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伸出手指沾了一丝血腥放在鼻下闻了闻,却有一股异香传来,那异香正是属于郭魃的,原来这异香已渗透到郭魃的血液之中。
只是她也不是时时都能闻到这股异香,通常情况下,她根本不能从郭魃身上闻到任何异味,不然,郭魃也不可能在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随时出现。
忽觉胸口处有些微微发烫,低首一看,紧贴在胸口的龙魂玉发出幽幽蓝光,有好长一阵子龙魂玉都未再发出光了,而这一次,龙魂玉发光究竟是不是因为郭魃。
萧绝早已默默的护在夏花面前,隔开了她与紫流风的距离。
紫流风颇是不悦的拿着手中羽扇在萧绝的肩膀上点了一点,横了他的背后一眼,没好气道:“萧绝,你挡着我做什么?”
萧绝淡淡道:“紫流风,你怎么还不走?”
紫流风眼眸儿如波,偏过头朝着夏花望了一眼,眼眸中闪过一丝温柔,轻笑道:“这天大地大又不是你萧绝家的,我爱在哪儿便在哪儿。”
萧绝闻言,眉淡淡一挑,冷声道:“也罢,你不走我走。”
夏花并未来得及发言,已被萧绝揽腰一抱,直往空中飞去,紫流风紧追而上,却是一副不依不饶之态。
夏花回头喊了一句:“紫茄子,你老是跟着我们究竟意欲何为?”
紫流风似笑非笑道:“小姑娘,这天大地大,又不是你家的,我爱飞哪儿便是哪儿,你怎么偏说我跟着你。”
夏花撇了一下嘴回了头,将头更深的埋进萧绝的肩窝里,不再搭理他半句。
紫流风见萧绝搂住夏花亲昵的样子,心内大为不快,可要抢他也抢不回来,只能这样耍赖似的干追着,反正,不管追到哪儿他都要跟着,他就不信他破坏不了萧绝的美事,他就不信小花朵不回家去,老跟着萧绝厮混。
虽然他知道不可能日日夜夜守着小花朵不跟萧绝在一处,更不可能能管得住小花朵的心,可是他总是想试试,只要他能够做到的破坏之举他都会做,且不说萧绝是他一心想杀的人,单是萧绝在缺寿这一点上就不能和小花朵在一起。
七心醍醐香之毒连他都无法解,更别说萧绝身边的那个莫婆婆,这是一种没有解药的剧毒,曾经他只是在书上看过这种毒药,只是并未觉得自己真的会用的上,而且这种毒药用在敌人的身上也未必是好事,所以他对此药就未加关注。
只到近日,他为了维持功力不减,不得不用了七心醍醐香,他才反应过来,怪道萧绝受了如此重的伤还能功力不减,怪道上次萧绝在重伤之下还能用冥杀,原来他早已中了七心醍醐香之毒,生命于他而言,不过就是快如流星,稍纵即失。
这样的人怎配得起小花朵,而他亦是无法配得上了。
因为,他们都不能给小花朵一个白头到老的未来。
夜风凛冽,吹在身上有些冷,夏花紧紧依偎在萧绝怀中,暗暗运行异能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暖和些,这样也可以顺便暖一暖萧绝被寒风吹的冰凉的身体。
她回头望去,那道紫色还在不舍不弃的跟着,忽然紫流风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鼻涕眼泪一齐流了下来,他微有不耐的自言自语道:“如今这破身子怎经不得半点冷了。”
从袖笼中抽出一方雪帕,他拭一拭眼中的泪,又拭一拭面具下的鼻涕。
就在他拭泪瞬间,萧绝已带着夏花骤然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恍若一只凄迷而无助找不到方向飞舞的紫蝶,停下脚步,呆怔怔的盯着萧绝和夏花消失的方向。
远眺而去,唯有一片深冷暗寂的天空,他摇一摇头叹息一声,心内却是无尽悲凉。
其实,他这样做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徒劳罢了。
不仅徒劳,还很可笑,莫名其妙的可笑。
抽出腰间的玉笛,他缓缓吹起一段已被他吹烂的乐调,他低低道:“十里生死两茫茫,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一滴泪,无声的滑落。
他心中喟然长叹:“元心啊我终究是对不起你了,你能原谅我么?若不能原谅,我拿命来抵。”
夏花人虽飘远,却幽幽听到紫流风的笛音渺渺凄怆,忍不住就落了一滴泪,泪滴落在萧绝的衣襟之上,她抬头望了萧绝一眼:“萧绝,那紫流风和你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他要追杀你十年。”
“花儿,此事说来话长,你若想听,待回去我细细与你道来。”
“嗯。”夏花微微点头。
……
香炉内淡淡曼陀罗香气袅袅,红罗炭正烧的室内一片温暖。
萧绝拥着夏花靠着一个十香软枕,半躺在软榻之上,他二人身上盖了厚重的狐毛被,夏花只觉得有些热,将狐毛被掀了半边,头却安然的枕在萧绝的臂弯里。
“花儿,或许我永远都是这样的冷,你会不会怕冷?”
