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散荏苒

夜半时分，灵染传媒一干人等吃夜宵庆祝。
    “半夜吃夜宵不符合我的养生之道。”
    乔乔不屑：“想不到像个痞子的楚流风还懂得养生之道！”
    “就连楚流风是流云哥哥这种事都能发生，还有什么想不到的！流云你就是这样不好，心事藏得太深。流云，你今天的笑容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是好事，恭喜你！”陈淼真心为沈流云高兴。
    “Michael，大家这么高兴，你就知道吃，太煞风景了！对了，流云姐，你可不能轻易放过楚流风和Michael，这两个人瞒我们好苦啊！流云姐，当年楚流风真的因为钱将你抛弃了啊？”
    “乔乔你别乱说，你知道什么！流风都说了，他是因为将钱丢了才迫不得已离开的。再说了，歉也道了，人也回来了，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只要以后相亲相爱就行了。”
    Michael用脚在桌子下踹乔乔，乔乔瞪了Michael一眼，不满地继续吃宵夜。
    “Michael说得对，只要流风回来就好。只是没想到流风改了姓，还出了国，怪不得多年来都查不到。”
    楚流风看着沈流云淡淡的笑容，心中酸涩无比。
    “对不起，流云。”
    “别再说对不起了，按照约定，我原谅你了。”
    陈淼指着楚流风：“我说你怎么这么了解我们流云呢！她大人大量，你以后可要怀着赎罪的心情好好对待她，不许再伤害她了。”
    楚流风抢在沈流云反驳之前开了口：“我保证。”
    沈流云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楚流风，终是甩开了忧患得失之情，开开心心地一起吃饭。
    “对了流风，你找到了家人，还改姓楚，那他们现在哪？”
    此言一出，大家都好奇地看着楚流风。
    楚流风身子一僵，紧紧握住了杯子：“失去联系很久了。”
    Michael担忧地看着楚流风，不知该如何制止乔乔。沈流云也发觉楚流风似乎有事隐瞒，暗暗担忧。
    尴尬的气氛又被乔乔打破：“对了对了，我又想到个问题，那天流云姐在宿舍是不是已经认出了楚流风？”
    “流云，你什么时候去的流风宿舍啊？”陈淼疑惑。
    Michael哀嚎：“终于找到一个比我能闯祸的人了！”
    一抹红痕一闪而逝：“我对流风有所怀疑，去公司报到后顺便去了流风那里。”
    乔乔仰起兴奋的脸：“你怎么认出他的？”
    “长得很像，熟知我的喜好和过往，他说是我的超级粉丝却从来都没好奇过我一直在找的与他相像的人，最重要的是他出现在了天行健福利院，这是我们一起待过的地方。”
    楚流风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的失策。
    沈流云不悦地看着楚流风的表情，微嗔：“你那是什么表情，就算你不去，我也会知道的，早晚的问题。我说过，只要你出现在我身边，我一定会知道，不是我感觉灵敏，而是你自己的不由自主。”
    “看到你的笑容，我才觉得我回来是对了，流云，你要让我觉得自己一直是对的。”楚流风终于敞开心扉。
    “哎呀呀，好甜蜜啊！对了对了，我还有问题——”
    Michael忍不可忍地截断乔乔：“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本来的嘛，他俩说话都半遮半掩的，只有他们自己能听懂，我真的很好奇嘛！”乔乔撒娇。
    “你看看人家陈淼，多有深沉，别人隐私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陈淼不好意思地看着Michael：“其实我也很好奇，就是不好意思问出口，因为我知道乔乔一定会忍不住问的。”
    “我晕！你们这么问下去，天亮也答不完啊！”
    “不行不行，我今天就要知道，否则会睡不着！”乔乔不依不饶。
    “八卦女！”
    “讨打！”
    楚流风看着好朋友Michael这么维护自己，这么快就融入了异国的环境，心中既欣慰又感动。
    “够了！”被当做隐形人的李辉终于发作。
    打闹的众人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李辉。
