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樊娇娇在竹林里疾步走,走了好一会,樊娇娇突然说:“成哥,我们是不是迷路了?”我举目四顾,在我的眼中看来,这片竹林哪哪儿都一样,基本上没什么区别,以前来去的时候,只管辨明方向,沿着小路走就是了,反正也就这一条小路。
樊娇娇拉着我往右侧走了两步,指着颗枯萎的竹子说:“成哥,我们不是刚刚才见过这根竹子?”
我一直只管埋头往前走,可没注意周围有什么竹子,樊娇娇从小在竹林玩,她对竹子比较敏感。我想了想,确实有点不大对劲,按理说按照我行走的速度,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走出竹林了。但现在前后左右都是密密麻麻的竹子,没有走出来的迹象。
我说:“我小个便,你就在我边上,别走远。”
樊娇娇背过身。
我对着竹林尿了一圈,拉起樊娇娇就走。我猜吧,迷路的原因可能是鬼打墙,不过师父也没教过我对付鬼打墙的法子,我只能把从老人嘴里听说的法子用出来,至于有没有用,那就要碰运气了。
没走几步,樊娇娇惊叫:“成哥,真的管用哎,我们走出来了。”
我看周围的景色好像确实和之前的不太一样,既然走出来了,那就快点走呗。不知为什么,我隐隐觉得有一双眼睛躲在四周的竹林里,无时不刻地注视着我们。
爬上山坡,樊娇娇对我说:“成哥,你看山下水塘里那是什么?”
我回头一看,从竹林的空隙中望出去,只见水塘上腾起了一大片浓重的灰雾,淹没了樊大东的养鸭场,迅速向山顶飘来。
我抬头看看天,天气阴沉沉的,江南地区这个季节还是很潮湿,湿气很重,云层好像从天顶拉到地面上一样。
我不敢耽搁,拉着樊娇娇迅速走下山坡,走出了竹林。到了山脚下,回头望去,水塘所在的山坳已经完全被浓雾淹没。浓雾止步于竹林的边界,止步于山坳与平原的分界线,并不翻腾,也不流动,只是死气沉沉的凝滞。
“成哥,现在怎么办?”
“快去村里面叫人,组织人手去山上找你哥哥,先去通知一下你嫂子。”
我们快步跑向村庄,跨过小石桥的时候,樊娇娇忽然停住脚步,惊声叫道:“成哥,我的车怎么不见了?”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我们停放在山脚下的红色本田小飞度竟然消失不见了。被人偷了,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又心想,不应该啊,偷车是一项技术性很强的专业工种,偷车贼只会盯着高保值率的汽车下手,比如帕萨特、奥迪、雅阁之类,飞度这样的小车不会看在眼里的。
而且这里是乡村,不可能是因为违停被交警拖走。
奇了怪了,我明明记得自己开车过来停在那边的。
樊娇娇看到车子不见了,十分心疼,跑到原来停车的地方张着手乱转,眼泪都掉下来了:“成哥,车怎么会丢了?去哪了吗?去哪了吗?”
我走过去查看,心里十分懊恼,是我把汽车停在这里的,丢了车肯定有我一分责任,忽然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路面上竟然没有车辙印!
这是一条乡村土路,平时走的人并不多,况且最近下过雨,土壤很湿润,我们的汽车一定会在路上留下清晰的车辙,但现在路面上很平整,别说汽车,脸自行车的车辙也没有,只有几行新鲜的牛蹄印和胶鞋留下的脚印。
我顺着路往回跑了一大截,依旧如此,一点车辙的迹象也没有。如果汽车被偷走,也应该会留下车辙。难道为了偷一辆飞度,还要动用直升机不成?
偷车贼下的本钱也太大了。樊娇娇蹲在地上哭。
我越想心里越发毛,不敢离樊娇娇太远,就往回走,看着地上的牛蹄印,疑窦顿生。我仔细回想,从第一次来,经过这条乡村小道,就没有看到有牛蹄印子。
我这个人很喜欢动物,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总会注意附近有什么动物,猫猫狗狗牛牛马马之类,但我到了樊家村,根本就没有看到那户人家还养牛。我当时不以为意,毕竟这里是江南发达地区,耕田不用牛了吧。
还有那些胶鞋的脚印,有点社会经验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那就是曾经风靡全国的解放胶鞋。
除了部队,这种胶鞋在广大农村地区十分受欢迎,六七十年代特别常见,但现在还有人穿吗?从痕迹上看,是一个人赶着牛下田去留下的。
我走到樊娇娇身边。樊娇娇泪眼婆娑:“成哥,我的车丢了,怎么办呀?”
