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洗剑录

第77章


  但莫不屈等四大弟子武功虽可怕,对方那四个白衣人身法诡异,却更使万子良见了惊
心。
  以万子良交手经验之丰,目光判断之准,但直到此刻为止,还是瞧不出这四个人的武功
家数。
  莫不屈等四大弟子武功虽强,但这四个白衣人却仍未落下风,只是攻势不免稍弱而已。
  魏不贪耸然动容道:
  “这四人是哪里钻出来的?瞧他们身法之滑溜,武功之古怪,我简直连听也没有听
过。”
  公孙不智皱眉沉声道:
  “瞧这四人身法,绝非中土流传之武功,幸好他们武功家数虽诡异绝伦,但功力却不
深。”
  万子良道:
  “最奇怪的是,这四人动手间实未使出全力,攻势亦不猛烈,公孙兄,以你看来,这是
何缘故?”
  公孙不智摇头叹道:
  “在下也正自不解,莫非……”
  听犹未了,与杨不怒动手之白衣人,口中突然发出一阵怪异的啸声,啸声未了,四个白
衣人手掌齐地往下一掷。
  刹那之间,便有一般乳白色的烟雾,自地上升起,飘飘荡荡随风四散,霎眼便弥漫在雨
中。
  万子良变色道:
  “不好,烟中莫非有毒?”
  公孙不智扬声呼道:“大哥,四弟,快退!”
  他不喝杨不怒、金不畏两人,只因深知这两人必定不会退的,呼喝中与万子良使了一个
眼色,两人齐地掠上前去,一人拉佐金不畏,一人拉住杨不怒,莫不屈与石不为两人已倒掠
而出。
  烟雾越来越浓,众人屏住呼吸,金不畏也不能说话,只因万子良已掏出块手帕挡住了他
的嘴。
  众人退出两文开外,一阵风欧过,烟雾突又消散,但那四个白衣人,却早已走得踪影不
见了。
  公孙不智面色凝重,喃喃道:
  “胜负末分,他们为何突然逃走……”他深谋远虑,对每一个可疑之处,都不肯轻易放
过,见到这四个形踪奇诡,来历不明的白衣人突然而去,便生怕这其中又有什么阴谋。
  金祖林却笑道:
  “若换了是我,与诸兄交手,也只得逃走了,明知打不过还要打,岂非变成了不折不扣
的果子。”
  万子良含首笑道:
  “这话也有道理,但真若换了你这拼命的小将军,只伯纵然被人打死了,也是万万不肯
逃走的。”
  众人展颜一笑,回返客栈,谁也不愿再去胡思乱想,金不畏见自己竞能救了江湖名侠李
英虹,更是兴高采烈,十分欢喜。
  宝玉见他们去后,虽明知必能救回李英虹,但心中仍不免十分担忧,只因李英虹与铁温
候对他的恩惠,他永难忘记。
  他焦急地站在窗口眺望,忽见一条人影自风雨中奔来,背后似还背负着一人,当下一跃
而出,呼道:
  “是李英虹李大叔么?”
  那人似乎一惊,顿住脚步,迟疑着说:
  “在下正是李英虹,阁下是谁?”
  宝玉道:
  “小侄方宝玉……就是宝儿……”
  李英虹“呀”的一声,大步奔来,一把抓住方宝玉的肩头,上上下下瞧了他几眼,颤声
道:
  “宝儿,果然是你,你……你竟已长得如此英俊了,不想我……我竟还能见得到你,这
些年来……”语声硬咽,已难继续。
  窗内灯光照出,只见这江湖名侠容貌憔悴,满身透湿,一双疲惫不堪的眼睛里,已再也
瞧不见昔日的英气。
  他毋庸再说这些年来的遭遇,就只这狼狈的神情,就只那满额的皱纹,已足够叙出他遭
遇的坎坷、苦难……
  宝玉更是热泪盈眶,他几乎难以相信此刻站在他面前,这有如负伤之兽被人追逐的汉
子,便是昔日名满天’下的“踏雪无痕”李英虹,在他这疲惫而憔悴的容额上,竟已找不出
一丝昔日的光采。
  李英虹面上流着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无言地凝注着宝玉,宝五也无言的凝注着他,在这无言的静寂中,正有着无限的悲
痛,也有着无限的欢喜。
  突见铁娃亦自跃窗而出,果呆地木立在雨中。
  宝玉瞧见了他,忍不住道:
  “你这是作什么?”
