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之下

    多明尼克有些恍惚的跟上护卫队，眼前似乎闪过一帧一帧的画面，他亲眼看见“自己”的葬礼，看见他的战友们——请允许他这样称呼——他的战友们沉默的站在那个沙丘前，穿着平常不穿的正装，即便没有眼泪没有话语，他也能够感觉到那种极端的悲痛。他努力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为了任务，作为潜者他不该投入感情…可是他在巨蝎待了好几年，共同经历险境——
    “多尼。”亚伯不着痕迹的捏了捏他的胳膊，带点安慰带点警告。
    这一次鲁索他们来访的理由是前段时间在嘉莱万斯的那几名德瑞克亡者，对于这件事几名议员显得有些心虚，因为格雷德为什么会找来那些被流放的龙人，他们都非常清楚。接受来自其他星球的亡者是不符合星系法律的，万一给某些极具侵略性的星球进攻挑衅的理由…格雷德不会责怪他自己，但却会让手下的人都很倒霉。
    “你要怎么去见拉塞尔？”
    几个人进入为了他们专门安排的一栋楼，在一楼的会客室坐定。
    “放心，我们没有发现监控。”多明尼克平静下来，问亚伯和雅各：“你们的儿子应该在拉塞尔那里，能感觉到吗。”
    亚伯转头和雅各对视，目光中有一点怪异的感觉。虽然听鲁索说，最早监控到的卵有两颗，可是后来李维和孩子的信号突然消失，他们也就不太确定了…而现在，他们已经能够十分肯定，他们应该有，两个孩子。
    “都是雄性！”鲁索兴奋的声音都变调了，忍不住在会客室中间走来走去。他高兴的不行，陡然停下来看向两名年轻的刚成年的族人：“你们必须尽快去接回他们，我来安排和那个拉塞尔见面！”
    两名红发的青年不约而同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
    他们都没想到的是，拉塞尔早就有所准备。他为了李维的事情特地研究过一段时间龙人的资料，知道这种生物仍然拥有那种野生动物一般的繁衍本能，雄性和幼崽之间虽然不同于母子关系那样亲密，却又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密联系，源自血缘和力量的延续。不但雄性龙人能够感知自己的后代，而幼崽年纪虽然小，也同样能感觉到父亲的气息。
    他的助手密特里告诉他关于德瑞克龙人来访的消息，他立刻就联想到今天一整天卧室里那两个小东西不正常的躁动——原来如此，是因为感觉到父亲来了吗？
    拉塞尔摘下眼镜，穿过实验室返回自己的卧室里。
    “昂——赛！赛！！”软嫩的声音霸道又尖利，能让听到的人一瞬间感到头疼。别误会，这并不是指心理上的反应——而是真的头疼。
    拉塞尔无奈的叹了口气，脱下防护服扔到一边，到消毒舱里过了一遍才走到床上。浑身火红的龙崽瞪着红宝石一样圆溜溜的眼珠子瞅着他。
    “小祖宗，你怎么就不能像小毛一样安静的睡觉呢？”他头疼的伸出手掌扶着后背托着屁股把大毛抱起来，额头亲昵的贴了贴幼龙微微凸起的额头，温软的鳞片触感比起人类的皮肤光滑很多，但因为幼龙太小，还是十分软嫩。
    “赛！”大毛在亲昵的氛围里安静下来一分钟，随即又开始暴躁的昂昂乱叫，胖尾巴在拉塞尔的手掌上啪嗒啪嗒直甩。
    拉塞尔安抚的亲亲小东西，找到保温器里的奶瓶舀出来一个递给大毛，然后轻手轻脚的查看小毛的状况，他已经为了这两个小家伙儿把自己的大床让了出来，四周都安装了木质圆润的围栏，小毛最喜欢在有人气息的枕头上睡觉，此刻他也正在酣睡，两只肥嘟嘟的后腿微微蜷着，粉嫩的肚皮规律起伏。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拉塞尔微笑着轻声自语。不过此刻他还没有料到，双胞胎竟然会想要直接带走大毛和小毛，也不会料到将来竟然发生那样大的事情。
    小毛很快醒了过来，爬在大毛身上伸着脖子望向卧室大门。拉塞尔注意到小兄弟俩儿的瞳孔颜色都在变深，两只龙崽停止一切动作，专注的看着前方。
    「老板，德瑞克龙人来访。」通讯器里突然传来密特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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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塞尔有点惊讶,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就找了过来…不过是谁告诉他们的？那个多明尼克？
    “很久不见了,拉塞尔研究员。”两名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门外对着拉塞尔微笑,虽然面容不同，却给人一种整齐划一的感觉。
