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有情非此岸

2 恶魔


达芬奇画了一幅名为《蒙娜丽莎》的画,画上的女人展现给世人的是一抹神秘的微笑,有人猜测那是他的自画像,有人猜测那是他一个情妇的画像等等。
    记得前段时间我看了一期《寰宇地理》,讲的正是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在画中,女人的背后有一座桥,被推测其名为“恶魔桥”,而达芬奇本人就称他那长得酷似女人的美貌男助手“沙莱”为“小恶魔”。
    后来那画中带着神秘微笑的女子又被猜测为沙莱和另一个被外界公认为达芬奇的女友的合成图,并猜测达芬奇可能是为了掩盖他是同性恋而把画带在身边直到去世,因为在当时同性恋是违法的。
    我看完后有点儿震惊,不过渐渐就把这段抛在脑后了。
    要不是因为收到曹华海的信,我可能真的会忘了这段神秘的探索,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曾经一直把他当作我的恶魔,所以他再次出现,我又想起了他小学欺负我的场景,想起了这有些暧昧的意义的“恶魔”二字,于是想起了达芬奇。
    吃了两天药,感冒总算放过我了,我顿时无病一身松!
    手机铃声在黄昏十分响起,我以为是杨淼她们终于知道来关心慰问我一下了,哪知道是曹华海。
    他说他回国了,呆会儿就会来我这儿坐坐,叫我准备好接驾。
    我去衣柜找了身衣服换了,如果一身睡衣迎接客人的话终究不太礼貌。又去洗了把脸,梳了个头,要知道,单身生活腐朽得不像话,如果不换身行头的话简直没法见人。
    他没按门铃,而是敲的门,我连忙从沙发上跳下来,然后紧张兮兮地走过去开门。
    门外的他长变了很多,还是一样的阳光帅气,不过骨子里却可恶至极,是典型的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
    我们也差不多有十三年没见了。
    “好久不见。”他说完,然后大手一捞,给我一个西式的拥抱,还用脸贴了一下我的。
    我在下一秒推开了他,他没想到我的反应这么大,于是说∶“对不起,冒昧了。”我听了他的话直想笑,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了。
    “这么快就买房了?”他一双眼睛打量着我的房。
    “租的。”我随口敷衍道。
    “真是租的?”他又问。
    “你无不无聊啊!我买得起这么贵的房吗?”我把水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那可不一定。”他拿起水,一副好像很受欢迎的样子很让人不爽。
    “庄雯雯。”他一直盯着我看。
    “怎么了?”
    “你变漂亮了不少。”
    “当然,女大十八变嘛!”
    “小时候的事情对不起!”他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他那几年的确时常把我整得颜面扫地,让班上所有的人都不敢和我玩儿,他的确可恶,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觉得那有什么了,“反正都是过去式了,你还记得就很好了。”
    “可我是诚心来跟你道歉的!”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好像要把我吸进去。
    “我早就原谅你了。”我移开视线,懒得和他纠缠。
    “真的?”他高兴得有点过头了,我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就看到了他的一双眸子里满是喜悦。
    “嗯。”我点头,这样看起来比较有诚意不是吗?而且其实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原谅。
    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开始恨他,因为他说∶“我们交往吧!”
    我气得差点摔杯子,“你还想捉弄我!”小时候还没戏弄够吗?
    他连忙解释道∶“不是的雯雯,小学那么对你的确是我的错,可我现在很确定我喜欢你,这不是捉弄,也不是游戏。”
    他眼睛里藏着一些我读不懂的东西,这让我感到心慌。没经过大脑,我木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你在骗我。”他却不敢看我了。
    “我骗你做什么,我也才刚刚认识他,而且……我对他一见钟情。”“一见钟情”这个词怎么说呢,虽然有些无厘头,但却是最能解释瞬间爱上某个人的词。
    他听完愣了一下,然后神情萧索地出了门,门随即关上,可那声音却是隔了一会儿才打在我的心上。
    他说和我交往是我意想不到的,我口不择言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也是我意想不到的。
    晚上睡觉前我问我自己∶吴宥,是你的男朋友吗?
    旅游前一天我去公司交企划案,孙玫告诉我这次去云南腾冲。
    回去的时候到超市买了点零食,出了超市左边有卖烤鸭的,我又胡乱买了点儿。
    我刚趁着红灯踩着斑马线走了几步,一辆车便在我左侧停下,我吓得心跳都漏掉几拍,这人闯红灯想害死谁啊!
