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妇

第21章


礼教俗规,救命从权。这都是你教我的。”顾青瑶眸光流转,给他一个无比美丽的笑容。
苏吟歌也不由得失笑,这女子当日初学医道,笨手笨脚,忙忙乱乱,空有满腹诗书,全不知人间生存法则。到今日,却能在满眼鲜血,触目伤患前谈笑自如,用他的话来顶他的嘴了。
心间不由得涌起了骄傲与欢喜的感觉,“好,开始吧!”
顾青瑶郑重地点点头,在苏吟歌的指导下,开始处理伤口。
房间里一片静寂,只有濯洗声,针刀声,伴着苏吟歌沉定安详的声音响在一处:
苏吟歌平时自己处理伤口时不觉得如何,可今日指挥顾青瑶,却紧张得全身出汗。等到把这恐怖的伤口完全清理干净,上药包扎完毕,已过了半个多时辰。顾青瑶并不曾出半点儿差错,他忍不住又欣然一笑,坐在桌前写下一个药方,吩咐顾青瑶到前头拿了药去煎、这才回头冲葛千军点点头,语气又已恢复了平和,“只要好好调养,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
葛千军走过来,对着苏吟歌一揖到地,“多谢先生相救,方才是我冒犯了。”
“冒犯?”苏吟歌刚才光顾着看病人去了,根本没注意葛千军一刀向他劈去时的凶狠样子,这时更谈不上生气,“阁下也是关心情切,不必介怀。”
葛千军越发羞惭,说了成千上万的感激涕零之语,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能言善道之辈,急着要道谢,来来回回就几句,有时急得满脸通红,才说得出一句有新意的话。
苏吟歌被他谢得头痛,只好随便找个借口,避了出来,自然而然地走到厨房。
厨房里,顾青瑶一边煎药一边忙着把已冷了的饭菜放到火上去热。
淡淡的灯光里,她忙忙碌碌的身影,让苏吟歌心中生起一种绝大的喜悦。他站在厨房外,怔怔地看着她,竟然不敢发声,惟恐惊破这浓浓的温暖。
顾青瑶正忙碌之时,忽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急急回身。一眼瞧见静静地站在门外的苏吟歌,也看到他清澈如蓝天的眸子里流转着的极为柔和愉悦的光彩。温柔与甜美的感觉就在突然之间,措不及防地在心间泛滥开来。
两个人,一个门内,一个门外,一时都只管痴痴地瞧着对方,全忘了所有的动作,
直到一股焦味忽然扑鼻而来,顾青瑶才“啊”的一声叫了起来:“糟了,白菜汤啊!”
苏吟歌也已冲了进来要帮忙,但是却已经迟了。打开锅盖,里头的白菜早已烧成黑菜了。
两个人愕然相望,然后一齐纵声大笑了起来。
在这样畅快地大笑时,顾青瑶的眸子仍一直深深地凝望着苏吟歌,心中所有的块垒,皆已因这一笑而散。
重新再活一次,如果连那受苦至深的纤儿都可以做到,为什么她不可以。
这般好男子,若再相负,才真正是不知福不惜福,枉负了林艳如一番开导。
纵天下男子皆负心,但他却绝不会是其中之一。
倒是要谢葛千军和骆英风,让她没有说出傻话,让她有机会豁然开朗。
这般心绪起伏之间,就连她的气息,都变得欢快而轻松了。
苏吟歌已然发觉她的变化,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顾青瑶怎肯把自己心间翻天覆地的变化相告,只笑着扯开话题:“想你啊,为了治病,连有刀当头砍过来都面不改色,真是胆大包天。”
“这也没什么,我以前行医四方,各种吓人的事都经历过,好歹把胆子也练大了。”
顾青瑶明眸流转,笑看着他,“莫非你以前走到哪儿,都有人拿刀架着你治病?”
“边关大战时,我曾在军前效力,在千刀万箭中救人,也是常有的事。在瘟疫漫延的地方治病,到处都是死人,也没空去害怕。在大牢里给犯人治病,其中也有那强横凶蛮的,动不动就要打人砸人。不过,只要他清楚我是真心要给他们治病,也就不会做太过分的事。我在各处深山大泽找寻草药,有时也会遇上武林人士对决比武,看到有人受伤,我总不能当成没瞧见。好在他们大多只顾打架,没人理我……”
顾青瑶初时还含笑听着,听到后来,便脸露惊骇之色,“你也真是太不知死活了,这样还能一直活到现在,真是苍天无眼。”
苏吟歌笑着说:“我以前只是不知怕,以后,却是不必怕了。我身边现在有一位武林高手保护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顾青瑶料不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脸上腾地一红,怎肯接话,扭了脸不去理他。瞧瞧药的火候也到了,便倒在碗中,不客气地往苏吟歌手里一塞,“送去。”
苏吟歌也不好再逗她,只笑一笑,端了碗就出去。
顾青瑶坐在厨房里,又觉清冷无趣,站起来,又不好跟去叫苏吟歌得意。眼神一转,正好看到一把剑搁在桌上。
刚才她抽了骆英风的剑,来不及还就到厨房倒热水,顺手便把剑搁在一边了。这时正中下怀,还剑本就是个好借口,伸手取了剑,便也走了出去。[www.sjwx.info整理制作,并提供下载]
第九章
骆英风已经醒转,喝了一碗药后,脸色也好转了不少。葛千军心中高兴,又是一迭声地道谢。
苏吟歌随口问:“是怎么受伤的?”
