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的美女

第22章


    4.谈谈“流行”和“不流行”的作品的优劣。
    这牵涉到对“流行”这词的理解。“流行”的含义是被时尚肯定,受人欢迎的。排
除了文学的其它体裁,流行的小说就是被人普遍接受、对同时代起影响作用的小说。举
个例子,譬如“伤痕”文学、“改革”文学、“寻根”文学。这是八五年之前的流行模
式,八六年以后的中国文学起了一种质的变化,一批极具作家私人个性的作品登上文学
主峰,它们同样在短时间内获得了流行效果。这就像赛马中彩后,马和驭手都具有流行
的意义。在文学界,这样的马有《棋王》、《遍地风流》,《你别无选择》、《透明的
红萝卜》等、这样的驭手有阿城、刘索拉、莫言等。无疑,他们首先是优秀的,然后才
是突然在瞬间爆发的。他们这些作品因流行而奠定了地位,也影响了大批文学作品风格。
    所谓“不流行”,当然有两种含义,一种不流行是作品本身低劣的原因,它无法流
行。另外一种,我想就是那些不流行的好作家了,不流行的好作家一般不易受人注意,
一旦受到注意并被推崇后他们往往仍然不流行,原因很复杂,似乎他们不具大众性,不
具可摹仿性,他们的个性色彩深藏于作品中,不易摄取,因而产生了另外的效果,不是
流行,而是间离,通过间离达到吸引目的。这样的作家也可找出些例子,譬如湖南的残
雪,江苏的叶兆言。
    “流行”与“不流行”之间没有优劣,它们同样是产生好作品的土壤。
    5.谈谈创作障碍问题,你怎样对待?
    每个人在小说创作过程中都会遇到这个问题。障碍来自各个方面,包括政治方面的,
包括他人的,最重要的恐怕还是来自自身的障碍。
    一个作家在成功的同时也就潜藏着种种危险。成功往往是依靠作家的艺术个性和风
格,但是所谓个性和风格很容易成为美丽的泥沼,使作家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一个作
家的成功总是贴上某种新鲜的标志,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标志会褪色,失去新鲜的意义。
喜新厌旧的读者往往会产生厌烦心理,而作家不甘心轻易甩掉自己的风格模式(事实上也
不太容易甩掉或者突破),许多作家都是停留在原地继续筑案的,就像鸟不肯飞离老窠,
以一种固守的心态顺应文学潮流。这种自我胶滞状态常常导致写作障碍。避免和消除障
碍的一个办法是无所留恋,把自己打碎,重新塑造,一切都从头做起,这很不容易,需
要极大的勇气。
    障碍来自枯萎的心态。如果我使我的每个故事都不同以往,每句语言都异常新鲜,
每种形式一候成立又将其拆散,那么我的创作会多么富有活力,可惜的是这实在太不容
易了。
    障碍是什么?是作家自己给自己套上的小鼓,穿着挤脚,扔了可惜,扔了要是拢不
到鞋怎么办?这是一种普遍的忧虑。
    6.你认为性格是怎样形成的?
    成功的作品总是带有强烈的个性风格的,透过作品可以窥视作家的整个意识领域,
当作家把他的作品处处打上代表个人的特殊印记时,个性就从中凸现了,风格也就绰约
可人了。好的作家往往怀有对传统和规范的逆反心理,在作品中对此采取一种强制性的
破坏手段,通过文字的暴力夺取自身价值。刻意求新永远是有效的进攻和自卫的武器。
    许多作家的个性风格究其实质是个人情结的艺术张扬,它们通常都是反常的,有违
人伦的,个人情结有时成为创作的潜机,而且具有强盛的暴发力,这一点体现在许多国
内外名家身上,不便细说,可以自己去体会、或者说,你可以自由地去窥视。
    7.你心中至高至上的艺术境界是什么样的?你认为你自己的小说有没有魅力?
    我个人的毛病,总是沉缅于过去生活的枝枝节节,对未来却缺乏盘算。艺术境界是
一种光,若有若无,可明可暗的。我希望达到的境界含有许多层次,我希望自然、单纯、
宁静、悠远,我又希望丰富、复杂、多变。它们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必须是纯粹的
艺术的。
    我读到一些优秀作品,它们就有那种我所向往的“光”,譬如卡弗的一些短篇,
《马辔头》,《简单之至》,譬如塞林格的《献给艾丝美》,譬如巴思的《迷失在开心
馆中》等等。我真正喜欢的往往是这样优秀的短篇。它们对于我是一种永远的诱惑和动
力。说到魅力,这是个让人羞涩的问题。某种程度上,魅力是权术诡计的演变。我从来
不玩权术,我认为我的作品没有多大的魅力,但是我不否认在创作上有时耍些小诡计,
所以也不能否认魅力也许存在。对于这一点最好心中无数,否则容易矫揉造作、搔首弄
姿。魅力是别人眼里的虚幻物,而小说是实在的,它需要你一字一字地创作,不得矫饰,
不得盲动。
    8.你怎样看待先锋小说和先锋作家?