    车上的人急急忙忙地下车问我伤到那里没有,我刚想不顾淑女气质地破口大骂,可刚转头才看清原来目无法纪闯红灯的是吴宥,“你开车都不看红绿灯吗?”
    他上前扶住我被吓得摇摇欲坠的身体,然后开口说道∶“对不起……我是有急事……所以才……”我打断他,“有急事就能闯红灯,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刚出没能及时刹车……”说着说着我的声音已带有哭腔。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他看我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又说∶“你回家吗?我送你好不好?”我没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钻进了他的车子。
    也不知道他说的急事是什么,反正他把我送回家后还给我倒了被热水才离开的。
    他走后,我随手拿了个旁边的抱枕,脸紧紧埋在里面,想起差点就进医院了仍旧后怕。
    第二天我没去公司和他们一起打车去机场,而是直接赶到机场和他们会合。
    到了腾冲,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地热温泉,入口处有当地人拿着鸡蛋卖(云南十八怪之一——鸡蛋串着卖)。
    同事们都自掏腰包买了几串,就我一个人没买,不是我节约,是我对鸡蛋过敏,小时候还因为这事被亲戚笑说∶“这孩子怎么连鸡蛋都吃不得,真是苦命人。”
    他们还在那儿用地热蒸鸡蛋的时候我就去泡温泉了,我先先去的低温泉,人挺多,估计长假什么的更拥挤吧。
    其实我这人吧,虽然常在杨淼她们面前以老娘自称,但骨子里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老封建,一看人这么多,我暗喜幸好带的泳衣够保守。
    从低温池里出来的时候我披了张浴巾,碰到孙玫她们刚准备下去,我打趣她们鸡蛋吃够了没。
    去温度稍高一点的池子的路上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朝后面仰去,“小心!”一双手扶住我的双臂,“你没事吧?”声音听着耳熟得很,于是我转过身,“你怎么在这儿?”曹华海朝我一笑,“你能来这儿享受我为什么不能来?”
    我不想理他,于是想越过他去池子。他一把握住我的手∶“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我的心忽然漏掉一拍,随即恢复正常∶“曹华海,我只是想去泡温泉。”
    他的眼睛里还是充斥着悲伤,我不忍心看,所以快步离开。
    这个温度比刚刚那个适合我,我靠在岸边,闭着眼仰面享受日光,觉得很放松,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突然有人撒了我一身水,我睁开眼,“孙玫,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找你聊聊天。”她移到我左边跟我一起靠着池岸。
    “好啊!”我正觉得无聊。
    她神色有点反常地说道∶“雯雯,我要结婚了。”
    “跟陆潇吗?”陆潇和她谈了很久了,两人在公司也是公认的情侣。
    “不是,D集团的大公子文嘉桓。”
    “你爸不同意你和路潇结婚?”
    “不是我爸的问题,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他说跟我在一起压力太大,没法呼吸。”
    我想了想,然后说∶““可你们还没分手多久不是吗?”我上个月还看见他们在情人餐厅吃饭。
    “现在虽然已经不流行闪婚了,可几年前我不想结婚所以错过了赶时髦的大好时机,现在算是弥补一点遗憾吧。”她神色还是郁郁寡欢的,看得出来她并不爱她的未婚夫。
    “孙玫,你还记得Michael吗?”
    “哪个Michael?”
    “跟我们签了长期合作合同的E公司国外总部的董事。”
    “怎么了?”她疑惑地看着我。
    “你还记得他夸过你什么吗?”
