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棠的位面

    后半夜，三番四次的折腾她。等她困倦得睁不开眼的时候，他却咬着她的耳朵说：“庭笙，祖父表态了……”
    温庭笙遽然清醒。怪不得今晚疯成这样……
    她说：“恭喜。”
    “还早……，再给我几年时间。”他虽然这样说，眼中却闪动着如孩子得到心爱的玩具般的光芒。
    温庭笙忍不住笑了笑。
    两年前，一位长辈突然去世。卡兰德家族九张话事人的椅子，空出了一张。为了这张椅子，拜尔和他的一位堂兄争得如火如荼。
    但拜尔一直被称为这一辈中最优秀的子弟“之一”，而不是唯一，就是因为这位大他二十多岁的堂兄，实在是和他势均力敌，平分秋色。两个几乎是同样优秀的菁英子弟争夺同一张椅子，令家族的长辈们也感到为难。在卡兰德家族，内部的争斗只允许良性竞争，任何阴私的或者会损害家族利益的举动只会招来家主的雷霆之怒。因此各个方面都几乎打成平手的两兄弟，现在在能争的只能是家族实权长辈的支持。
    看着温庭笙在他怀里疲倦的睡去，他怜爱的吻了吻她。
    她给了他一个拥有返祖血脉的孩子，这孩子来的太及时，成为了僵局中的变数。对重视传承的贵族世家来说，继承人，永远都是一个重要的话题。
    他拥有了这样的继承人，终于令得祖父在两个亲孙子之间选择了支持他。
    虽然还需要准备几年时间，但那个位子，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多亏了她……他抱紧她，和她相拥而眠……
    生完孩子之后，温庭笙得以腾出手来，打理自己的产业。
    她的手下有两套班子，一套是她在亚弥金的侍从团队，负责一切事关亚弥金及其他对外事务。最初的班底是她的丈夫为她准备的，后来有所扩充，但他们都是亚弥金人。
    另一套是她自己招募而来的，以地母星人为主，也有少量其他各族的人，唯独避开了亚弥金人。这些人运作着她的私人产业。有位面交易器的支持，她的产业愈来愈庞大。
    两套班子分工明确，职责泾渭分明，但也会有重叠和合作。譬如当她的产业涉及到对外的事务，若由白衣侍从出面，就远比地母星人出面会更顺畅。
    那些来自地母星的人，称得上是六十亿人口中挑选出来的精英，他们的工作能力，毫无疑问得到了侍从团队的承认。
    两群人其实都奇怪，为什么温夫人不把两套班底合二为一，那样不是更方便吗？
    只有温庭笙自己心里明白……
    阿瑞斯五岁的时候，被送入家塾接受子弟教育。
    在亚弥金，最顶尖的教育体系不是一流的大学，而是七大世家的家塾。这里不仅有最优秀的老师，最先进的设施，更有着各个世家传承几千年的自成体系的规矩和传统。世家麾下的效忠贵族，每年都会为了上面放下来的家塾就读名额争得头破血流，力争把自家最优秀的子弟送到家塾中去。这样不仅能接受到最好的教育，还能自小就与世家子弟近距离接触。这些贵族子弟迟早都要成为世家子弟的侍从官，为家族效忠。少年时的同窗之谊不仅仅只是培养感情和人脉，也利于他们之间的相互选择。
    譬如拜尔身边的几个心腹侍从官，包括大酒窝在内，都是从小就在家塾中就相识的。他们与他之间，效忠与被效忠，是互相选择的结果。
    现在阿瑞斯也要进入这个过程了。家塾是寄宿制，他每周末才回家。在早就成型的一整套体系下，在他的教育这件事上，他的母亲其实没有太多插手的余地。
    但这并不意味着母亲就不重要。在孩子的幼年时代，最亲近的人毫无疑问是母亲，一个孩子的性格和人格，也毫无疑问会受到母亲很深的影响。
    温庭笙听说过，在卡兰德家一些不太美满的政治联姻中，做母亲的甚至会被限制和孩子接触。卡兰德家族对子弟教育的重视与严格，堪称是七大世家之首。
    好在拜尔从来没限制过她和阿瑞斯。他曾表示过，对温庭笙这个当妈的，他很有信心。
    当时温庭笙并没有觉得开心，她淡淡笑笑，避开了这个话题……
    但阿瑞斯……确实和地母星一样，是她最大的顾虑……
    真正帮她下定决心的人，是李芸的女儿，她还硕果仅存的唯一的好友。
    她知道了温庭笙的打算之后，确实愕然了一阵。
    “你……从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吗？”她迟疑着问。