    “你们倒是很乐观啊，知不知道节目播出以后会引起轩然大波！流云、流风，你们要自爆也要通知公司一声啊！这虽然会引起足够的关注度，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大众的反应，这是多惊人的爆点，你以为大家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们吗，别说是前途了，就连日常生活也会被打乱！你们相信吗，你们明天连公司的门口都进不去，所有打来的电话都是无聊的电话！”
    “想要自爆哪有提前说的。”乔乔看到李辉杀人的目光，立即挥手改口，“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这明明是好事，兄妹大团圆结局，李辉姐这不是杞人忧天吗？”
    “流云因为在乎流风，不介意以前发生过什么，但大众怎会明白，他们只想拿着放大镜去窥探，挖掘出所有的秘密。流风如此放纵自己，给他招来多少反对者，你们不要忘了，你们是公众人物！”
    “但我觉得这真的很具有话题性啊，会让他们人气持续上涨，也会让观众关注我们的电视剧。虽然是险了点，但还不至于毁了他们的星途吧？”陈淼试探道，“我知道李辉姐不喜欢利用绯闻，李辉姐是不是担心赞助商和粉丝的问题？”
    李辉看着那么幸福的二人，终是改了口：“知道就好。”可本质是，你们二人并非亲兄妹，大众的挖掘心有多可怕，你们以后就知道了。当所有事都被拿上台面时，这段风波的终点免不了伤害。
    “对不起，我私自决定将事实说出，如果将来有狂风暴雨，你可会后悔？”沈流云从容地看着楚流风。
    “这对你的影响更大，你都不怕，我怎么会怕呢。说到底还是我惹的祸，若有祸患，我会承担。”楚流风目光坚毅。
    沈流云握着楚流风的手：“当然是共同承担了，我和你一样，后路都已经找好了。”
    二人相视一笑，只有李辉知道这笑容代表的含义。
    “明天我怕你们就会被狗仔队追着跑，有你们忙的了，我劝大家还是将手机关掉吧。”李辉无奈告诫大家。
    “我手机从来都是静音的。而且他们要来便来吧，看看最后谁会吃亏，李辉姐，我这人可从不吃亏的。”楚流风装无辜。
    “我手机是限制呼叫，非通讯录一律屏蔽。几天后我们就要进组拍摄了，以赵导的风格是不会让不相关的人进入的。”沈流云露出撒娇的微笑。
    “我刚到中国，新号还没被侦知，他们问我就装听不懂就好了。”Michael卖萌。
    “我手机早就关了，实践出真知啊！”陈淼故作老成。
    “我是双卡，和你们联系用的都是另一个号码，工作用的号码我已经设置成别人一拨打，我的电话就会自动告诉他，这个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乔乔一脸得意。
    李辉长长一叹，而后自己也笑了：“我们公司最可贵的是有一群团结善良乐观的伙伴，不错，不枉我的教诲！算了，为未来的事担忧实在太蠢，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来，我们干杯！”
    “噢耶！李辉姐万万岁！”
    “我还要开车，就不喝酒了。”楚流风拿起饮料。
    “这个借口好烂啊，流风，这也就是我们，要是别人，你这借口未必躲得过。来，我还为你准备好了这个。”我好贴心！
    Michael急忙献宝般将一份文件拿了出来。
    乔乔一把抢了过去：“全是英文，什么玩意啊？”
    “这是我为流风编写的病历，大意就是流风要好好保重身体，只能当大爷伺候着，许多东西东禁止，包括饮酒，怎么样？流风，你有没有其他讨厌的东西，我帮你加上去？”Michael沾沾自喜起来。
    楚流风猛然转头，惊怒不已，一把将文件夺了过来，看完内容面色稍霁，语气却前所未有的严厉：“Michael你越过底线了，身为医生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Michael挠了挠头：“我想反正要走，不如最后利用一下，我还给自己也写了份病历呢。”
    沈流云从未见过楚流风如此惊怒，有些忐忑：“Michael做的事很严重吗？”
    楚流风生气不语。
    Michael笑笑：“没事，在中国谁认识啊！现在我只剩名章一枚，真可惜。你们要是需要编写病历，就找我吧。”
