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修仙欺骗了你

不知何时，那白雪居然变成飞翔的火焰，朝着他们聚拢过来，把两人围在中央，似乎蜉蝣燃烧着自己的生命，也要杀死他们。
    “慕容，布结界。”郑融大喊，同时蓝色光乍起，之前进入这地底雪山时候已耗用不少灵气，如今这险崖万丈之前，他颇有些强弩之末感觉，但依旧强撑，好在他身体非纯粹血肉，总要强硬一些。
    慕容西结起结界，那小虫脆弱，刚触到边缘便纷纷落下，如落英缤纷，赴死亦是如此决绝，毫无回转之意。
    “此虫朝生夕死，也不知它们是否有五觉，倘若它们无知无觉，那这一生又是何意义，若它们有知有觉，那岂不是痛苦。”
    “慕容，你何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郑融嗤了一声道，只回头之间，心头一惊。慕容西瞳孔之中竟是一点星光如同火莲一般绽放，眼白则是酝出黑雾。“慕容！”郑融想要去摇她，只是自己以手结印控制结界十分吃力了，而且另外一只手也贡献了，哪有时间再去碰那慕容西，若他不管不顾，怕是两人一起就要被那小虫子烤熟了直接噗嗤一声升天，不用修真了。
    “端木莲，有本事别用这无耻小人的手段，你若想取我们性命，为何不现身出来！”郑融又气又急，只能大喊，他本也就是发泄，没料居然有人回应了。
    “小人手段？”那声音飘忽不定，似乎悬在空中一般，而此时郑融也发现，慕容西的唇边露出隐隐约约笑意来，还是一种温暖的充满了甜味的笑。
    自己从未见过。
    他们初初在小树林相见，她是狡黠的。
    后来在白云书院，她天真烂漫，但笑地不真，总觉蒙着面纱。
    后来又见她，总是笑着，待人很好，但假的可以。
    如今怎笑地如此真实了？
    郑融疑惑，慕容西却走出结界，步入那红雾之中。
    郑融一惊，也不管结界，撤去灵气要去拉她，却在一瞬间，两人俱是被那红色雾气吞噬了。
    “很暖和。”出乎意料，肌肤接触到那火焰之后，竟是无比舒畅，仿佛沐浴温泉之中，他看见慕容西睁开眼，眼中红光已然散去，澄澈清明，她朝他笑：“郑融。”
    他茫茫然就应了一声。
    慕容西拉了他的手，两人一起被那薄雾托起，恍若飞天一般过了那万丈悬崖，经过悬崖时候，低头看去，居然是大片大片的黑冰蔓延了眼眸，那些黑色的冰块仿若有生命一般吐纳，散发处幽幽之色。
    “你们是谁？”那声音柔和，带了一丝轻灵。
    “你是谁？”
    “我们？”
    对方的声音开始散了起来，最后叽叽喳喳，“我们是谁，我们是谁？”一连串疑问之后，再无声响，而慕容西与郑融的身子开始晃悠，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要将他们吸入无底深渊。
    “你们？你是你们，你们有几个人？”郑融道。
    “别问了，是它们救了我们。”此时慕容西说话。
    郑融不解。
    “它们？”
    “你们这些虫子，救了我们，我们却恩将仇报，实在是罪孽了。”慕容西发觉铸下大错，四肢有些冰冷，惶惶然却不知如何向它们赔礼。
    “为何要抱歉？”那声音不解，竟不知抱歉为何物。
    慕容西身子被它们包裹着，幽幽地探出手去，一只雪白虫子落于指尖，仔细看去，细肢长脚，翅薄薄翅膀微微震动，一双大眼，居然有些萌动。
    “它们，会说话？”郑融有些明了，却不知所以，他走遍天下，见过妖物不少，均是遵循非我族类，虽远必诛之法则，对方亦是如此，毕竟生存已耗去几乎全身精神，哪有功夫去考虑，为何杀，是否杀，杀的对，杀的错。
    “ 我们一直在此处生活着，此处为万年玄冰源头，若非我们，任何是谁也无法过去。”虫子抬头道。
    “所以你们是渡我们过来？这又是为何呢，我们杀了你们那么多同伴？”想起把对方当作敌人，郑融很有些后悔，只是这是端木莲的地界，把它们当作敌人，也是正常罢了。
    “杀了？什么是杀了？”
    “它们不知生死？”郑融咋舌地看向慕容西。
    慕容西也很有些疑惑，问道。“你们是何物种，看似虫子，但会人言，我倒好奇。”
    “不知所起，亦不知所去。”虫子稳稳将他们送至悬崖那边，就要离去。
    “等等，你们既说过，这悬崖若非你们，任何谁都是无法通过的，那么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人，一身白衣，面若盈月，双目狭长，浑身……浑身……”慕容西思考措辞，那虫子打断道。“我们一日生，一日死，并未见过那人。”
    “那你们为何在此处？”慕容西还要追问。却见那些蜉蝣小虫已经开始离开，飞至垂直的崖壁之上，化为一片片雪白，仿若积雪云团一般，而地底也冒出黑气，一根根巨大的冰柱从下方长出，很快封闭了来路。
    “慕容，不要问了，这些虫子真是古怪。”郑融拉她。
    慕容西却垂下眼睑，找了一块地方坐下。“我有些累，我想休息一会儿。”
    “好。”
    “我自修道以来，一直在猜度人心，真是很累。”慕容西突然笑道。“你说，你骗过我没有？”
    郑融没曾想她会突然问起这个，想了一会儿道。“似乎并不曾。”
    “撒谎，你我初次际会，便始于欺骗，你说你答应我三个事情，我已用了两个，你说，我是否要乘此机会先兑现了?”
    “我……”
    “罢了。”慕容西仰头，道。“我一直在想，道是什么，仙是什么，似乎也一直想不明白，可是刚才我明白了，你瞧，那些虫子，不问因果，不问缘由，只做当下之事，一日便一生，一生便一事……”
    “你在说些什么，我并不明白，慕容，端木莲就在此处，危险时刻都在，我只希望你活着，倘若你要我兑现诺言，我必然也不会推辞，你我若只能活一个，我必让你活。”郑融看着慕容西，仿佛说誓词一般。
    慕容西笑笑：“你瞧，这仙人，都是这样，那我问你，你为何让我活？”
    郑融道：“自然是答应过你，还你三个愿望。”
    “仙人之间，果然只有交换，倒是真比不过那些虫子。”慕容西翘了一下嘴，耸肩道。“罢了，入乡随俗，原也是要过的。”
    说完了，便恢复了笑脸了。“我们去杀端木莲。”
    郑融点点头。“你晓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