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宇传奇

第9章


中国公安、法院系统里面以前的许多文盲警察和法官,大多数是部队的军官退役下来的。而大头兵退伍,则由自己回原籍找工作,国家概不负责。所以如果陈良宇按照军校毕业的军官转业,就由国家统一分配,肯定是回不了上海,天知道会给分配到哪里去。但是如果按照战士待遇退伍,那就可以自己拿着封口的档案袋,回到原籍去找工作。
也许是大批上海产品,特别是西南地区难得一见的的确良布料起的作用,一九七零年七月,陈良宇获准从解放军六七一六部队,以士兵身份退伍。部队不仅没有难为陈良宇,而且还为陈良宇搞了一个热闹的欢送会。许多战友还在会上为陈良宇抱屈,认为白读了五年军校,结果还是以大头兵的身份退伍。殊不知陈良宇为了获得这个身份而窃笑不已。
第六章 小市民生活
【上海彭浦机器厂】
陈良宇终于从部队回到上海,合家十分高兴。陈更华更是十分得意,又开始抽起了他的大烟斗。事实上,陈更华的确是老谋深算,为陈良宇回到上海,安排得非常周详。因为文化革命中陈家房子被没收,合家搬到了静安区的石门路。按理说,陈良宇退伍回到原籍,应该到静安区的有关部门报到。但是陈更华联系好的彭浦机器厂,则是在闸北区。为此,陈更华又找到闸北区政府的有关人员,声明陈良宇乃是从上海铁中入伍的,而上海铁中和彭浦机器厂同在闸北区的共和新路上面,所以陈良宇应该回到闸北区办理手续。
陈更华的这种聪明办法,果然行之有效。陈良宇在闸北区办了手续,如愿以偿地退伍军人的身份,进入上海彭浦机器厂锻工车间,当了一名普通的工人。
上海彭浦机器厂最早成立于一九五八年,由上海造纸机械厂、上海锻压厂、上海铸造厂三厂合并,当时称为“上海冶金通用机械厂”,一九五九年又并入华海矿山机器厂、东方钢窗厂和汇通机器厂,正式更名为上海彭浦机器厂。这家国营大厂,最早生产的是电气冷轧机和造纸机,一九六四年由国家统一安排,开始生产推土机和履带式推土机。陈良宇所在的工程兵部队所用的推土机,正是来自上海彭浦机器厂的产品。
上海彭浦机器厂是个国营大厂,地处闸北区共和新路三二零一号,当时属于上海北面的城乡结合部,离市中心较远,地段也相当偏僻。但是这对于陈良宇来说,已经不是最大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回到了热闹繁华的大上海。
陈良宇所在的锻工车间,本身是彭浦机器厂中最脏最苦的。但是陈良宇到工厂的时候,工厂仍然出于混乱的状态,所以工作倒十分轻松。对于陈良宇这样的一个军校毕业的大学生,又以普通退伍军人的身份到锻工车间工作,厂里的同事也感到非常奇怪,经常好奇地向这位个子高高的“小陈”打听。但是陈良宇守口如瓶,从来也不向同事透露他在部队的情况。因此彭浦机器厂的同事们至今不知道陈良宇的背景。只是有一些小道消息,甚至谣言,说陈良宇是在部队里犯了错误,才把官职一掳到底。说陈良宇以前当过营长云云。陈良宇到厂里上班后,十分谨慎,即使听到风言风语,也是一笑了之。
在内心深处,陈良宇已经放弃了出人头地的任何想法。他从十七岁入伍,进入部队共计七年之多,全部的回忆中,不是拼命表现自己,就是因为家庭成分的包袱被歧视和发配,或者是奴隶式劳动,结果化了七年时间,等于是原地踏步,成了一名无权无职,也没有任何政治前途的普通工人。虽然陈良宇当时年仅二十四岁,但是他已经毫无进取之心,好比是一只终于把脑袋钻进了土堆的鸵鸟,再也不管外面世界的天翻地覆。
如此一来,陈良宇进入彭浦机器厂之后,为人非常低调。他既不参加党团活动,也不和工厂里任何一个同事有特殊亲密的关系,只是早九晚五,按时上下班。陈良宇到厂报到后不久,陈更华的熟人汪某被撤职,彭浦机器厂重新成立了党委和革命委员会,新任书记杨某和陈良宇毫无瓜葛,因此陈良宇也没有得到任何照顾。
彭浦机器厂是个数千人的大厂,但是由于陈良宇刻意的低调,也不参加任何活动,因此到厂数年之后,大多数工人都不认识他。
【爱情之果】
陈良宇最终回到上海,虽然是以退伍大头兵的身份回来,但是毕竟是回到了上海。这对于苦等了陈良宇多年的黄毅玲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喜讯。这许多年,她也随着陈良宇的起起落落,操了许多心,流了不少泪。