“会啊”夏花点头,眸光落向他精雕如玉般的下巴,“所以你要让自己变得暖起来,这样才有人味嘛”
萧绝闻言不由的转头看向夏花,笑着伸手在她鼻尖轻轻一点:“我倒不怕冷,有你这个小暖炉在,我永远也不会觉得冷。”
“我可不愿做个小暖炉。”夏花红唇扬了扬,“要做也该你来做。”
萧绝依旧淡笑,手缠绕着夏花的发丝,头凑近夏花一些,唇儿对着她耳朵边低低笑道:“也不是做不得,只是怕花儿你受不得这样的暖……”
夏花听他之言,想起上次他中了催情之毒,身上是那样的温暖,她脸上一红,又觉得耳朵被他撩拨的有些痒,她微调整了下身体,离开他的臂弯,将耳朵离的他唇远些,轻笑道:“好啦,不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说正经事。”
“花儿,我刚说的怎么不正经了?”
“你自己不正经难道还要来问我?”
他突然侧过身来,将头深深埋进她肩窝里,叹气道:“花儿,你该知道我是多么的想要你,只是你不答应,我也只能忍着,你还要拿这些话来问我,你可知,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我忍的很痛苦。”
夏花嘻嘻一笑:“忍忍就习惯了,呵呵……”
他无奈的笑了笑,清冷的气息喷在她柔软的肩窝里,又抬起头盯着她似笑非笑道:“我怕我等不到习惯的时候。”
他将她搂的更加紧密,她伸手食指点一点他的胸口:“说说那个紫流风。”
他没有理她,冰凉的唇覆盖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会才放开了她:“花儿,说说你自己,你是谁?”
夏花心中自然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却不肯回答,只定定的望着他重复一遍道:“说说那个紫流风。”
他还是不理她,又低下头覆上她柔软的唇,这一次十分的不温柔,几乎是带着狂暴的索取,直吮着夏花喘不过气来,吻了许久,他又放开了她重复的问了一遍:“花儿,你是谁?”
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被吻的红肿的唇,脸上带着激情过后的潮红,她白了他一眼,不肯服输道:“说说那个紫流风。”
“花儿,你真是……”他的吻狂暴如雨点般落在她的唇上,她的颈上,她的胸口上。
这一次,他恣意而为,冰霜样的肌肤触碰着她火热的身体,她渐渐有沉醉之感,她知道他想知道什么,只是她还没有准备好,更确切的说她不喜欢将自己所有的一切暴露在别人的面前,她有**,即使她喜欢萧绝,她也不可能毫无保留的告诉他。
在末世,她早就学会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更因为他,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小男孩冷焰。
他也曾亲热的喊过她姐姐,也曾在她受了重伤的时候不离不弃的照顾着她,更是差点为了她丢了性命。
从起初的不信任,到渐渐信任,到最后把他当做亲弟弟一样看待,她走过了漫长的心理路程,她敞开心肺完全接纳了他。
或许是她孤独了太久,心里埋藏着令她自己也难以知晓的渴望,一种对温情的渴望,她在他身上寻到了难能可贵的姐弟亲情,那是一种生死相依的亲情,她无比珍惜那样的亲情。
只是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她竟会死在他的手上。
从此,她便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哪怕是换了一个时代,换了一个身份,哪怕她喜欢眼前这个叫萧绝的男人,她也不会再完全相信。
她想任自己的身体随他沉沦下去,理智渐渐在他的狂暴中开始泯灭,可她知道,她想要的快活不是这样的,至少,不是他来逼迫她。
她睁开沦陷的双眸,双眸还带着一种迷情的醉色,她忍不住从唇齿间轻溢出一声嘤咛,她伸手捧住他的头:“萧绝,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他苍白的脸上竟浮上了少有的胭脂红色,眼眸里还荡着春水般的迷离,却恍然回过神来,蓦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花儿,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谁。”
“说说紫流风。”
“花儿,就算如此,你也不肯说么?”
