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开在1931年夏天

其实我是真心不想去，我总觉得我跟姚月琴还不是那么熟，可她却总是对我一副热情过度的样子，我长得有那么招人喜欢吗？
    放学回家，许平远还没回来，管家何叔在公寓里，我问了他一下，得知许平远今天晚上有事，不回来了。
    有点郁闷地吃完饭，洗了个澡，换上件粉色旗袍，外面套上小外套。本来不想再那么麻烦地把头发盘起来，随便炸起来算了，转念一想形象不太好，于是又费了老半天事把头发梳好，找了双穿着相对舒服的小皮鞋。收拾完毕。
    因为不知道丽岚舞厅在什么地方，所以我让司机送我到了目的地。下了车，在门口找了两圈，姚月琴还没来，我百无聊赖地靠在门柱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
    进出的人群里男人居多，但也不乏满身香水味身材窈窕的女人。有不少人经过大门口时目光都向我扫过来，可能是没见过我这样等人的。
    “韵之！”
    有人在身后拍了我一下，我一转身，姚月琴微笑地看着我。
    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天鹅绒短款旗袍，下摆有艳丽的红色梅花刺绣，肩上搭着一条缀流苏的黑色小披肩，长发高高挽起，浓妆艳抹，整个人看起来和平时中规中矩的教师样子判若两人。
    注意到我的眼神，她用一只抓着黑色小坤包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呵呵，怎么不说话？”
    那只手上无名指还戴着一枚闪亮的黑色钻戒，我说：“你今天看起来和平时好不一样啊……”
    “漂亮了，还是难看了？”她笑着说。
    我说：“说不上来，但是气质不一样了，变了很多。”
    “没见我这么穿过吧，其实女人的好看都是打扮出来的，你说是不是？”她笑笑，边说边往里走，同样是黑色的细高跟鞋踩得啪嗒啪嗒响，“韵之，进来吧。”
    我快走几步跟上。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看我了，首先我没化妆，其次我这身衣服在进出的女人里显得太清纯了，这就好比你逛夜店穿了身校服，大家怎么可能不用怪怪的眼神看你？
    几乎是在这个城市对外开放的同时，丽岚舞厅便随着最早的一大批现代化娱乐场所出现在市中心繁华的位置。虽然经历了几十年的时间，有了岁月积淀的它逐渐变得不再光鲜亮丽，但是却仍旧夜夜笙歌灯红酒绿，是许多有钱人，更多的是纨绔子弟消遣的上好去处。
    缓慢旋转着的五色彩灯照在白色大理石的地面上，各种纷繁复杂的香水气味弥漫四周，目之所及都是端着酒杯穿梭在人群之中的服务生和一对对挽着手的男女。舞厅中央是被设计成花朵形状的巨大舞池和正中心用来供歌女演出和主持活动的高台，高大的音箱里放着爵士乐，声音震耳欲聋，在耳畔回响，鼓点一下下地敲击着心脏。
    前面的姚月琴回过头来：“韵之，你还好吗？”
    “啊，还好……”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我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有点头晕。
    “哟，月琴你来啦，好久不见啊！”
    迎面走来一个同样浓妆艳抹的女人，穿着白色的旗袍，左边肩膀上点缀着一朵蕾丝材质大花，她笑着冲姚月琴招手，一副老熟人的样子。
    “哎呀，还带了个小妹妹来啊。”那女人掩着嘴，夸张地表示惊讶。
    “呵呵，她第一次来，别吓到人家了。”姚月琴笑着说，回头示意了一下，“韵之，这是我朋友。”
    朋友？
    我打量着那女人艳丽的妆容，她一看就不像良家女子，年纪显然不小了，可是浓妆艳抹不说，表情动作也是十足的媚态，看起来就像个妓院老鸨，姚月琴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啊，这样吧，韵之，你先去那边座位上歇一下，我跟朋友聊聊。秋海棠的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等一下我来找你，可以吗？”姚月琴有些歉意地看着我。
    “没事没事，你们慢聊。”我赶忙说。
    找了个周围人比较少的位置坐下来，虽然周围没人在看我，但我还是拘束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演出还没开始，舞厅里穿梭来去的都是人，也不知道应该把目光的焦点定格在谁身上。
    不远处的一小堆人，一个男人坐在最中间左拥右抱姿势惬意，周围不下十个女人，有搂搂抱抱的，有端着酒杯劝酒的，场面真够香艳。那男人也是百分百纨绔子弟的派头，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左右逢源，哄完这个哄那个，我看着都牙酸。他侧脸瘦削，鹰钩鼻显出微微的阴鸷。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转头看向这边，我急忙把头低下去。
    身边突然出现一只酒杯，杯里是香槟色的半透明液体。
    “小姐，您的果酒。”
    我诧异：“我没点这个。”
    “这是一位姓姚的女士给您点的。”服务生解释道。
    原来是姚月琴。
    我说：“她有说别的吗？”
    “她说，她还有一些事情走不开，等一下就过来了。请您不要着急。”
    我说：“哦，你们这儿有果汁吗？”
    服务生愣了一下：“……有的，您是要？”
    我说：“给我换成果汁，随便哪种都行，我不喝酒。”
    “好的，您稍等。”
    一杯果汁很快端上来，我抿了一口，继续发呆。
    那个男人还在看我，对于周围的女人的挑逗，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了。我有点窝火，他不至于色成这样吧，是女的都想勾搭？
    一阵困意袭来，我打了个呵欠。
    现在还不到晚上九点，我居然就困了，明天是周六，一定要好好补补觉。
    又一阵浓重的困意，周围吵闹的人声似乎都像潮水般退去，我使劲眨了眨眼睛，眼皮格外沉重，眼前的景象突然开始变得模糊。
    不行了，好想睡……
    失去意识前的一刹那，我突然意识到果汁里出了问题，那里面有安眠药……一阵天旋地转，我根本来不及思考，一头倒在沙发上，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