    “算了吧，我们可不想助纣为虐，你还是踏踏实实过日子吧。这又不是应酬，你们要是不想喝，没人会逼你们的，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流风因为酒驾去坐牢吧。”乔乔鄙夷地看着Michael。
    “难道是我自作多情？”
    众人回应：“是啊！”
    “对了，李辉姐，你若是将手机也关了，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怎么办啊？”乔乔的眼神中说，我也是个尽职的好助手。
    “我没关啊。”
    “李辉姐不怕骚扰？”
    “我将手机设置成来电转移了，转移到你的家用号码上了啊。”
    “啊！！！”我这助理的命真真苦啊！
    李辉无奈摊手：“近墨者黑，唉，我跟流风学坏了。”
    众人：“……”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夜宵结束后，Michael负责将李辉、乔乔送回家，楚流风负责将沈流云、陈淼送回家。
    楚流风打量着沈流云约七八十平，布置朴素简约却很温馨的家。
    “上次还想邀你来我家看看，这次终于实现了。我看你今晚有些疲惫，留下休息吧，反正明天没工作。”
    楚流风有些赧然：“太晚了，不方便。”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方不方便，再说了，你忘记我们说过以后就要拥有这样一个家，你看，和当年说的是不是一模一样？终于实现了，我们共同的家，这个家一直都有你的房间。”
    说完，沈流云推开那道从未向别人展示的房间。楚流风慢慢走进‘他’的房间，看着书柜上摆着上学时读过的书，获得的奖状，衣柜里挂着当初觉得土的不能再土的校服和家居服饰，日常服装，床头柜上摆着他和沈流云高中时期的合照。
    ——流风，你这么辛苦，我很心疼。其实，我们只要一直在一起就好了，你不用一直逼着自己想要给我们一个家。
    ——流云，只要我们努力，一定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这个家不用很大，在单位旁边，环境较为安静，不必奢华的装饰，有你有我的房间，房间里摆满我们自己曾用过的东西。有了家才踏实啊！
    ——别太勉强了。
    ——里面还需要你去布置呢，女主人。
    那时的我，有沈流风就已经足够了。
    “欢迎回家，流风。”沈流云朝着楚流风温暖一笑。
    楚流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奔涌而来的感情，紧紧将沈流云抱在怀里，哽咽道：“这是我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流云，谢谢你！”
    沈流云先是吓了一跳，面如火烧，随后甜蜜地回抱楚流风：“这个梦我也做了好久。”
    “关于你的这几年，我有太多太多想问，留下陪我吧。”
    楚流风点点头：“但Michael刚到中国，我暂时要陪着他，不能搬过来和你住。”
    （Michael：谁要你陪！别耽误我追女神！）
    “没关系，我继续等。”
    听闻此话，楚流风的心升起了很大的愧疚。
    沈流云在她房间的地板上铺了一床褥子，开着灯和楚流风交谈。
    “流风，如果你想抛弃过去，那我们就一起向前看。但我还是想知道这几年来你过得如何，你只说你想说的就可以了。”
    “那晚我去取学费，刚好自动提款机没钱了，我又走了一家银行，回来的途中将钱丢失。对不起流云，如果不是我，我们就不会分开这么长时间。”
    沈流云佯怒：“你要是再说对不起我就去挠你的痒痒。再说了，如果要说对错，是我的错，是我没能考取A师范的公费档。但假设历史没有意义，我们现在也很好，就当是被老天作弄了。”
    楚流风宠溺地笑笑：“嗯。钱丢失后我很自责，一直想找回来，没敢回福利院。当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钱时，我很绝望，我们没有一天敢放松自己，拼命边打工边学习，冒着被退学的危险攒下来的那么一点点学费也没有了，在S市，想有个自己的家所需钱数对我们来说更是个天文数字。就在这时，我遇到了周染，他愿意资助你上大学，为了报答他，为了更快的赚钱，我决心不再念大学，走上演艺之路。后来周染带着我去了美国，培养我成为艺人，在那里还结识了同样聪明又孤单的Michael，周染的债还没还完，就七年了。”
    “老板为什么会帮我们？”