“萧绝,你不该逼我。”
“好吧,花儿,我绝不会再逼你。”他终是颓然的从她身上下来,转而将她搂在怀中。
其实他不想逼她,只是他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命能回来,本来他想着还有半年光景可以陪她,可如今怕只有这短短几天了,他不想只到自己死的那一天都不知道他的花儿是谁。
从前他不管花儿是谁,他只知道他爱她。
可现在,他想知道,无比无比的想知道,他想知道死后该去哪里寻她的前世今生,若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他如何去寻。
他静静的搂着她,缓缓道:“我与紫流风本是南疆魅影门的师兄弟,准确的说应该是奴隶,在那里,每一个人没有尊严,没有思想,没有黑白,心中所崇敬的唯有一人,就是我们的师父江离,他手下有大批的训奴官,专门训练从各地掳来的资质极佳的孩童,和我同一批所进去的孩童唯有我一人活着,而紫流风早我三年进去,他也是那一批孩童之中唯一活着的人,所以他便成了我的师兄,后来我杀了师父江离师娘聂臻儿,所以紫流风一直要找我为他的师父师娘报仇。”
夏花听萧绝的语气平淡,好像在述说别人的事,她不由的一阵呆怔,转而是心悸,怪道萧绝养成这样冷漠的性子。那样的组织不用说,她也知晓,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他的眉心,他挺直的鼻梁,将头更近的埋近他的脸侧,好半天才心疼而痛惜的吃吃问道:“萧绝,原来竟是这样,原来你过去……”
“花儿,不必为我难过,因为连我自己也不会觉得难过,我说出来只因为你想知道。”
“那紫流风难道就不恨他师父师娘么?”
“他自然是恨。”萧绝声音平淡,伸手揉了揉夏花柔软的发,“只是他无法恨,因为他的师父师娘也是他的爹娘。”
夏花更加呆怔,一双眼睛全是难以置信:“这天下竟有这样狠心的爹娘。”
“江离从来都不肯承认紫流风是他的孩子,在他心中唯有一个女子是命,而聂臻娘所生的孩子于他而言不过是和我们一样的奴隶杀手罢了,倒是聂臻娘待紫流风还有些真情。”
“怪道他要追杀你十年,原来却是这样。”
“也不完全是这样,还因为元心。”
“就是元阮的姐姐?”
“嗯。”萧绝微垂下了眼眸,顿一顿继续道,“当年元心身中蛊毒,是我亲手杀了她。”
“难道那蛊毒无解?”
萧绝微微颔首:“无解。”
夏花叹息一声:“想那紫流风也是个可怜之人,只不知那江离心中所系是何女子,竟待亲生儿子竟至如此。”
萧绝看了夏花一眼,眉色凝结,似乎在凝神想着什么,转而失笑道:“花儿,你好像很关心那个紫流风?”
夏花撇了撇嘴道:“我关心那个紫流风作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有关你的过去。”
“那好,那就说说我的过去,再说说我们的现在和未来。”
夏花扬了扬眉毛,微微一笑,单手支起额角,望着萧绝道:“好,你说我听。”
“我的过去没有花儿,所以现来我都要补回来,把过去的二十二年尽数补回来。”他冰凉的指尖抚过她柔媚的脸颊,停驻在她的唇上,他出神的盯着她,“花儿,今晚就补回来好不好?”
“萧绝,你能不能正经点?”夏花妙目含嗔带怒的瞪了他一眼。
他低哑道:“花儿,我很正经。”
夏花磨了磨牙,按捺住想要弓起膝盖的冲动,伸手拍了拍他开始不安分的手,揶揄道:“未来有时间再补。”
他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半晌淡声道:“我怕没有未来。”
夏花心中微有酸楚,唇上却勾出笑来:“你若敢没有未来,我必会换个未来。”
“花儿,你对我还是和从前一样狠心。”
“我不对你狠心便是对自己狠心,所以我宁可选择对你狠心。”她促狭一笑,轻嗤道,“你们男人果然是拿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花儿,此话何意?”