    “这个当然记得,他说我是一个很有美丽,很有生气的工作狂。”
    我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才说∶“那你现在这副样子像什么?哪里有点生气了?孙玫,这年头结婚又不非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结不结婚都是你自己的事,既然你已经选择和文总结婚就开开心心地自己嫁过去。”
    “雯雯,可是我……我爱的一直是陆潇……我……”
    “既然还爱他,那你就去跟文总解除婚约。”
    “雯雯,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而且我和陆潇也回不去了。”看着眼前这个干练的上司,我替她感到不幸。
    后来我们去泡了这儿最有特色的硫磺池,下去不久就觉得皮肤变滑了不少,都是矿物质的功劳。
    水面上还漂着一些红色的玫瑰花瓣,与浅蓝色的池水交相辉映,好不浪漫。
    泡完温泉差不多下午五点点,于是我们一行人打车回酒店,场面有些大,毕竟有七八辆车。
    晚上的伙食开得不错,比公司的员工餐好了不止一点点,我们都吃得很满意。
    晚饭之后他们都各玩各的去了,我也从酒店溜了出来。
    不远处有卖烧烤的,夹杂着煤炭燃烧的味道的香气飘来,于是我兴致勃勃地走过去准备重拾小时候的记忆。
    “老伯,来两个鸡腿,还加十串羊肉串。”我这人就是无肉不欢,另外我又很多年没吃烧烤了,所以多多益善,尽管我知道烧烤吃多了会致癌,可这年头要是怕生病的话岂不是什么都不敢吃。
    “好勒。”老伯烤肉的技术熟练,满脸的笑意分外淳朴。有时候会有油滴进炭火里,然后发出“滋滋”的声响,这使我回想起了小学一次春游的情景。
    “溜出来买烧烤?”曹华海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怪他打断了我的“忆往昔”。
    “你说呢?”我没好气地回到道。老伯把羊肉串放在了烤架上,一边拿起那两个烤熟的鸡腿给我。他在旁边看着,出于礼貌,我只好塞给他一串,而他的眼睛却瞬间变得晶亮,就像是小孩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连谢谢都忘了说。
    我们两人现在看来的确很和谐,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欺负我,我也不再处处不给他面子。我第一次发觉他真的还不错,真的,而且我开始怀疑我的记忆是不是出了差错,是不是故意将他的形象丑化,虽然这种想法没停留多久。
    吃完羊肉串我看了眼手表,已经八点半了,我抬头看了看天,好多星星都在对着我笑,我也扯出了一个笑脸来。
    “雯雯,谢谢你。”他送我回酒店的路上仿若自言自语道。
    我瞥了眼他那张有点模糊的脸,或许是刚才那一阵冷风吹得我流了点眼泪吧,“谢我什么?羊肉串吗?”
    “你明明知道我不只是这个意思。”他轻叹了口气,像是身体不堪重荷。
    我不接话,也不看他,而是闭上了眼睛,装傻就装傻吧,有时候有些事能逃避就逃避吧,因为别无他法。
    到了酒店门口,我有些疲倦地说道∶“那……我进去了。”不等他做出反应,我就快步离开了。
    孙玫和我住一个房间,我开门进去的时候她正盯着电视,不过不是“看”,而是不停地换台。
    我过去在她旁边坐下,缓缓开口道∶“我以前看过一本书,讲的是女主角为了得到她爱的男人不择手段做了很多错事,但是那个男人还是不爱她,有一天她问他为什么,你知道他说什么了吗?”
    “我从没喜欢过你,因为你连一颗善良的心都没有?”她停下换台的右手。
    “真是被肥皂剧洗脑了!他说他很早就喜欢上了她,可当他发觉她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
    “那他怎么不阻止她?”她有些愤怒地朝我吼。
    “女主角也是这样问那个男人的,可那个男人说了一句让她心死的话。”
    “什么话?”
    “我是想看看你爱我爱到何种地步,没想到,我却亲手毁了你。”
    “就这样?是故事的开头还是结局?”
    “只是□□。”
    “不是个悲剧吗?”她惨然一笑。
    “不,恰恰相反,这个故事的结局皆大欢喜。”
    “哦?”她抬头看了我一看。
    “后来到那个女孩为她做的错事弥补了很多人,然后她远走高飞,最后还嫁了一个很爱她的人。”
    “那个男人呢?”
    “他反省了自己的过错之后也娶了一个贤惠的妻子。”
    “你要借这个故事告诉我什么?”
    “感情的事有时候要换一种思维来看,这也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女主角最终看清她爱的人竟是害她最深的人,于是放下执着。”
    说完,我就去浴室了。当浴缸里的水漫上我的锁骨时,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曹华海之于我是什么?我呢?我之于曹华海又是什么?
    我第一次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同一个问题,到底该不该放下对他的成见,到底该不该接受他。
    可是,就连弗洛伊德也认为,童年的经历会影响我们的一生,不是吗?
    等到浴缸的水都快凉透,肌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才猛然从题海中挣脱,一边拿起毛巾把身体擦干。
    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就像是初恋时的心情。凌乱的发丝一笔笔地记录下我的万千愁绪,我第一次在夜里睡不着,哪怕是前一晚高考也没这样过。
    曹华海,你究竟想怎么样……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