    吴亮对此已作了严密而正直的分析阐述,特别喜欢其中的一个标题,《真正的先锋
一如既往》。
    所谓先锋派文学是相对的,在所有的文化范畴中,总有一种比较激进带有反抗背叛
性质的文化,它们或者处于上升阶段,或者瞬间使已逝去、肯定有一种积极意义。“先
锋”们具有冒险精神,在文学的广场上,敲打残砖余壁,破坏或创造,以此推动文学的
发展。
    中国当代的先锋只是相对于中国文学而言,他们的作品形似外国作家作品,实际上
是在另外的轨道上缓缓运行。也许注定是无法超越世界的。所以我觉得他们悲壮而英勇,
带有神圣的殉道色彩。对于他们,嘲笑是无知的表现,冷漠是残忍的表现。我希望人们
善良,起码应该有一种保护婴孩的正常心理。
    真正的先锋对自己的位置和价值应该有清醒的认识,他们应该有圣徒的品格和精神。
所以,真正的先锋永远是一如既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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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的美女 
自序七种
    一《少年血》自序
    包括刚刚脱稿的《游泳池》等三个短篇,这本集子的创作时间横亘八年之久,是我
多年来对短篇的迷恋和努力的心血结晶,对于我个人来说,我将特别珍视这本集子。
    编辑顺序与创作时间恰恰相反,第一辑中的一个小中篇和八个短篇是一年来的近作,
第二辑收的作品大约都写于一九八八年到一九九0年这段时间,第三辑则是从一九八八
年前的作品堆里挑选出来的。
    《桑园留念》写于一九八四年十月,那时候刚从学校中业来到南京工作,认识了几
个志同道台的文学朋友,写这个短篇的目的似乎是为了扭转他们对我以前习作的不良印
象。我把《桑》的原稿从一个朋友家的门缝里塞进去,我成功了,看过《桑》的朋友们
都表示了对它的喜欢,自此我对小说创作信心陡增,但是《桑园留念》是在全国各家杂
志辗转三年后才在《北京文学》上正式发表的。
    我之所以经常谈及《桑园留念》,并非因为它令人满意,只是由于它在我的创作生
活中有很重要的意义,重读这篇旧作似有美好的怀旧之感,想起在单身宿舍里挑灯夜战,
激情澎湃,蚊虫叮咬,饥肠辘辘。更重要的是我后来的短篇创作的脉络从中初见端倪,
一条狭窄的南方老街(后来我定名为香椿树街),一群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南方少年,不安
定的情感因素,突然降临于黑暗街头的血腥气味,一些在潮湿的空气中发芽溃烂的年轻
生命,一些徘徊在青石板路上的扭曲的灵魂。从《桑园留念》开始,我记录了他们的故
事以及他们摇晃不定的生存状态,如此创作使我律律有味并且心满意足。
    我从小生长在类似“香椿树街”的一条街道上,我知道少年血是粘稠而富有文学意
味的,我知道少年血在混乱无序的年月里如何流淌,凡是流淌的事物必有它的轨迹。在
这本集于中我试图记录了这种轨迹。
    《少年血》中还出现了香椿树街的另一类故事,比如《木壳收音机》和《一个礼拜
天的早晨》,还有几篇以乡村少年为人物的短篇小说,《狂奔》、《稻草人》等等,或
许可以视其为一棵树上的几根技校?或许这些技极比树干更加动人一些?或许这些校极
是我今后的短篇创作的新的意向?
    我不能确定以后是否会继续沉溺在《少年血》的故事中,也无能判断《少年血》的
真正的价值,但这本书无疑特是我的自珍自爱之作。
    对于创作者来说,自珍自爱尤其重要。
    二《世界两测》自序
    我给这本书定下的书名有点抽象,但也可以顾名思义,它触及了这个世界的两侧。
    一侧是城市,一侧是乡村,这是一种对世界的片面和简单的排列方法。
    先说说有关乡村的部分。细心的读者可以发现其中大部分故事都以枫杨树作为背景
地名,似乎刻意对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塌洁”县东施效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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