“你个傻瓜,按字面意思自己悟去。”
萧绝沉思片刻,一时醒悟过来,伸手轻轻的在夏花的额头点了一下:“花儿,你这小脑袋要究竟装的什么,你以为我说的补回来是何意?”
“你想的是何意就是何意。”
“也罢,我想的就是你想的意思。”他叹息一声,望她半晌,一字一顿道,“因为你所想皆是我所想。”
说完,他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玉件来,在夏花眼前随意晃了晃。
夏花伸手接过小玉件,在手上细细摩挲一会,由衷的赞叹道:“好一只玉雕小阿尨,真可爱。”
“花儿,你可喜欢?”他眸光沉静深若潭水。
“嗯……”夏花思虑片刻,目光微沉,露出两分笑意,“若能把这个小阿尨雕的再像你些就好了。”
萧绝怔了一怔,静默片刻,清冷笑容里带着一点慵懒的意味:“不如花儿帮我雕琢。”
夏花端详着小阿尨,又眯着眼细细打量萧绝一番,连他眼角微微隐着的一道浅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细纹也不放过,半晌,她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你的样子我倒看的清,只是我不会雕刻玉件。”
他握住她的手,轻笑一声道:“无妨,我可以做你师父,手把手教你,只要你时刻把我的样子记在心里就行了。”
顿一下,他似真非真的又补充道:“若你实在记不住我的样子也没关系,我可以好好的坐在这里任你看着。”
“上次小阮汉子就送了一个木雕给我,难不成也是你教的?”
他浅浅笑道:“是。”
夏花将小阿尨紧紧握在手心里,摇头笑道:“那我可不想跟你学,小阮汉子雕的那只小苍鹰简直连麻雀都不如,你这人实在不适合当师父。”
“你这话要让小阮听了必是要伤心,他可是花了整整七天的时间才雕出来。”
“可见你这个做师父的有多么的失败。”
萧绝淡然笑道:“实在是小阮资质太差。”
“压根就是你这当师父的技术不过关,瞧瞧这小阿尨雕的没有一个地方像你。”夏花笑着将小阿尨玉件在萧绝眼前晃了两晃。
“既如此,那我收回来好了。”萧绝伸手欲接。
夏花一把将小阿尨又紧紧握入掌心之中:“既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断无再收回的道理。”
萧绝心中一颤,声音喑哑道:“其实我也可以把自己给你。”
“瞧你生的还不错,我勉强接受了。”夏花微微抬眸。吸一吸鼻子嗅那一缕醉人的幽香,“还有你身上的味道也不错,我很喜欢。”
“花儿,你真的喜欢我?”
夏花笑一笑继续道:“再不济也可以当个纯天然的香料,免费帮我熏熏屋子。”
萧绝:“……”
……
第二日醒来已是太阳升起,又是一个暖洋洋的初冬之日。
夏花刚一洗漱完毕,一进堂屋就见卿如尘歪在椅背上,一只脚搭在另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正悠闲自在的喝着茶,桌上还摆好了热气滕滕的肉包子。
卿如尘见夏花出来,他微微的抬头睨她一眼,唇角牵出一个古怪的笑来:“小花朵,怎么起这么早啊。昨儿个怕是累着了吧?有没有觉得腰酸或者哪里痛啊?”又招招手道,“来,先吃几个肉包子填填肚子,今日早起我胃口不大好,只勉强喝了三碗粥,如今只剩了几个包子给你,娘送栓弟上学去了,我把这包子热了又热,你可终于肯起床了。”
夏花回看他一眼,只见他脸带憔悴之色,没好气道:“瞧你这两个熊猫眼,怕累的人是你吧?”
卿如尘好像没听见一般吹了吹手中的茶,轻轻抿了一小口自言自语道:“这茶不是小花朵泡的就是不香,怎么喝也没个滋味。”忽又一抬眼,惊问道,“小花朵,你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说累的人是你。”夏花重复一句。
“唉”卿如尘长叹一声,脚尖晃了晃,眼巴巴的看着夏花道,“小花朵你知道我的累就好,昨儿个的确累着了,身累心也累,说真的,我这个人一向不怕苦不怕……”
“好好说话。”夏花坐了下来,水葱似的手指拿起桌上一个还正在冒着热气的肉包子就往嘴里送。
“小花朵,来,光吃包子太干,喝点茶。”卿如尘将手中的茶递给夏花。
夏花也不嫌弃的端起杯子来就喝,连着嘴里残余的包子一起吞下,又问道:“大壮怎还没起来哩?”