    “并么有……”温庭笙笑笑，“那时候，哪有什么打算……完全是身不由己。对以后的事，没有任何想法，也不敢有想法。能做的，只有忍。”
    作为温庭笙“身不由己”的推手之一，女军人完全明白温庭笙的意思。
    在混血的阿瑞斯出生之前，温庭笙除了忍，什么也不能做。
    但阿瑞斯的出生改变了一切。拜尔·卡兰德格外看重的这个继承人，拥有一半地母星血统，意味着无论发生什么，拜尔·卡兰德顶多对地母星置之不理，但也绝不会做出如当年的占领那般直接伤害地母星的事情了。
    “你想让我以哪个身份听你说这件事？”李芸的女儿笑，“要是以地母星官员的身份的话，我回去告诉他们这个消息，他们会疯的！不，他们会觉得你疯了！我现在都能想象得到，他们一定会逼我哭着来求你别这么做！”
    “但是作为朋友，作为女人……”她握住了温庭笙的手，鼓励她，“去吧，庭笙。做你想做的。”
    “你为母星做的已经够多了，没人有资格对你指手画脚。”她说。
    “嗯。”温庭笙回握住好友的手，努力把泪意忍了回去。
    李芸的女儿把消息带回了地母星，联合政府的人果然如丧考妣。
    “她怎么能这样！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她不能这样自私任性！”男人们愤怒的说。
    一如她所料，他们觉得温庭笙疯了！他们收集的信息全都表明，拜尔·卡兰德对她真的很不错，她的婚姻生活堪称幸福。夫妻间的恩爱在卡兰德家族中都是有名的。
    所以，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
    “她凭什么就不能自私，不能任性？”李芸的女儿一哂，“她的婚姻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事。是我们，强把责任硬压到她肩上。当初我们逼迫她，不过是因为拜尔·卡兰德许诺将星球提升到一级殖民星而已。现在，我们已经是正式属星了，反而更不知足了？她就算不再是拜尔·卡兰德的夫人，也依然是阿瑞斯·卡兰德的母亲。你们有种，就把这个话当着她的面说给她去。”
    她早就离开了特勤局。她的母亲李芸在副部级致仕，她走得比她的母亲更远更高。因为混血的缘故，她看起来依然是个年轻姑娘，但实际上她是只有五十岁出头的国防部长，这个年纪在这个级别，堪称是壮年派。她作风铁血犀利，极有乃母之风，是下一任执政官的热门人选。大家也都明白，单就熬寿命来说，他们都熬不过她。她毫无疑问，迟早会成为地母星的第一位女性执政官。
    这样的她，说出来的话，是有份量的。那话的内容，更是噎得男人们说不出话来。
    地母星有谁，敢真的去当面指责一个卡兰德的生母？
    “女人！”他们颓然道。
    “女人？”女国防部长看着同桌的男人们，冷笑，“地母星能走到今天，靠得……不全都是女人？”
    “放开温庭笙吧……从现在起，这个星球的未来和发展，是我们的责任，不是她的。”
    作为女人，她跻身在这群男性权力者中，说出来的话，却比他们的都更铿锵有力。
    拜尔·卡兰德面对温庭笙提出的离婚的要求，震惊程度一点不比地母星的男人们少。并且和他们一样，他也觉得她疯了。
    “为什么？”他问。
    他真的是不能理解。他自问对她不错，他们有了孩子之后，他对她甚至比以前更好了。
    他予以她妻子的体面和尊荣。在她生下阿瑞斯之后，他还拨了两个有多颗富矿星的恒星系给到她的名下。他赠予她的财产比家族中一些女人的嫁妆还要更多。
    而外面的女人们，他也决不允许她们出现在她面前让她难堪。他自问对这些事处理得很好，更何况他虽然在外面有很多女人，却也从来不曾冷落过她。夫妻生活，鱼水之欢，她和他一向合契。
    他实在不知道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面对他的质疑，温庭笙那一向让他欣赏的冷静，在此时就显得那么的不讨喜。
    她平静的反问他：“有了阿瑞斯，你和我的婚姻的目标已经实现了，为什么我不能结束这场婚姻？”
    “你见过哪个姓卡兰德的人离过婚？”拜尔·卡兰德怒极反笑。