黄毅玲祖籍福建泉州,养母亲是教会学校毕业的基督徒,家庭环境也比较优裕。黄毅玲性格虽然随和,唯独对于陈良宇,自小青梅竹马,情愫早系,竟是始终芳心不变。自从陈良宇离开上海,前去重庆读书,黄毅玲就从来没有中断过给陈良宇写信。逢年过节,如果陈良宇没有回来探亲,必定寄送包裹。陈良宇在四川七年时间,中间探亲回家的次数不多,所以黄毅玲相思之苦,也唯独她自己一个人吞咽。
一九六六年,陈良宇争取加入共产党没有成功,反而因为外调,揭出其父陈更华是“美国特务”,断送前程。陈良宇因为受到打击,困顿异常;不仅从此表现落后,而且自暴自弃,从此不再给黄毅玲写信。黄毅玲事先毫无所知,也不知道为什么陈良宇忽然不再给她写信。但是她毫不气馁,多次到陈家了解原因,并且持续不断给陈良宇写信,询问原因,排解忧愁。几个月之后,陈良宇始终不给她回信。黄毅玲暗下决心,跟单位请了病假,准备亲自前去重庆,面见陈良宇。临行之前拍电报告诉陈良宇,她将前来重庆。陈良宇这才软了心肠,回电报让她不要到重庆去,另外写信解释。此后陈良宇写了上万字的长信,向她倾诉苦衷。两人言归于好。
从小以来,黄毅玲和陈良宇之间的关系就非常特别。黄毅玲虽然比陈良宇大了两岁,但是平时都是事事处处让陈良宇“挣面子”,当老大;但是反过来,陈良宇如果有什么挫折和困难,黄毅玲就会象姐姐一样地倾听,为他排忧解难和提供帮助。所以陈良宇不给黄毅玲写信,也仅仅是一时困顿而已;从根本上,他长期以来都十分依赖黄毅玲。
陈良宇身高一米八十,脸色白净,又经受过部队锻炼,爱好运动,年轻的时候堂堂一表,十分吸引女性的注意。黄毅玲身高只有一米六十,长相非常普通,也不算白净,何况比陈良宇大上两岁。从外表来看,两人并不般配。陈更华倒还好,李谋真当年就大有看不上黄毅玲的意思。所幸黄毅玲性格特别随和,处处逢迎李谋真,这才让李谋真没有明确反对。因此从外表上看,其他的人都以为黄毅玲和陈良宇之间,乃是黄毅玲“倒扎钩”钩住了陈良宇,而事实上,陈良宇少年志高,却又横遭挫折,在心理上,一点也离不开黄毅玲的安慰和母性的温柔。陈良宇不管一切回到上海,从普通工人重新做起,固然是因为对个人前途失去了希望,但是同样重要的,也是渴望早日和黄毅玲厮守在一起。
黄毅玲虽然长相一点也不出众,但是家境很好,性格又非常温婉可亲,因此陈良宇不在上海的时候,也不乏倾慕之人。尤其是黄毅玲在卫生系统工作,倾慕之人当中,不乏大学毕业,前途无量的医生。上海华山医院最有名的外科教授,据说当年就是黄毅玲的裙下之臣。但是黄毅玲从未动心。一门心思,都在那个白净,骄傲而又潇洒的陈良宇身上。
这样,陈良宇回到上海后,几乎天天和黄毅玲在一起。黄浦江畔,度过了许多花前月下的美好夜晚。一九七一年,陈良宇虽然才二十五岁,黄毅玲却已经二十七周岁了,上海人算虚岁,算是二十八岁。在风气开放的上海,也算是大龄未婚青年了。但是黄毅玲的性格,每次和陈良宇见面,虽然都想谈婚论嫁,但是却从来也不肯主动提起。按照上海女人的矜持和作派,加上上海女人的聪明和手腕,每次花前月下,浅吟低唱之际,黄毅玲总是曲里拐弯地暗示陈良宇,尽早办理结婚手续。陈良宇开始的时候,因为和粗野直爽的工程兵相处日久,对于上海姑娘的门道居然一点也“拎不清”。惹得黄毅玲又羞又怨,冷嘲热讽陈良宇想吃“买相饭”,要动花脑筋等等。陈良宇莫名其妙之极,却也不好坏了黄毅玲的兴致,只是糊里糊涂,“木头木脑”。
如此几次,加上陈良宇熟悉了一段时间上海生活,逐渐适应了上海人的心态和说话方式。因此陈良宇再不搪塞,而是直接和黄毅玲谈婚论嫁。几日之后的一个星期天,又由陈更华和李谋真出面,约请了黄毅玲父母到家中吃饭。陈更华这几年在上海家中闲居,烧得一手好菜。因此摆了一桌精致的家宴,请未来的亲家吃饭。席间谈起陈良宇和黄毅玲的婚事,两家大人意见一致,认定他们应该立即登记结婚。
七十年代初期,上海住房仍然空前紧张。大龄青年结婚,通常是要先领结婚证,才有资格到工作单位排队,申请安排住房。因此领取结婚证,至关重要。因此陈良宇和黄毅玲顺理成章,在这次家宴之后,登记结婚了,时在一九七一年春天。陈良宇二十五岁,黄毅玲二十七岁。
【彭浦新村的爱巢】
陈良宇和黄毅玲结婚,只是书面形式。当时陈家住在静安区石门路,凯司令蛋糕厂的一个车间楼上,总共才两间半房子。陈家的人口却有七口之多,包括陈良宇的爷爷奶奶、陈更华夫妻,陈良宇和两个弟弟。其中的大弟弟陈良杰,这年也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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