卿如尘小心肝儿一抖,昨儿个他偷偷跟踪小花朵出门怕被夏大壮发现,于是他很不道德的迷晕了夏大壮,因心中还记恨着夏大壮讨巧卖乖出卖他,他下手就重了些,所以夏大壮睡的又沉又死,到现在还未能醒过来。
他抽抽嘴角,干笑一声道:“昨晚大约是睡的晚了些,这会子他还没醒。”
“你们又吵架了?”夏花放下手中的茶盏,又伸手拿了一个包子。
卿如尘咳一声道:“这哪能呢,我和大壮好的很,怎可能吵架。”
“你们能和睦相处就好,这样才可以一直一直睡在同一个房间。”
卿如尘一咯噔:“那我和他还是不和睦相处好了。”
“那也好,哪个先吵架的就先去牛棚跟大黄睡去。”
“小花朵,你老让我们两个大男人睡一间屋子像个什么话?”
“难不成你要跟小女人睡一间屋子?”夏花深深看他一眼。
卿如尘将脚尖摇的更加快,弯月眼儿一眨嘻嘻笑道:“我想跟你睡一间屋子可好。”
夏花眼角含着微不可察的笑意:“好是好,不过有个前提……”
夏花垂了眸子,声音戛然而止。
卿如尘立刻将两腿放正,两手整齐的交叠放在桌上,端正无比道:“不管是什么前提我全答应,只要能和小花朵你困觉。”
夏花淡定反问道:“真的不管什么提前?”
卿如尘两眼放光,郑重的点了点头加强语气道:“不管什么提前。”
“嗯,我知道了。”夏花又深深的上下打量了卿如尘一眼。
不知怎么的,她的眼神叫卿如尘瞧的有点发毛的感觉,他微微一抖怯怯问道:“小花朵,你的前提不会是想把我变个死人吧?”
“你怎么会有这么严重变态的想法。”夏花不以为然的又吃了一口包子,然后喝了一口茶,“我可没有和死人同一睡屋的癖好。”
“哈哈,只要不死怎么着都行。”卿如尘放松一笑。
夏花点点头,又盯了他一会,淡声道:“你变个性就行了。”
“变什么?”卿如尘疑惑。
“变性。”夏花重复。
“何意?”卿如尘更疑惑。
“就是男人变成女人。”夏花从容道。
“小花朵,你胡说,顶多能变个太监,太监再残缺也是个男的,再顶多算个不男不女吧,可不能完完全全变成女人?”卿如尘听得有些头皮发麻,伸手捞过一个空杯子,指尖不经意的探入杯中不停的转动着杯子。
“卿卿,你不是神医吗?连换皮之术都会,怎不会变性之术?”夏花瞧他一脸当真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好笑。
“神医也不过是个名头而已,我再神也不过还是个医者,难道还能点石成金,点男成女不成?”卿如尘将手中的杯子转动的更加快了,又拿眼掸了一眼夏花试探道,“不花朵,我看不如这样,你在心底把个当个女人就行了,至于外在,不过是一副臭皮囊罢了,你又何必较真,再说,你也不能点男成女是不是?”
“如果说我能点男成女呢?”夏花轻声一笑。
卿如尘神色僵了一僵,呵呵笑道:“小花朵,你可别乱开玩笑。”
“我这个从不喜欢乱开玩笑。”夏花脸色凝重了几分,脖子往前伸了伸,更加逼近卿如尘的脸,紧盯着他的弯月眼,“虽然你这样子做个女人不算好看,但也勉勉强强的能看,我很乐意你做我的姐妹,这样有你站在我身边,当个绿叶正好衬出我这朵红花之美。”
卿如尘神色更僵了,嗤笑了一声,唇角的笑全是勉强之意:“小花朵,我倒要听听你如何能把我变成女人?你可别把牛皮吹破了。”
“变性不是说的,而是要动手术的。”夏花很是镇定,又伸手推一推桌上的碗筷道,“先去把碗洗了,等洗完了我就给你动手术。”
卿如尘胸口一窒:“小花朵,你果真不是开玩笑?”