    他见多了女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无非是为了实现某种目的手段罢了。和她们比起来，她不哭不闹的冷静，才真正表明了认真的态度。
    “有。”温庭笙是做足了功课的，她说：“奇卡·卡兰德，范纳第·卡兰德和特伦·卡兰德。”
    卧槽？还真有？
    拜尔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三个有点耳熟的名字是他的偏支远亲，而且，他们真的都离了婚！
    贵族其实也不是不能离婚。只是像他们这样的顶级世家很少，或者说，极少。
    “你觉得，以我的身份，适合离婚吗？”他冷冷的说。
    他就如预料的那样，终于还是赢了他的堂兄，坐上了那张椅子，成为了家族的九个话事人之一。
    她也因此，成为了家族中地位最高的女性之一。
    “是不太好。”她坦诚的承认，“但并不是不能。”
    她说的其实是对的。
    当年他作为嫡支的优秀子弟能去娶一个三级殖民星出身的女子为妻，现在他作为家族话事人，又怎么就不能和生出返祖血脉的她离婚？
    他从来也不是在乎别人怎么看或怎么说的男人。
    “温庭笙！”他盯着她：“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做我的妻子吗？”
    她知道，很多，真的很多很多……
    “知道。所以，我把这个位子让出来，你其实……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是吗？”她反问道。
    拜尔被她的反问噎住，恼火得不行，冷冷的拒绝她：“不行。”
    “为什么？”这次轮到温庭笙这么问。
    她看他的双眸漆黑深邃，幽幽的目光令他不敢直视。
    “我看你还是冷静一下比较好。这段日子我先不回来住，你冷静好了，再来找我！”拜尔·卡兰德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关于离婚的第一次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
    拜尔·卡兰德特别的恼火！
    他坐上飞船就离开了战神星。路上，侍从官拿着给地母星制定的全球基因提升计划给他签字。简直是火上浇油！
    “暂停！”他恼火的说。
    本来是想作为今年的结婚纪念日的礼物给她的……可是现在……哼，他作为男人，也是有小心眼儿的！
    他真的恼火到不行！
    就如她一针见血的指出的，离婚虽然不体面，却也不是不行的。他们为什么不能离？
    因为他不愿意！
    可这话他说不出口。为了勾引女人上床，他能说出很多臭不要脸的话。但是让他面对温庭笙幽黑深邃的眸子，让他跟她说，因为他只想让她作他的妻子……他还真的是，说不出口。
    他从懂事起，便知道自己一生追逐的目标，是权力和财富。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才是男人的人生目标。
    他有过很多很多的女人，但对于女人，他其实只有欲，没有爱。对情人们，不管是宠还是溺，都只是掌控她们的手段而已。他在她们身上追逐的仅仅只是生理上的快感和心理上的满足感。
    占有更多的性资源，是强大雄性的本能。
    但也仅仅是本能而已。很多女人都觊觎他妻子的位子，任何敢于并企图作妖的女人，都被他毫不留情的压了下去。男人的冷酷无情，并不是只有在战场上才会体现。
    而他这样做，都是为了温庭笙这个女人！
    诚然，在最初，他确实对她不太满意。但这不能改变在后来他对她越来越满意的事实。
    他给予过她很多东西，荣耀或者财富。但他自己清楚，他给过她的最贵重的并不是那些物质上的东西，是他的感情。
    和他拥有的权力或者财富比起来，他拥有的感情实在太少，少到对他来说都是奢侈品的程度。
    他慷慨的将之付与了她。
    她却将之践踏，弃若敝履。
    拜尔·卡兰德怎么能不恼火！(83中文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