葛千军大声说:“都是宋剑秋这个小混蛋!”
他本就中气十足,含愤大喝,更是响亮。顾青瑶刚刚走近房门,宋剑秋三字一入耳,立刻全身冰凉,再也动弹不得。
苏吟歌和葛千军都对着床而坐,全然不知身后门外的情形。葛千军一提起仇人,气就不打一处来,“什么名侠,什么望族,都是些见利忘义的东西。宋家的势力还不够大?生意还不够多?居然还跑到本城来,跟我们漕帮抢水运买卖,还不肯光明正大地来争,却说什么,我们自组帮会,私设香堂,扰乱民安,他要惩奸除恶,我呸……”
他怒气冲冲地骂不绝口,顾青瑶却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往她纤弱的身上压过来。
掌心那几乎要被遗忘的伤口又椎心地疼了起来,但比这疼痛更难忍受的,却是这彻骨的冰凉。刹那间,她整个身体比掌中的剑还要冷,她几乎是茫然地用右手握紧剑柄,却用左手紧握剑锋,妄想着从这寒冷的剑身上,汲取一点点温暖,
血一点点自她的左手中滴落,她却浑然不知,心中只在惊惶地大叫道:“他来了,他来了,他就在城里?”
撕心的痛楚汹涌而来,直欲将她吞噬。
苦苦地压抑,拼命地忘却,尽一切力量适应完全不同的生活,鼓起全部的勇气试图重新再活一次。所有的一切,都在瞬息之间,被这个可怕的消息击毁。
她瞪大眼睛,望着前方,却什么都看不见。
她张开嘴,想要说话,想要呼救,想要哀嚎,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她想要逃离,却连脚都无法移动一步。
也许是这无声的哀嚎传到了苏吟歌的心中,正和葛千军说话的他,偶然一个回眸,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顾青瑶面白如纸,牙齿格格作响,身体嗦嗦发抖,似乎马上就要倒毙不起。吓得他立刻站起,直冲了出来。
他用力从顾青瑶手中夺过了宝剑,信手扔开,将她紧紧抱入怀中,惊骇欲绝地喊道:“青瑶,你怎么了?”
顾青瑶全身颤抖地不能停止,紧紧抓住苏吟歌前胸的衣襟,手上的血,把苏吟歌的青衫染得血色斑斑,“他来了,他在这里。”
“谁,是谁来了?”因为顾青瑶的惊惶和恐惧,连苏吟歌的声音也都有了颤抖。
葛千军也站在房门前大叫道:“姑娘,你干什么拿剑割你自己的手?”
顾青瑶用力推开苏吟歌,面无人色地冲进房里,打开柜子,把里头的东西一件一件拼命地抛出来。直到看见自己寻找的目标,一个捆扎得很紧的小小的油纸包,这才如得救命法宝一样,缓缓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葛千军瞪大了眼,用看疯子的眼神望着顾青瑶,心里也正在猜度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点儿疯。
苏吟歌走进房来,静静地坐在顾青瑶面前。
他看出顾青瑶的惊恐畏惧,知道此时,任何刺激都会对她造成伤害,就不再唤她。只是沉默地拉起顾青瑶受伤的手,望着顾青瑶掌心里的鲜血,他的眼也似在一瞬间通红了起来。但他仍然不说话,只默默地为顾青瑶上药。因为仅有一只左手,上药的动作,笨拙而缓慢,但他却做得无比专心。时不时抬头用温柔而坚定的眼神望向她,对她柔和地笑一笑。
整个天地都似因为他而变得沉静安定了。包扎好伤口后,苏吟歌仍然不说话,只是无声地用双手握住她受伤的手,静静地等待。
温暖就这样一点一滴悄悄地从他的手流向她的手。
他的手掌一直轻柔而坚定地呵护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不愿松开,再不让被他用满腔心血呵暖的手,复又冰凉。
蜡烛燃尽了一根又一根,骆英风昏昏沉沉,醒了又睡,睡了又醒。葛千军起起坐坐,来来去去,在房间里踱了不知多久。
月亮从东升起,眼看又要自西而落。
可是苏吟歌一直不动,他全身都发麻,但神色仍旧安详柔和。似是可以就这样永远等下去,无论千年万载。
顾青瑶狂乱而惊惶的眼神终于在一夜之后,渐渐地沉静清晰了下来。轻轻动了一下左手,却觉苏吟歌的手握得那么紧,似是永永远远也不肯放手一般。心头,忽然就安定了许多,给了苏吟歌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不再抽回左手,仅用右手,略有困难地打开了这一直包得紧紧的油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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