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尸案 无法呼吸

第17章


  一边想着,谢依雪已经走到了天桥桥面上。
  桥上果然没什么人,两边的广告牌让本来就很阴暗的天色显得更加阴森,灰蒙蒙的天空就像要压下来一般,这让谢依雪感到心里像是埋了一块石头一样。
  广告牌的影子占据了半边的桥面,斜斜地拉长,雨水积到了脚踝处。谢依雪有些犹豫,她在想是不是要这么走过天桥。她很担心如果就这么走过去,雨水一定会进鞋的,要是感冒可就麻烦了。
  自己怀着孕,不能吃药,只能靠身体扛一扛,那会很麻烦的。还不如下了天桥,就在单行道这边打辆出租车,就算多点钱也没什么关系。
  正当谢依雪下定了决心准备转身走下天桥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很细微,像是刻意在隐瞒着自己的到来,但是却因为踏在雨水中溅起了水花才真相大白。
  是谁?只是个路人吗?
  谢依雪转过头来,向天桥的对面望去。
  在广告牌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全身黑衣的老太婆。这是九月,虽然下了一场雨,但是空气里还是弥漫着没有消散完全的热气。可这老太婆却穿着很密实的黑布衣服,黑色绸布衬衫的领口一直扣到了脖子上,长袖遮到了手腕处。她的脸遮掩在广告牌的阴影之中,只有一双眯得小小的眼睛,散发着捉摸不透的诡异的神采。
  这张脸慢慢地从阴影里凸现了出来。这是张布满了沟壑的脸,就像一张老树皮,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皱纹。
  两只浑浊的眼球出现在了谢依雪的眼前。这是多么浑浊的眼球啊,三分之二的地方都被眼白占据,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一双仿佛被雾遮住了的眼睛。老太婆翻了翻眼皮,瞪了一眼,然后马上就垂下了头。虽然抬头只是短短的一瞬,但是,那双浑浊的眼睛马上放出了一道凌厉的目光,直直地刺在了谢依雪的脸上,让她感到了一丝热流。她的脸马上就涨得通红,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恐惧的感觉袭上了谢依雪的心头,而这恐惧正是来自于这个素未谋面的身穿黑衣的老太婆。
  谢依雪对这突然出现的不寒而栗的感觉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她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这个老太婆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可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奇怪的感觉呢?
  她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几步,感到这老太婆对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当她的后背贴到了一片冰凉的栏杆时,她才知道自己已无退路。她张目结舌地看着这老太婆向她缓缓走来,双手冰凉,捂着肚子不停颤抖。
  这老太婆走得很缓慢,她一只手撑着一把黑伞,另一只手扶着身边高高的广告牌,脚步颤颤巍巍,仿佛一阵风都可以将她刮倒。她穿了一双和衣物同样黑色的布鞋,她的脚踩在了水洼里,溅起了朵朵水花,但她却没有一点迟疑,继续将布鞋踩进了水中,眼看着被浸湿。
  当她的脚踩在水里时,不停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来自于很远的地方,这不禁让谢依雪感到没来由的恍惚。
  她走得好慢,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接近谢依雪所站立的位置。
  随着这老太婆的逼近,谢依雪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不停加快,一分钟起码跳动一百五十次以上。她觉得自己的喉管在渐渐萎缩,气流无法冲出,不能说话,更不能呼吸。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啊?
  无法呼吸!
  谢依雪捂在肚子上的手,开始渗出了冷汗,浑身一片冰凉。
  这老太婆已经走到了谢依雪身边,停住了脚步,啪嗒啪嗒的声响立刻消失。
  她站在了谢依雪身边。她要干什么?
  谢依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摇晃,大脑里严重缺血,世界仿佛停顿了,只留下一片空白。
  肚子里的婴儿时不时地踢上轻轻的一脚,压迫着她的胃,让她有种呕吐的感觉。只有这感觉才让她知道自己的存在。
  全身黑衣的老太婆,站在谢依雪的对面,抬起了头,浑浊的眼睛逡巡了一眼谢依雪,然后咧嘴一笑,嘿嘿一声,露出了里面东倒西歪、乌黑的牙床。
  她的嘴角向上微微翘着,仿佛在微笑,更像是在嘲笑。
  她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很缓慢很缓慢地说道:“都会死的……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说完,老太婆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歇斯底里,荡气回肠。她转过身来,一蹦一跳,兴高采烈地沿着天桥阶梯跑了下去,手里那把黑色的绸伞也被她扔在了地上,随着雨水冲刷,缓慢向阶梯下滑去。
  “我的天,怎么这么倒霉!”谢依雪惊魂未定地对自己说,“怎么上天桥也会遇到一个疯婆子呢?”
