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音

“如你所见。”
    胤琩君冷笑，“百年后归来你做的第一件大事却是阻挠本君。”
    “来之前我去了趟紫宸宫见到了限数将至的莲濯，他一半修为遭清蘅吸走，再加上凌城的尽数修为，你不见得能胜他。”
    “那又如何，千年之躯岂堪得起万万年的修为，你留着他不过是为了制衡本君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对方沉默良久后道：“我已经不需要后路了，只是为了还他恩情。”
    “你又凭什么认为本君会同意你还这个恩情？”
    “当初我将你从紫宸宫救出，作为交换你会答应我一个要求，今日我即来兑现。”
    胤琩君瞳孔幽深，瞬也不瞬的看着他。
    殿外脚步声由远及近，言杞心慌意乱的冲进来面对一地狼藉，惶恐下跪：“言杞有罪，让帝君受惊了。”
    胤琩君衣襟微翻，凤麟洲主已去。
    “起来吧，罪不在你，本君对玉清境惯不设防，清蘅想要掩人耳目到本君这里来并非难事，你就算早早察觉不过是徒增亡魂罢了。”
    命言杞退下后，胤琩君独自来到太虚池，古树参天，他立于其下，想到不久以前他在池底弈棋有不速之客来此宣泄对他的不满，扰他心绪败他雅兴，他听着那一发不可收拾的碎碎念竟由反感到欣然接受。
    他为君时，她是落魄的神女，他极尽利用她打压清蘅；他为人时，她如寻常凡女深陷红尘，他不放过利用她的机会却动了恻隐之心。
    九重天上的胤琩帝君何时有了恻隐之心的？胤琩帝君如何能有恻隐之心？
    回到勾陈垣，言杞已将一室凌乱归位，他四下找了找，那盏印了“莞”的灯笼了无踪迹，他深深吸了口气。
    他不该追求大道之外的东西，既还未跨出，那便及时收手吧。
    六年后，北方统一，洛阳春深，城隍庙香火鼎盛远超从前，录事小童新人换旧颜，埋头苦干，人群渐渐散去后，小童眼前出现双纤尘不染的白靴。
    小童纳闷，这白靴的主人停在他面前莫不是看得到他？那不是凡人？小童抬起头看到一相貌清婉的女子对着他笑，暖暖的，他看的有些呆。
    “小童子，你家城隍大人呢？”
    小童子来不及回答，他家城隍大人的声音已先于他响起。
    “可是容姑娘姐姐？”
    容莞回头，小小的城隍大人露出惊喜的笑容。
    这城隍正是当年的那个录事小童，前不久他托司命告诉她七夫人的女儿有了下落，举家迁回洛阳，前不久还定了门亲事。
    容莞看着这个尚没她高的小小城隍，眉开眼笑道：“想不到三年未见你已经是城隍啦？没记错的话你只有五百多岁吧？”
    小城隍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羞涩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容姑娘姐姐你上次走后没多久，天上的帝君亲自封我为洛阳城隍，先城隍哭了几天就去了泰山府再没回来过，我只得先管着，好在做的事情跟我之前做的一样。”
    ……那酒鬼大胡子城隍到底是多没责任心啊，连个孩子都不如，还好胤琩君是个明君，不然不知道那酒鬼要误多少事儿。
    “容姑娘姐姐是来看安姑娘的吧，你随我来。”
    小城隍把容莞带入内容，取出一卷竹简摊开在容莞面前，“安姑娘是前不久刚来的洛阳，她是前朝皇嗣，本无罪过，阳城侯与她父亲成都王又素有交情，当年她入府便收为养女，前朝覆灭后阳城侯应召回到洛阳官居三品，安姑娘也许了门当户当的人家做嫡妻。”
    容莞由衷笑开，七夫人这下可以放心了。
    “容姑娘姐姐你夫君清蘅大人呢？他从归墟出来了吗？”小城隍一脸认真的问。
    “嗯，他出来了。”
    跟小城隍从内室出来，清蘅正等在大殿，她快步走过去，他习惯使然的拉起她的手。
    小城隍艳羡的瞧着这一对璧人渐渐走远，提着笔的小童子好奇的探着脑袋，喃喃问道：城隍大人，他们是谁啊？”
    “他们啊，是天上的云彩。”
    洛阳城内，柳絮飞花，坊内街市车水马龙，清蘅携着容莞悠悠然其中，柳絮落下来沾到容莞头发上，清蘅耐心的拂去。
    逛到红日渐落，闭市的铜锣敲响，两人方意犹未尽随着收摊的商贩大流离去。行至人流稀疏处，清蘅自袖子里掏出个玉簪子为容莞戴上，那簪子不甚华丽却温润有余，他含笑道：“凡间的东西愈发精致了，你戴甚是好看。”
    容莞伸手摸了摸簪子的轮廓，一脸幸福，“暂且信你。”
    巡城换防的军队从旁而过，清蘅拉着容莞靠入自己臂弯避开队伍，军队走后两人继续挽手前行。
    马蹄声去而复返，骑马的将军绕到两人面前勒住缰绳，夕阳下他逆着光看不清脸，只瞧身姿挺拔无比。
    “可是容姑娘？”那人问道。
    清蘅眼睛眯起。
    容莞不明所以，询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跳下马，走向容莞边走边说道：“果真是容姑娘，三年未见，容姑娘还活着在下也松了口气，在下霍云。”
    听到霍云这个名字容莞眼睛一下子亮了，“霍云？你没死？”
    “承蒙家师相救，霍云幸得未死，容姑娘……”
    “霍将军。”清蘅打断道，眯起的眼睛已然张开，“国运未定，不曾想会在此处见到你。”
    “本将不过是路遇故人前来寒暄两句，你这妖人也要阻拦？”
    清蘅和容莞身后，红衣阿箫慢慢走近，警惕的看着胤琩君。
    “霍云，别以为你当将军了就不能拿你怎么样，欺负我家夫君决不饶你。”清蘅未来得及开口，容莞一口喝止霍云。
    霍云一愣，随即不再言语，跨马上鞍，“既得见故人霍某不便再叨扰，容姑娘，后会有期。”
    霍云一夹马蹄，骏马飞驰而去。
    清蘅掩嘴轻笑道：“阿莞如此，清蘅甚愧。”
    容莞抓了抓清蘅的手，头靠在他肩上，撒娇道：“我才不管。”
    清蘅摸了摸她的头，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