    “你还记得我们高考之前预订宾馆，熟悉地形，救了一个差点失足摔下天桥的醉汉吗？他就是我们现在的老板周染。”
    沈流云心道：怎么会不记得，为了省钱，我们住在了一起。现在想来，是因为这个影响了成绩吧！
    “竟然这么巧！当时我还担心你会因救他而受伤，现在才明白好人会有好报。”
    “周染是救命恩人！流云，我曾经自暴自弃，憎恶自己，但现在看来，周染、李辉、赵依迪、高亦非、Michael、乔乔、陈淼等人，我们身边有了这些人才能守住我们的幸福，我们应该心存感恩。”
    “是啊，以前我只愿意相信你，依赖你，现在的我也慢慢坚强，学会独立。我现在也有了能力去守护，流风，以前辛苦你了。”
    “流云，你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是带着钱跑了吗？”
    “从理智到情感，一瞬间都没有。我只是担心你出了事，你失踪两天后，我就去报了案，可收效甚小，无奈之下，我找到了亦非帮忙，可还是没有你的下落。我当时本想放弃念书去找你，但院长找到我说，灵染公司愿意资助我上大学，因为我是沈流风的妹妹。我阴差阳错地进了艺术院校，跌跌撞撞，寻寻觅觅地过了七年。”
    “高亦非真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好男人。”
    楚流风说这话时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眉头略微皱了一下。
    沈流云扑哧一笑：“我可要去告诉亦非，当年那个百般挑剔的沈流风居然对他用了这么高的形容词。”
    “当年他要求我给他补课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和你一起学习。他为了你真的非常努力，听说他后来放弃了原本的志愿，花了许多钱才进了和你一样的大学。我终于可以说，他是世上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男人，他真的成长了不少，当之无愧。”我知道，他是因你而成长。
    “流风，我们真的很幸运，虽然缺失了很多东西，但得到更多。亦非和依迪从大学到现在一直在默默地帮助我，我才能坚持到你回来我身边。流风，你一定要和我一起报答他们的恩情！亦非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很高——”沈流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闭口不言。
    楚流风当然知道原因，心中醋意升起，自己珍惜多年的人或许要和别人幸福生活在一起了，但理智告诉他这是最好的结局。
    “高亦非若非真心，不可能由着你的性子陪你等了那么多年，虽然我很不舍得，但我愿意承认他。”楚流风忍着心酸，轻声说道。
    沈流云终于想起，学生时代楚流风对自己的保护，他曾扬言，想要靠近沈流云的男人必须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男人，至少是要比他强的男人。那时的她不在乎别人嘲弄的言语，只感甜蜜。
    只是，同样的话，沈流云却感到了怅然和心痛。
    “原来亦非的心情是这样的。”
    楚流风没听清楚沈流云的自言自语，继续自说自话。
    “当年我们在高亦非家学习，他是为了迎合你的喜好才请了其他的家庭教师，其实他本人一点都不喜欢钢琴和外语。他家老爷子挑剔了点，你们若想在一起，我建议你退出娱乐圈，我会为你准备嫁妆的。”
    沈流云闻言大为恼怒，语意微凉：“亦非对我怎样我很清楚，你不用再提醒！流风，我们才重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和我分开？”
    楚流风惊觉沈流云似乎又回到了过去的冰冷，心中忧喜参半。
    “流云，我只是想让你幸福，你为了找我，蹉跎了多年青春。”
    “我困了，睡吧。”
    沈流云随手关了灯，楚流风无奈。
    ——真是个傻瓜！在我心里，那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男人是你。
    ——我害怕自己内心真正的欲望，若我不再是沈流风，若我会成为你的负担，我们还能够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