我拉起她:“先别管车了,我们到村里找个人再说。”
樊娇娇说:“我刚才想报警,110一直没人接。”
我心里一惊,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机上的信号显示的满格,我试着给樊娇娇拨过去,手机想起了等待对方接听的声音,但樊娇娇的手机上毫无反应。
樊娇娇慌了:“成哥,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太诡异了。
“我们先回村里吧,先找到人去救你哥哥。车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了,丢了就丢了,我回头帮你买一辆。”
樊娇娇抹去眼泪:“真的吗?”
“必须的!我这人说话算话。”
她破涕为笑:“你可不能骗我。”
“骗你是小狗。”
她挽住我的胳膊:“那咱们走吧。”
我带着她往村里走去,心里越发不安,一种莫名其妙的忧虑在心中升起,随着距离村子越来越近,反而越来越强烈。
天越发阴沉,雾气从天空降下来,笼罩在田野上,能见度很低,只能看到不远处村庄几栋屋子的轮廓,远方的新村在雾气中不见踪影。
跨过小桥,樊娇娇忽然停下脚步:“成哥,我觉得不太对劲儿呀。”
“怎么了?”
“村口的大杨树怎么不见了?”
村口原来有一颗两三人合抱的大杨树,现在这里只有一排电线杆一样的杨树,树下还摆着一个巨大的磨盘。
我说:“我们先去找你嫂子,别的都不要管。”
她紧紧挽住我的胳膊:“成哥,怎么回事?我有点害怕。”
“不用怕,有我在。”我安慰她两句,带着她往村里走去。
村庄里还是那个样子,不过似乎老旧的多,一点声音也没有,安静的吓人。
我和樊娇娇踩在青石板路上,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小巷中传的老远。小巷中,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青砖白瓦的江南风情已经被灰扑扑的颜色取代,破旧斑驳的墙上粉刷着红色的革命口号。
樊娇娇说:“成哥,到底是怎么了?我们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拿了个不动明王印。现在只能静观其变。我和樊娇娇来到她家的老宅,大门依旧紧闭,樊娇娇推了推门。
大门虚掩,轻声一响,慢慢开了。
樊娇娇从高高的门槛上踏进去冲里面高喊:“大嫂,你在伐?”
她的声音立刻被院子吞噬了。
无人回应,古老的宅院像一个安静的灵魂,无声地矗立。
“大嫂!”
樊娇娇还在喊,忽然,她惊声尖叫,从里面蹦跳着冲出来,扑到了我的怀里,哇哇的叫个不停。
“你怎么了?”
她把头埋在我怀里,伸手指了指院子的角落,我定睛一瞧,才发现在阴暗的角落里,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是一条大黑狗。
它卧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是睡着了。
“这是你以前养过的狗?”
她抬起头惊诧地说:“你怎么知道?这是大黑,我生下来的时候,它已经很老了,对我特别好,让我在它背上玩骑马。但我四岁的时候,它老死了,我还哭了好几天,印象非常深刻。它它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没有回答,搂着她往院子里面走去,房门开着,里面的陈设非常老旧,一副巨大的毛主席半身像挂在屋子里最显眼的地方。
樊娇娇也觉察到了,她睁大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成哥,我是在做梦吗?为什么这么真实?”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做梦,也许是幻觉,不过都差不多。反正我们俩现在所有的感觉都不真实。”
她紧紧抱住我:“那我们在哪里?”
“这是你们村啊,不过是几十年前。”
“我知道,我是说,如果这是幻觉,我们两个的身体在哪里?”
“如果没猜错的话,我觉得是在养鸭场边上的竹林里。”
“为什么?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的走路吗?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应该是在遇到鬼打墙的时候,我撒了一泡尿,我们以为打破了,其实并没有。从那以后,统统都是幻觉,也许真的是一个梦,我们两人一起做的梦。”
“那我们的身体还在竹林里吗?”
“我不知道。”我沉默了几秒。“希望如此吧。”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也有点发慌,不禁对自己莽撞的行为有点后悔。在来水塘之前应该给自己开灵眼的,一时疏忽大意,就中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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