夏花呵呵笑了两声:“果真。”
卿如尘收拾碗筷的手微微一抖,心里却也不肯相信小花朵真的会把他变成女人,可见夏花一副极其认真的样子,他心里又有些打鼓。
他慌里慌张的收拾好就往屋外走去,一腿刚跨出门口,夏花又唤了一声:“卿卿,记得多弄点麻沸散喝喝,省得在手术的过程中疼醒过来。”
“呃……”卿如尘回过头来眨巴着眼睛看了一眼夏花,一转头“嘭”的一声,额头重重的撞在门框上,疼的嗷嗷的叫了一声,弓着身子端着碗筷就跑了,不由的背后就浸出些许冷汗来。
卿如尘这一次洗碗洗的甚细仔,一个碗里里外外洗了一遍又一遍,眉却紧紧蹙着松不开,作为一个医者,他十分好奇小花朵所说的手术之法,他一向是个极喜欢钻研医术的人,不然也不可能拥有神医的美称。
可作为一个男人,他怎可能真的愿意变成女人,他可没有这样的癖好,他还想着有朝一日能抱着小花朵入洞房呢,虽然这种可能几乎为零,可在梦中幻想一下还是可以,如果,就连在梦中都不能和小花朵入洞房该有多么的痛苦。
他正纠结的洗着碗,夏花却从他的药箱里拿了一把锋利无比的铁质柳叶刀出来,另一只手拎着一个黄色小药包,站在厨房门口将身子依在门边,转了转手中的柳叶刀,又晃了晃那黄色小药包,淡淡道:“卿卿,你药箱里的这把柳叶刀极好,正好可以做个手术刀,我一拿上手就觉得十分称手,还有这麻沸散是你亲制的,想必药效极佳。”
“咣当”一声,卿如尘把手中的碗放在灶台之上,一时紧张长袖不小心带下灶台上圆而厚实的砧板,正砸中了他的前脚掌,他顿时抱起脚来跳的嗷嗷叫,嘴巴歪向一侧,满脸的痛苦,逼的眼角溢出了眼泪。
“卿卿,你快点把麻沸散拿去冲了,连脚痛都可以好了。”夏花依旧倚在门口,很是坦然的看着他,又道,“哦,你脚痛不能走,算了,我帮你冲药。”
说话间,夏花的脚就迈进厨房,卿如尘继续抱着脚跳着,断断续续道:“花儿,我想……想着这件事终归不……不大好,马上娘和林姨就要回来了,你就不……不需要避避嫌,男女授受不清啊”
夏花清媚的眼儿一眯:“你放心好了,今日镇上有庙会,娘和林姨赶庙会去了,不到下午也不会回来。”
“大……大壮还在家哩。”卿如尘抖着唇儿。
“大壮也不知什么时候醒,即使他醒了眼睛也看不见,即使他能看见,想必他也会乐于见到你变成个女人。”夏花步步逼近卿如尘,眼神却是泰然无比,又继续道,“再者,医者医病还分什么男女,卿卿你也太胶柱鼓瑟了。”
卿如尘微黄的脸色已是煞白,摇头道:“好吧,小花朵,我认输,我不要变性。”
夏花慢悠悠问道:“不想和我睡一间屋子了?”
卿如尘将头摇的更加剧烈,连带着脸颊两边的肌肉都跟着晃动起来,坚定道:“不想,一点也不想。”
夏花微露出一个恬淡的笑意,伸手拍了拍卿如尘的胸口:“这才像话嘛”
卿如尘将受伤的脚放在地上,嘴里还咝了一声,垂眸盯着夏花,神色间有些失落:“小花朵,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我是男还是女?”
夏花点头道:“我不介意,你介意?”
