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才有力气谈恋爱

第11章


姗姗靠在阿南宽宽的肩膀上幸福地想,是啊,时间那么多,和爱的人慢慢地过,慢慢地吃才是好的。

张小姐和王先生正在谈恋爱,他们相差五岁,一个四川人一个南京人。
张小姐嗜辣,王先生喜清淡,张小姐脾气火暴,王先生犹如温吞水。可是他们还是在一起了,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起床。他们也会吵架,吵得厉害的时候,张小姐会破口大骂,王先生会不发一言地摔门而去,和所有的情侣吵架一样,他们都觉得这是一个大事,是爱情里最大的问题。
可是每次他们都又在一起了,继续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起床,一起过每一天。
那天张小姐起床就已经晚了,王先生占着厕所不出来,张小姐急脾气忍不住抱怨了几句,两个人不欢而散,各自去上班。坐在办公室,张小姐越想越委屈,自己怎么就不能说几句了,她生气地掏出手机要打给王先生想好好地再骂他几句,却一直没有人接听。张小姐气鼓鼓地去开会,领导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想着等下班回家一定要对王先生发脾气。
开完会出来,却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张小姐给回过去,一个陌生的声音说:“你是王先生的家属吗?他出车祸了,快不行了。”张小姐的脑袋“嗡”一声,她记得出门的时候,王先生还生龙活虎地说自己:“你怎么就这么烦!”她也记得王先生今天还穿着上次她去逛街给他买的那件深蓝色的外套,她还记得王先生应该是坐七站公交车去上班的。等张小姐到了医院,王先生已经没了。
王先生的父母来过了,同事也来过了,以前两个人生活的房子,现在只剩下了张小姐一个人。当时是他们俩一起去宜家买的沙发,王先生要选深色的,张小姐坚持买了米色,用了不到一年,已经有点儿旧了,现在看来,应该听王先生的。王先生的父母拿走了他大部分东西,有些衣物没有拿走,就静静地放在衣柜里,还有一双鞋子,摆在大门的入口处。床头柜上,还摆着他们两个人去泰国玩的时候的照片,王先生的头发很黑,显得很精神。
似乎也没什么不同的,只是张小姐是一个人了,没有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了。其实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好,吃饭的时候,张小姐总想吃辣的,王先生不行,要准备一点儿清淡的,还抱怨张小姐做的菜太咸,打死了卖盐的。还有一次,张小姐兴致勃勃地买回一块牛肉,切了丝,用野山椒和青笋一起炒了,王先生吃了几口,顿时辣得面无人色,跑去冰箱拿了一罐可乐一口气喝下半瓶。后来慢慢地,张小姐也就注意着不放那么多辣椒了,王先生买泡面,也会记着自己买海鲜味给张小姐买一盒泡椒牛肉味的。他们去吃火锅,可以点一个鸳鸯锅,张小姐涮红汤,王先生涮清汤,可以一起都吃得饱饱的。
大概三个月以后,张小姐下班回来买了菜,炒了个尖椒鸡蛋,不知道为什么,又做了个青菜豆腐汤,她吃了半碗米饭,喝了一碗汤,然后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张小姐默默在心里对着另一把空空的椅子说,汤挺清淡的,你多喝一点儿。
你好,便利店
凌晨3点左右,阿绿都会顶着一头乱发,戴着一副硕大的框镜,穿着睡衣出现在小区楼下那家24小时便利店里。她眼泡浮肿,神色呆滞,沉默地递过钱给收银小妹,再同样沉默地拿着东西消失在夜色里。
不要误会,阿绿并不是失恋,她只是一个在家工作的宅女。凌晨3点,在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候,正是阿绿面对电脑奋力工作的黄金时刻,被谋杀了大量脑细胞后,她总会在那个时刻疯狂地饿起来,可惜,那个时候,她家附近唯一能买到食物的地方,就是那家便利店。
便利店能买到什么食物啊?海鲜口味的杯面,加上袋装的海苔片和卤蛋一起用开水一冲,就变得没那么难以入口了;或者是方片面包加上火腿罐头,再来一点儿腌黄瓜,勉强也能算得上是一份自制三明治;小包榨菜买回去,和同样是袋装的海带丝一拌,再自己淋一点儿醋,还是很好吃的;或者可以买一杯酸奶,配着黄瓜味的薯片一起吃;最不济,阿绿也可以买一份关东煮,热热的鱼丸、牛肉丸拼一份,加几块萝卜,就能抚慰肚肠。
阿绿就这么默默地为这家便利店贡献了无数的钞票,她记得每一个3点上班的小妹,看见过大半夜出来跑步拐进来买矿泉水的中年人,碰见过哪怕只有两个人也要插队的醉鬼,还有哭着在便利店买巧克力的失恋少女。但他们都是来来去去,只有阿绿,每晚3点,都会出现,从来不曾离去过,她觉得自己是便利店最忠实的恋人,看到它最少被看到的一面。