  她这才想起,最近一直都有人在说,伊莎坦布尔酒吧附近,时常出没一个发疯的黑衣老太婆,见人就说一句让人全身冰凉毛骨悚然的话。
  “都会死的……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听说这个疯婆子以前很正常,就住在这附近。自从她老伴因为什么疾病死了后,她失去了生命的支柱,眼前的世界在一瞬间崩塌,歇斯底里地发疯了。
  这事江都市的报纸还刊登过,希望社会援助。后来当民政局来寻找这老太婆时,却遍寻不得其踪。有人说那老太婆去了其他城市,也有人说那老太婆已经死掉了。可是,万万没想到,今天谢依雪却在这天桥上鬼使神差地遇到了。
  想到这里,谢依雪突然感到肚子里的婴儿又踢了她一脚,而且这一脚踢得很重很重,让她感到无法承受的疼痛。
  她扶着高高的广告牌呕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呕吐了起来。
  03
  杨晓雯抬头望着沈建国,她觉得今天的沈总特别奇怪。当她说出十三楼上发现了一具没有头颅的女尸,沈总顿时脸色发白,大颗大颗的汗液从额头分泌出来,顺着脸颊滑落,他却没有分出一只手来擦拭。
  杨晓雯关切地问:“沈总,您没事吧?”
  沈总似乎很恐惧,浑身战栗着,双手颤抖。他答道:“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刚才睡了一会儿,一出来就听到这么可怕的事,心里觉得有点慌。我再进去睡一会儿,如果吴总打电话来,你就叫我。”
  “哦……”杨晓雯埋下头来,一边噼里啪啦在电脑上敲着字,一边说,“吴总先前打来了电话,那时您在睡觉,我就没叫醒您。他说他在果山山脚等了一上午,都没等到人,现在他留了一个人在那里等,他先回公司来。下午税务这边还有点事呢。”
  话还没有说完,沈建国已经进了总经理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在关门的一刹那,整个办公室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杨晓雯惊慌地抬了抬头,茫然地望着紧闭的总经理办公室大门。
  沈建国的心情很不好,他想发火。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在十三楼的时候,他会感觉到恐惧。那是一种死亡的气息,在身边萦绕。
  好像有人说过,人体就是一个气场,每个人都有一种属于自己的气息。当死亡的时候,这气息就会弃人而去,灰飞烟灭。这就是所谓的灵魂。据说有科学家做过研究,让即将死亡的人躺在最精密的电子天平上,在死亡的一刹那,人体的重量轻了二十一克,这就是灵魂的重量。
  沈建国从来对这种说法都是嗤之以鼻,不以为然。他一直都认为,这减少的二十一克只是人在死亡时呼出的最后一口空气的重量。
  不过,后来他又听到了一种说法。每个人的气场都有相对应的频率,每人的都不一样。但是,也不排除有些人的气场会接近到可以忽略的程度。如果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两个人的气场重叠,其中一个人就会看到或者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想法。如果另一个人恰好刚刚死亡,那么这就是所谓的见鬼,都会表现为幻觉、幻听,感觉心慌或者窒息。
  难道这个死了的女人的气场正好和自己相接近吗?不然怎么自己会有那样的感觉?
  沈建国感觉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他不敢再多想了。
  吴庆生回到帝景大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他一回来就问杨晓雯:“沈总呢?”
  杨晓雯将中指竖在了嘴唇上,说:“嘘,沈总还在睡呢。”
  “那就不打扰他了。”吴庆生摊了摊手,继续说,“真是倒霉,在果山等了一上午,都没见邻省那家医疗设备厂的老总过来。回来的时候,我开的那辆桑塔纳偏偏闯了红灯被警察扣了。本来这么个小事不会被扣车的,可我不知道怎么了,和那警察吵了一架,他一发火,把我的车给扣了。我明明看到那个时候是绿灯的,可是一开过去就被警察拦住了。我敢发誓,我看到的绝对是绿灯,所以和那警察顶了几句嘴。可是去岗亭看了监控录像,那时还真是红灯。真是青天白日见了活鬼……”
  杨晓雯关切地问:“吴总,您下午还要去见税务的人呢,没车怎么行呢?”
  “没事。”吴庆生掏出兜里的纯棉手绢擦了擦脸颊,说,“我一会儿开老沈的帕萨特去见税务。他的车钥匙,我也有一把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有急事。等他醒来你跟他说一声就是了。”
  说完,他就来到自己的抽屉旁,手忙脚乱地找出一叠厚厚的资料。
  出门前,吴庆生摸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这是打给他未婚妻魏灵儿的。
  吴庆生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认识魏灵儿的。他已经四十三岁了,只比沈建国小三岁。可是他一直都没有娶妻生子,他一直都认为追逐比守候更有意义,没有必要为了一颗星星放弃整片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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