“我当然介意。”卿如尘脸一拉赌气道,“我介意的是你不介意我是男是女。”
“哦。”夏花又伸手拍一拍卿如尘的胸口,淡声道,“介意习惯也就不会介意了。”
“我永远都不能习惯。”
“不能习惯就努力克服一下。”
卿如尘生气的踮着脚一拐一拐的从灶堂里抄起一把扫帚,将散落在灶堂外的稻草扫的灰尘乱舞,恨恨道:“也无法克服。”顿一顿,补充道,“我可不愿当你眼前的一粒尘埃,要当也要当你心里无法抹去的尘埃,小花朵,我这个人一向……”
夏花早已一手掩鼻一手挥着走出了厨房,卿如尘见自己的话落了空,无人应答,更加恨恨的一跺脚,不小心跺到了痛处,“嗷”的又是一声叫。
夏花并不再搭理卿如尘,而是去了一趟蘑菇房看了看蘑菇,又看了看牛棚后种的木耳,眼见木耳微微的冒出一丁点黑黑的小脑袋出来,她很是欣喜,看来这木耳比她预料的还要长得快些。
卿如尘一个人坐在屋里穷极无聊,又想去找夏花又有些不敢,况且心里还对她生了气。
这个小花朵简直可恶至极,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感受,想着,心里更痛,又想着夏大壮还未醒来,他难得有和小花朵独处的机会,白白的浪费了很是可惜,况且他着实想知道这变性手术是如何变的。
都说学无止境,这医学探索也是无穷尽的,他对此充满好奇。
想了半天,他终是决定去蘑菇房找小花朵,其实他也疑惑这小花朵究竟是何人,反正他知道这个小花朵绝非以前的夏花,或许她果真就是两世生人,只是不知道她的前世又是谁。
他人还没迈出院门口,就见三两个人急急跑上山来,其中有一个人走路一瘸一拐的正是小花朵的大伯夏之荣争先恐后就跑了过来,而另外两个就是夏鲁氏和来弟。
夏鲁氏和来弟也就罢了,怎么这夏之荣也有脸来,他正疑惑,来弟的腿脚倒比夏之荣快些。
来弟一下就跪倒在地,小手抱着卿如尘的大腿道:“卿观主,求你救救我娘。”
夏之荣也满脸是泪,跪着哭诉道:“卿观主,求你先去我家看看,孩子他娘也快不行了。”
夏鲁氏在阳光中跑的气喘吁吁,灰白的头发乱成一团,老眼昏花也不大看得清卿如尘,见看到一团蓝色光影就直忤忤跪了下来,抬头望着卿如尘恳求道:“卿观主,求你赶紧下山去救救我媳妇,她……她快不行了……”
卿如尘赶紧弯下身来扶住夏孔氏道:“夏奶奶,救人就救人,你好好跪我做什么,这不折煞我了。”
夏鲁氏颤巍巍的起了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对不起,卿观主,老婆子这是急昏了头了,再不敢冲撞了观主。”
“夏奶奶,你太客气了,何谈冲撞之说。”
夏之荣一见卿如尘大有先救周连云之势,忙急着拉住卿如尘的衣角,哭道:“卿观主,求你快看看孩子他娘去吧,都没……没气了。”
“夏奶奶,来弟,这好好的是怎么了?”夏花正满心欢喜的看过蘑菇和木耳回来,就见到眼前这一幕。
“花姐姐,我娘快死了,呜呜……”来弟哭的爬起像见到救星似的奔向夏花。
“花……花……”夏之荣一见夏花来就灰了脸色,嘴里嗫嚅的喊了两声,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喊出口,他拉住卿如尘的手儿一松,颓然的倒在地上,想想有花丫头在,卿如尘必不会先救他媳妇儿的,或许这是报应吧,谁叫自个的婆娘专使坏心眼对付花丫头和二弟妹呢。
夏花微扫了一眼夏之荣,这些日子没见,这个懦弱的男人倒好像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都快赶上夏仲文了,还有那一头堪比夏孔氏灰白的头发,瞧着倒有几分可怜。
可是,她根本没有心情可怜他,卿如尘不过才在这里住了一晚,夏之荣消息怎么就这么灵通,难道是孔翠莲说了什么,可孔翠莲也不像是会多嘴的人。
此时,不容她考虑太多,人命关天,她立催着卿如尘去了夏鲁氏家。
卿如尘一走,屋里顿时清静下来,夏花去了一趟大壮房里,却见大壮睡的正沉也没叫醒他,她想着必是昨晚夏大壮和卿如尘闹了一场,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今天晚起些也不奇怪。
她难得的悠闲,本想无事去山上猎些野味回来打打牙祭,却又怕大壮醒来无人照看,方忍了打猎之兴,正准备去厨房去和面,中午将就着和大壮下碗牛肉面吃,就听到一个沙哑而又娇软的童声传来:“姐姐……”
夏花转头一看,却是郭魃,她穿了一身略显厚重的紫红色棉袄棉裤,领口滚了雪白的狐狸毛,腰间还悬挂了一个极精致的绘着绿叶的白玉小葫芦,脚下依旧是那一双红的滴血的绣花鞋。
她的小脸儿有些苍白,唇儿也失了血似的,整个人好像生了一场大病虚弱的可怜,一双盈盈的眼睛溢着水般的雾气,更显得楚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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