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人下

25 重逢


第二十五章
    云仁、云义出兵不久便到了契丹大帐,他们将之团团围住,却不进攻,契丹人数次突围,都被打退,也是犹如困兽,终日不安。云仁传令诸将,不得妄动,要将契丹逼至走投无路,自乱阵脚,才可以最小代价取胜。这说辞合情合理,加之众将又全出自岑家军,自是深信不疑。横竖给养充足,也不着急。
    就这么耗着,云仁一直等待的朝中传信,总算是到了。这日元深风尘仆仆地进了阳城,直奔军营。云仁留下的亲信见到他,稍作询问后便领他出关,径直带到将军营帐。
    元深将车离手书交给云仁,又细细说了他走时朝廷的状况,云仁当机立断,找来云义,命众将集合。他坐在帅位上,下令道:“我军已将契丹围困多日,他们惊惧疲惫,粮草亦全数耗尽,此时正是我们出击的最佳时机。何仲、孙明!”
    “末将在!”
    “你二人策动两翼,杀将进去,但求个快字,务必要速速深入,搅乱布防!”
    “是!”
    “岑云义!”
    “在!”
    “你率中军跟在先锋之后,大举掩杀,灭掉契丹主力!”
    “是!”
    “侯冲!”
    “在!”
    “你领其余兵马,牢牢守住外围,不能放任何残兵逃脱!”
    “是!”
    “本将坐镇在此,静候诸位捷报!”
    “将军放心!”
    这场仗持续了数日,以齐军大获全胜告终。连契丹掌管兵权的左右军王也在乱战中被砍杀,少了这两个臂膀,又失去几乎全部精壮战力,即使远在契丹都城中的可汗想再生事,也有心无力。何况关外戎狄众多,契丹势大时他们俯首称臣,契丹一旦式微,他们便会乘虚而入,要应付这帮人,也足够契丹头疼了。这似乎便是云仁期盼已久的、边关数十年宁定的开始。然而事后才知,并非如此。此为后话。
    齐军清点了死伤、俘虏人数,打理好所获辎重,原地休整两日后,返回阳城。
    一到营帐,云义便跑来找云仁:“大哥,你当初说有了确凿消息才开战,究竟是何消息?”
    “你来得正好,我本就要找你”,云仁唤出元深:“这位便是父亲在朝中安置的眼线派来的使者。”
    “见过将军。”元深行礼道。
    “大敌当前时,我怕说与你听会扰乱你心智,如今无妨了”,云仁对云义道:“父亲甫一回朝,便被强加了抗旨之罪,投进天牢,严刑拷打……”
    “他们竟敢?!”云义怒号:“昏君佞臣!大哥,你还等什么?!我们这便开拔,杀进长安,救出父亲!”
    “以何为名?”云仁诘问:“我们若真贸然杀进长安,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叛军,人人得而诛之,到时他们以父亲为质,逼我们就范,你伏不伏法?”
    “难道我们什么也不做,仍由父亲被他们折磨?!”
    “当然不是!父亲临行前留了书信给我,信中写明万不得已时,我们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将矛头直指车骖等人,历数其罪状,逼皇上丢卒保车。但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大哥!”云义喝道:“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急!我们岑家遭此大难,罪魁祸首除了那车骖,昏君也脱不了干系!清的什么君侧!”
    “怎么?你还要向皇上寻仇?他身染重疾,本也没多少时日了。”
    “还是不能太便宜他!”云义愤愤。
    “先不说这个”,云仁不欲再与他争:“眼下的要务,无论是何名义,先要让众军与你我同心,否则拿什么去打?”
    “岑家军自然是站在我们这边。”
    “那是对外作战,若是对内呢?此番事成还好说,万一失败,谁愿意背个谋反的罪名被诛九族?”
    “这……”
    “我倒是有些想法,二位将军可愿一听?”元深插话道。
    “请讲。”
    “以清君侧为名出兵,事关重大,确要仔细筹划,哪一环节都出不得错。尽管军中诸将都忠于二位将军,但忠到哪个程度,想必又各有不同。二位将军不妨先挑出那些最为忠心的将领们,将实情告知,若他们愿意追随,则自去鼓动相熟同僚及手下兵士。待军中与二位齐心者占到半数,再召集全员,当众宣读讨伐车骖的檄文,着人在帐中鼓噪一番,剩下那些或有他想者闻之必为所动,打消顾虑……”
    “好,好”,云仁抚掌:“此计甚妙。云义,你这便去办!”
    “是!”
    云仁也自在脑中理出了些最堪托付的将领,正要找他们来,就见副官来报:“将军,长安又有两人前来。”
    “快请!”
    那二人被带进大帐,云仁见他们面孔陌生,要开口询问,左侧那人却从袖中掏出一枚黄符,两指并拢,念念有词。这幕甚是怪异,云仁目瞪口呆。
    少顷,黄符忽然烧了起来,在他手中化为灰烬,右侧那人吁了口气,缓缓抬头。云仁猛地站起,三两步冲到他面前,却见他眼神克制,这才醒悟,掩饰般地轻咳一声,问:“来者何人?”
    车离一拱手:“在下车离,乃朝廷里一名小小太医,但机缘巧合下,得岑大将军信重……”
    “嗤!”另一人也卸下了伪装,讪笑道:“车太医真能装,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俩的交情。”
    “隔墙有耳。”车离一本正经。
    “无妨,我已叫旁人退到帐外”,云仁见适才说笑者是个翩翩少年,面相生疏,却又莫名亲切,便问:“这位是……”
    “我叫岑云智”,他缓缓说道:“大哥,十余年不见,你可安好?”
    云仁大吃一惊,仔细打量,发觉他容貌俊逸,气度不凡,还带了股斜睨众生、浑然天成的傲气,不由在心底大赞:岑家这庶出的孩子,论皮相、论气质,竟在嫡子之上,令人心折。但想到“庶出”,便又忆起他身世,云仁百感交集,道:“好,好,好……四弟,这许多年,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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