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修仙欺骗了你

血在锅子里流淌蔓延，却没有腥味。
    反而是佐料的味道充斥整个屋子——这是一锅汤。
    “好。”苍老的人舔着舌头，眯着眼，享受飨宴。
    从一个默默无名，毫不起眼的耕田农人，到坐拥这万亩青山、琼楼大殿，只不过差了一个镜子的距离。
    谁叫上天垂怜呢。
    但他永远忘不了幸运一天。
    他的幸运，他的代价。
    “王大牛，王大牛。”锅子里莲蓬的脑袋似乎在说话，万事知一下子打翻了让他心驰神摇的肉汤，他一下子吐了出来。
    王大牛这个名字，将他分为两个部分。
    有了镜子的王大牛，是万事知，没有镜子的王大牛，有妻子儿子，但是为了成为万事知，他唯有听镜子的话。
    开始那面镜子说要让他杀了全家他自然是不信的，但后来就信了，实在是这个镜子能耐通天，似乎能够知道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那日镜子说：“你家的菜明天会被水淹。”于是第二日水渠倒灌他的田地全毁了，镜子说：“村子里明日会遭到狼群攻击。”于是真有狼群攻击死了几十头猪羊，于是慢慢，他便受到尊重，成为有预知能力的人。
    他一直不明白，为何镜子选中自己。
    直到某一天，镜子告诉他，他会成神。
    这简直是一件从未想过之事。
    成神！
    可是要付出代价。
    代价就是他的妻子，儿子，他王大牛的身份。
    但镜子总是对的，不是吗。
    “上仙。”莲子跪在面前，瑟瑟发抖，这孩子是用来代替莲蓬那个没用的家伙的，不过，他长得有几分像自己的儿子。
    儿子啊……
    想起他来，万事知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迷茫来，若是他还在的话，应该也是大小伙子，该有媳妇儿，自己也是爷爷了，但这些都不重要，镜子说的对，神仙不需要感情，不需要羁绊，神仙可以为所欲为。
    “倒了吧。”瞬间全无胃口，莲蓬的脑袋在锅子里浮浮沉沉的，一双眼睛很是可怜地睁着，他是死不瞑目，不知为何被砍了头做了汤，但又有什么理由呢？在这大殿，他便是一切，便是神……等不久以后，这世界，也是自己的。
    只要吃了那人！
    想起那年轻人，万事知脸上露出一丝邪恶笑容，他遣开了莲子，对着镜子道：“镜子，我想看看，那年轻人，在哪里。”
    很快，镜子中显现出人形来，只是那少年却与一个女子在一起，他步履蹒跚，很是吃力的样子。
    万事知先是疑惑，随后又往前看了看，露出一个诡谲笑容来，“原来如此，那我便鹬蚌相争，黄雀在后好了。”
    洞穴中，寒风阵阵。
    “郑融，你还能撑住吗？”慕容西与郑融在蜉蝣帮助之下，过了那万丈深渊，只是渐渐走着，这本是封闭的洞穴却下起大雪来，一团一团，鹅毛一般大小。开始，慕容西有些惊奇，以为此处与外界相通，但很快发现，这不是雪，而是两人开始遇见的缠绕蛛丝。
    蛛丝本该纤细无比，一碰就断，到了这里，却如同棉絮一般，粗如麻绳，再下去，两人怕是要被捆住，不能动弹。
    慕容西丹田中小佛，突然紧紧收缩。
    她知道坏事，虽然五蕴锁去了其二，但留下三个，却是步步紧逼，叫人喘不过气，只是不知道是慕容仙不想要那人鱼肉了，想直接杀了自己，还是别的原因，正在疑惑时候，耳边传来声音：“小丫头，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谁？”慕容西左右张望。
    “我？这世界上的事情，没有不知晓的，你师傅慕容仙，已得道飞升，你无需担忧他再来骚扰你们，但是，这是好事，亦是坏事。”
    “为何？”慕容西在离开时候，偷偷给慕容仙周围留了一只应声虫，为的是传递消息，但如今应声虫一点声息也无，她的确有些怀疑。
    似乎能知道她心里所想，万事知笑道：“你的那些小虫子，早就在劫云之下灰飞烟灭了，你若是不信，你看。”
    一片蓝色圆光出现眼前，慕容仙飞升过程巨细无遗地回溯了一遍，虽知他无情无义，但慕容西见到他杀死那木多时，还是有些背脊发凉，这四百年的打算，真是长长的路。慕容仙为了飞升，真算做到滴水不漏了。
    狡兔三窟，慕容仙布了那么多条路，害了那么多人命，为的只是保证这一刻。
    只有在那时候，他才有唯一真实一刻吧。
    “我为何要信你？”慕容仙是飞升了，但此人未必就是好人。慕容西与万事知的对话郑融是听不见的，所以他并未发觉慕容西有何不同。
    “我自然有目的。”万事知笑了。“你要知道，你们进入这地下山之后，便是没有回去的路了，说到底，你们不过是慕容仙与端木莲斗法的玩偶，不管谁赢了，你们都要死。”
    “你为何知道？”
    “笨丫头，我是万事知，有何是我不知的。”
    “你既那样厉害，为何要与我做交易？”
    声音断了几秒，之后是一种好笑的语气。“你这丫头真是好玩，你要活命，却与我作口舌之辩，我看你，还是听我的，毕竟，好死不如赖活。”
    慕容西自然不是多话，进入洞穴这许久，应声虫没有呼应，她便知道，慕容仙那出了意外，至于何种意外，她尚不能清楚。
    她需要通过言语，弄清楚此人来历。
    但是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意图。
    “这位老先生，好吧，既然话到这份上，我们也不必绕弯，我自然是不想死的，否则我为何修仙呢，修仙，不就是修个长生么，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谈。”
    对方似乎很有些不悦。“不要叫我老先生，叫我万上仙。”
    慕容西哦了一声，她突然低下头，手往储物袋里摩挲。
    “你怎么了？”郑融疑惑。
    “我有些累了。”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圆球，往地上一踩，一个圆形穹顶之物出现，慕容西将郑融拉到里面。“这是简易的帐篷，你我休息一会儿吧。”
    这东西没有灵气，算的是凡人创造的小物，用来遮风挡雨，修道之人有结界护体，往往忘了还能靠着最简单的东西生活，慕容西因万事知的缘故，想起凡人，也想起了在雪国集市上买的此物。
    基本可以推断，此人怕是个掌握了一些仙器的凡人，因为若是修道之人，气息与凡人是不同的，他的声息，分明就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