那晚,阿绿仍旧是穿着那身格子棉布的睡衣,仍旧是戴着那副大眼镜,头发凌乱,神色呆滞。她精准而又迅速地找到金枪鱼饭团,再拿起一瓶橙汁,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去。排在她前面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他似乎很疲惫,眼睛半闭,手低低地垂着,拿着一盒辣子鸡丁泡面。阿绿鬼使神差地忽然张口说:“你应该拿虾仁口味,这么晚吃辣的胃会难受。”那个男人古怪地看着阿绿,阿绿也愣住了,她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多什么嘴!
那个男人的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他忽然伸出手来,拿起阿绿手中的饭团放在一边,用一种异常自然的语气说:“是,吃辣的不好,我们去吃点儿别的吧。”他抓着阿绿的手出了便利店,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说了一个阿绿从未听过的地方。车里两个人都不说话,那个男人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阿绿也不说话,她静静地看着窗外,并不害怕,反而还有些期待。好像真的吃了太久的便利店,她也想吃点儿别的。
车停在了一个破旧的巷口,里面有一盏昏黄的路灯,路灯下支着一个小摊子,有一对老夫妻卖豆浆和油条。那个男人熟练地点了两碗豆浆、两根油条,他们坐下来,静静地吃起来。豆浆很浓,有股微焦的豆香味,油条也炸得刚刚好,酥脆且有韧劲。喝一口有点儿烫嘴的豆浆,再把油条伸进去蘸蘸,一口咬下。阿绿吃得眼睛几乎要放出光来了,他也吃得很认真,一大碗豆浆,喝得一滴也不剩,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
“吃饱没有?”他问。阿绿点点头,他就站起来付了钱,招呼阿绿一起走出巷子。“好久没来吃了,有时候工作太晚会饿,也就在那家便利店随便买点。”他平静地解释着,“只是,谢谢你的关心。”阿绿笑了起来,她温柔地说:“真的很好吃。”
那天之后,阿绿没有再见过他,她还是会在饿的时候下楼去便利店买东西回家吃。但是偶尔,她也会在心血来潮的时候,回到那条巷口,喝一碗豆浆,吃一根刚刚炸好的油条。
不过是番茄炒蛋
王小姐和张先生在外人看来的确是一对神仙眷侣,王小姐盘正条顺,性格温柔,知书达理,长长的黑发飘起来的时候,像极了电视剧里的纯情女主角,她还做得一手好菜,真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张先生高大帅气,工作体面,收入不菲,不抽烟不喝酒,下了班就回家,说话也风趣。平时朋友谈及这一对儿,总是语带艳羡,总说你看看人家,这才称得上是郎才女貌。
平日里,两个人也都的确称得上佳偶,小两口干什么都是和和睦睦的,出门见朋友,两个人的衣服永远都搭配合适,不是一起黑就是一起白,令看的人赏心悦目。休息在家的时候,一起窝在沙发里看个浪漫的爱情片,小日子过得也是甜甜蜜蜜。前段时间两个人还一起出去旅游,拍回来的照片张张都好看,大家都直呼上帝也有不公平的时候。
王小姐和张先生也很少有红脸吵架的时候,除了一件事。张先生爱吃番茄炒蛋,王小姐也爱吃番茄炒蛋,加上这菜也的确是方便易做,平时在家吃饭,王小姐也就经常做了。可虽然都是番茄炒蛋,两个人爱吃的口味却天差地别。王小姐喜欢先把蛋煎好,番茄再过油,烧得烂而多汁,蛋是蛋番茄是番茄地炒出来;可张先生从小吃的番茄炒蛋,都是番茄先炒到半熟,搅好的蛋液再淋上去,加上葱花蒜粒,番茄鸡蛋融为一体,他觉得这才是一盘合格的番茄炒蛋。
为了这个事情,两个人不知道争论了多少次,张先生不爱吃王小姐的番茄鸡蛋分离派,王小姐嫌弃张先生的番茄鸡蛋合而为一派,到最后,却是谁也不肯迁就谁。王小姐干脆就不再做番茄炒蛋了,眼不见为净,落得清闲。可因为这事情,终究还是有了隔阂,王小姐心里一直想着番茄炒蛋的事儿,王先生在她眼里,也不再是十全十美的了。
有了番茄炒蛋的前车之鉴,王小姐变得有点儿敏感了。那天她烧了一盘肉糜豆腐,张先生吃了一口,随口说道:“要是多加点儿酱油就好了。”王小姐怒气冲冲地把筷子一甩,丢下一句“爱吃不吃”,就回了房间。张先生倒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得王小姐的脾气发得莫名其妙。他追到卧室,结果两人大吵一架,晚上睡觉的时候,张先生第一次和王小姐背对着背睡着了。
第二天王小姐没做饭,两个人都在生气,张先生饿得受不住了,打电话叫了快餐送到家里。很久没吃番茄炒蛋了,张先生就叫了一个番茄炒蛋饭。正吃着,王小姐瞪着眼睛出来,站在张先生面前一脸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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