要。
    但一直看不明白的消遣,总是会失去兴趣的,她看了三年没有失去兴趣,还多亏了美人派到她身边保护她的青年,这青年总爱跟在她身边为她解说,青年的面容平平,声音却很温柔,他说话的时候,她内心的烦躁与不安总会散去,内心一片平静,仿佛只要静静的听他说话,这个世界就会很好。
    与青年相反的,她从没同青年说过一句话,自从她来到这个门派,除了美人,她从未和别的人说过话,以至于这门派的很多人,加之她面瘫,门派里的人都以为她是个很严肃的哑巴。
    对众人的认知,美人是很纵容的,甚至对她说,“小错,你看,我就知道你是很有趣的。”
    这就是有趣吗,江湖人的思维真是难理解,除了看门派里的人比武,安错错还有个爱好,看到巴掌大般的叶子总爱扯下来撕成碎片,她的两根小指都变成了碧绿色,看上去就像两节碧玉,玲珑剔透。
    她也喜欢看书,那是青年为她收集来的,都是些江湖话本,情情爱爱,打打杀杀的故事,她看得津津有味,这是她前世不曾踏住的地方,看起来总会入迷,忘记用饭,青年会很温柔的提醒她,青年有双很好看的手,那是一双应该弹琴执箫的手,但他执的是剑。
    那双手会轻轻覆盖住她正在看的内容,然后语气温柔的道:“小错姑娘,该用饭了。”
    她大多时候会被他温柔的声音蛊惑,乖乖的放下手中的书去吃饭,偶尔她也会闹脾气,不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来冷冷的看着青年,一言不发,这个时候青年就会轻轻一笑,低声哄她,许诺她一会去消食时在屋后的竹林给她读话本。
    她对这样的青年很没折,又有点害怕,害怕会沦陷在这样的温柔里出不去,好在他的温柔并不是只对她,他本身就是个很温柔的人,门派里很多女子都喜欢他,所幸安错错对自己的心管得还算严,偶有心动,都会被迅速掐灭,美人对她的表现好像很满意,每次见面,都会对她说,“小错,你真是让姐姐惊喜。”
    如此过了三年之后,某一天午饭后她在房内看话本时,美人突然来了,说是有惊喜给她,让她去屋后西苑的桃花林,这个时候是四月,桃花大多谢了,入目一片残花铺地,她在桃花林中的看花亭中,等着美人所说的惊喜。
    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期待,其实从美人出现在她房中那一刻,她就有种不安的想法,跟急躁,很不安,她在看花亭中走来走去,烦躁的踢飞地上铺着的桃花。
    “错,错错?”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很熟悉的声音,那一刻,心中的不安终于扩大到极致,她猛的回头,就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人,带着一身的江南风情,清醇温和的音,温柔暖人的眼神,清隽干净的的面容,一身素色长衫,除了没撑伞,一切,就像他们初见的模样。
    那眼中的神色复杂得让她看不懂,只隐隐辩出惊讶,迟疑,恍然。
    “错错,你诈死。”
    片刻之后,对面的人如是说,而后慢慢走近,伸手摸她的脸,他的手指冰凉,她垂在身侧手攥成拳,他执起她的手,一指一指搬开:“错错,你忘了,我说过,不要伤了你自己。”
    她不说话,眼底划过一丝迷茫,那种久远的记忆,她怎么还记得清,只是这话,他说得无端温柔,这是,为什么呢?
    心里一瞬间涌上来许多疑问,他怎么会来,他与美人是什么关系,美人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面对这些问题,她一个都没问,只是死死的盯着他的面容,和记忆中一样,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他看她的眼神很温柔,是要将她烫伤的温柔,她何曾见过这样的他呢,从来都是,温和而疏远,眼中偶有厌恶,却转瞬即逝,变成看不出情绪的深潭。
    “错错,你还记得我吗?”
    他看着她,声音轻柔,他的目光有期待,她却是没有什么回应。
    “看来师姐说得没错,三年不见,你变得更迟钝了,记忆也出了问题,为什么不说话呢?”
    他问,语气中透出的信息令她恍然,原来美人会把她带回门派,是他的原因,可他见她时的吃惊,可见之前美人是没有告诉他的,迟来三年的见面,是他的耽搁,还是美人在对她有所考验?
    突然记起这三年常伴身边的青年,还有美人见面时,总会对她说的那句话,原来,是在考验她吗,真是,煞费苦心啊。
    只是她的表情很平静,她说:“因为我不想看到你的脸,也不想待在这里。”
    夏天无愣了一下,忽而笑了:“不想看到我的脸吗?”他说:“如你所愿。”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没有回头,安错错觉得有点奇怪,依旧很烦躁的踢了踢脚下花瓣。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