    紫发的研究员也勾起嘴角,没有说什么，而是自觉地侧开身体让到一边——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两名红发的男子已经越过他急切的朝床前走去。
    “昂——！！！”大毛突然发出一声稚嫩的尖啸,肋下两只肥短短的龙翼唰的朝两边展开,胖乎乎两手捧的小身子差不多快要扑腾出围栏去了。
    亚伯、雅各两人眼睛猛的亮了起来,身体本能的跨了过去,同时伸手挡住火红的小家伙儿！
    “弗朗西斯！”两人动情的对儿子说。
    “……”拉塞尔。
    “昂？”大毛往后一个小屁股墩,小爪儿撑在后腿儿中间茫然的瞅着他们。他有点怀疑面前的这两个家伙是不是自己的粑粑…肿么叫得不是自己咩？
    “嘤——”从火红幼龙的后头突然慢慢冒出另外一个小脑袋，头顶一撮粉色的奶毛翘着，小毛谨慎的瞅着亚伯和雅各，细声细气慢条斯理的问了一句。
    你们想干怎样？
    这时候两个新手父亲才发现，卧槽忘记还有一只崽子！亚伯忐忑的俯□，大手伸到小毛面前尽量温柔的说：“威廉，宝贝儿，到父亲这里来~”
    “威廉乖宝宝，快到父亲这里嘛——”雅各也在一旁试图用低沉磁性的声音吸引淡红色幼弱的小东西到他得手掌上。
    小毛瞅了他们半晌，又慢慢地，慢慢地，把头缩了回去。
    “……”拉塞尔。
    “……”兄弟俩儿。
    “这就是你们给大毛小毛取得名字？”拉塞尔抱臂靠在门边，笑容微讽的说，“大毛的就算了，脾气暴躁勉强算是坦率直白，小毛真的可以吗？”
    其实这是我们在一天之内起好的。亚伯黑着脸站直，他可是很认真的想了一天，关于自己的儿子应该是什么样子，不是要像他和二肥一样既诚实又强壮，具有领导和征服的力量和才干——这样才对吗！？等等，什么叫做“大毛小毛”？
    “谁让你给我儿子瞎起名字！”拉塞尔被一只力道凶悍的手扼在墙上，面前是一张极为英俊到危险的脸庞，赤红色的瞳孔如同烈焰一般燃烧着，诱惑凝视它们的人陷入火焰深处…“你算他娘的老几竟敢给我儿子起名儿——妈的什么破名字！！”
    “雅各…”亚伯迟了一步阻止他，看到这个情形脸彻底黑了，因为他突然灵机一动，猜到了另外一个可怕的可能。
    果然他发现拉塞尔抽了抽嘴角，脸上几乎露出恶意的嘲笑表情。
    “这个么…”他盯着雅各的眼睛吃力的说道：“恐怕你要去问问李维…他到底为什么要给你儿子起这些‘破名字’…”
    雅各浑身一颤，过电一样猛的缩回手。
    …完了——了了了！他怎么会干这样的蠢事他怎么会想不到这样…的名字只有亲爱的才能想出来嘤嘤嘤嘤TAT
    亚伯抹了把脸，伸手把两只崽子一把捞起来一边一个搁在肩膀上，然后拎着雅各的后领子拖着他往外头走。“那么…大、大毛和小毛我就先带走了，维那边我们会和他说的。”
    拉塞尔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卧室的门无声的闭紧，耳边似乎还能听到两只小小幼龙昂昂叫唤的声音，特别是喜欢喊他“赛”的大毛…
    房间里一下变得寂静起来，除了空气里浓郁的奶味儿和散落床上的玩具以及一角整齐叠放的尿不湿，这个空间再也没有任何龙崽存在的痕迹。
    拉塞尔冷不丁的想起那条曾经也胖乎乎的可爱小人鱼，想到长大后的那条人鱼和自己缠绵的场景，不由略带自嘲的苦笑起来。他似乎天生就注定要一个人生活，无论身边曾经有过什么人，无论自己为那些人付出过什么，最终还是只剩下他自己。
    这种悲观的微妙心思只持续了一会儿，他就收敛起表情，按下通讯器上的按钮，让密特里进来把不用的东西收起来…顺便让他的大床恢复原样。不管怎么说，他都为李维高兴，看得出来双胞胎并不是仅仅打算带走幼龙。李维这个人在他看来有种莫名其妙的英雄主义，此一点在大贵族中是极为少见的，在自我意识的控制之下，李维绝不会选择离开…但是如果由他重视的人来做这件事，说不定真的能成功。
    他离开房间重新回到私人实验室里，坐在靠椅里抬头望着大大小小投影屏上不断更新的数据，沉沉的叹了口气。嘉莱万斯已经被推上了悬崖，站在了万劫不复的边缘，这样说来…李维要是离开未尝不是好事。
    何必为了这样的国家牺牲自己呢。
    今天对于大毛和小毛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他们乖乖的趴在亚伯宽阔结实的肩膀上，大眼睛好奇的瞅着围在旁边看他们的人们，有一些家伙给他们十分熟悉的感觉。
    “真是健康的幼崽啊…”鲁索高兴的眼睛都笑成缝，搓着手看着大毛：“完全继承了变异种红翼龙的完美基因，看看这小翅翼，看看这小腿儿…”他又看向小毛，语气里多了一点忧虑：“这一只倒也算健康…就是看着有点…有点…”
    坐在亚伯身边逗儿子的雅各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有点懒吗，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