  铣娃咧嘴笑道,
  “没有什么,大哥喜欢淋雨,我也只好陪着。”
  他的确不会说话,但这简简单单两句话,却已不知给了宝玉多少温暖,他不必再说什么
话,宝玉已知道今后无论自己遭遇到什么苦难,至少有一人是始终站在自己身旁的,就像此
刻站任这断肠的雨丝中一样。
  他无言地拍了拍铣娃的坚实的手臂,强笑道:
  “你瞧找都忘了请李大叔进去”
  他也忘了李英虹背上还有个身负重伤的铁温侯。
  等到李英虹将铁温侯放到床上,方宝玉心中更似被刀割般痛苦——这昔日本是铣打般的
汉子,如今已是形销骨立。
  他左臂虽已接上,但右臂却已齐根断去,他胸膛虽仍在微徽起伏,但却已是奄奄一息,
气若游丝。
  李英虹惨然流泪道:
  “自天风塘一败之盾,我等新旧仇家,惧都乘机而来,七年来我等实无一日稍能安
生!”
  若非悲惨已极,英雄怎会落泪?
  李英虹垂首接道:
  “兵败如山倒,我辈武人,委实败不得的,那一场大败,实已销尽了我等豪气,何
况……何况……”
  他沉痛地瞧了铁温侯一眼,道:
  “何况他已形如废人……七年来我等十战九败,你战大叔一去无踪,只剩下我与他……
直到今日……直到今后他也身中仇家三掌,在这阴毒的掌力下,他眼见也……也是活不成
了。”
  宝玉突然大喝道:
  “铁大叔绝不会死的!”
  李英虹变色道:
  “莫非你的内功已能疗治他的掌伤?”
  宝玉领首道:“正是。”李英虹骇笑道:
  “但……但他身中如此阴毒的掌力,气脉已将断,你若出手救他,自己说不定会受到极
大的损害,你……”
  宝玉惨然一笑,道:
  “这个大叔不说,我也知道,但昔日铁大叔拼了性命救我,我今日纵然拼了性命救他,
也是应当的,何况只是区区内力损伤而已。”
  说到这里,他突然抱起铁温侯的身子,掠向门外。
  铁娃大惊道:
  “大哥,你……你要干什么?”
  宝玉头也不回,口中道:
  “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已为铁大叔疗伤去了,明日清晨便可回来……”等到铁娃追将出
去,哪里还追得上他?
  莫不屈、万子良等人回到客栈,已瞧不见宝儿,只见铁娃愁眉苦脸地站着发楞,李英虹
黯然垂首无语。
  公孙不智大骇道:
  “宝儿哪里去了?”
  铁娃结结巴巴将经过说了,莫不屈顿足道,
  “叫你看着他,你……你……”
  牛铁娃苦着脸道:
  “大哥要走,铁娃既拦不住,也追不上.。
  金不畏霍然站起,道:
  “咱们去找他!”
  公孙不智长叹着摇了摇头,道:
  “不必找了。”
  金不畏着急道:
  “为何不必找,要救伤,也不必他出手,咱们也能救的,但是他……他今夜怎能为别人
救伤?”
  公孙不智满面沉痛,缓缓道:
  “他必是知道铁大叔伤势沉重,别人无法救得,才自己出手,他必也知道我等必将拦阻
于他,是以便悄悄去了……这一切他必定早巳下了决心,才如此做法,我等纵然寻着他,也
是无用的。”
  金不畏“扑”地跌坐在床上,再也无法站起,金祖林顿足,杨不怒捶墙,魏不贪仰首发
呆,西门不弱绕室而走。
  李英虹动容道:
  “瞧各位如此,莫非……”
  莫不屈沉声道:
  “宝儿明晨便有大战当前,这一战实是关系他一生成败,他今日若是损耗内力,只
怕……”
  他话未说完,李英虹早已面色惨变,颤声道:
  “如此说来,我……我岂非害了他?”
  莫不屈惨然道:
  “这又怎能怪得了你。”
  李英虹垂首道:
  “原来他明知如此,还是出手救人,原来他宁可牺牲自己,还是……还是……”语声哽
咽,再也说不下去。
  他满面惧是自责自疚之色,莫不屈等人心头的沉痛,更是言语难叙,有几人热泪盈眶,
已忍不住夺眶而出。
  石不为突然道:
  “好!”
  金不畏怒道:
  “事已至此,还好什么?”
  石不为不再说话,万子良却沉声叹道:
  “石四侠说的‘好’字,想必是夸奖方宝玉这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之大仁大义,慷慨精
神!”
  莫不屈道…
  “不错,宝儿有了此等仁义之心,明晨之战纵然败了,也败得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
人,我等正该为有这样的子侄高兴才是。”
  他口中虽说高兴,目中却已流下泪来。
  鸡声报晓,窗纸渐白,宝儿却仍末回来。
  在众人心目中,本觉这一夜过得分外漫长,但直到此刻,宝儿仍未回来,众人却又不禁
埋怨黎明来得太早。
  夜雨初歇,大地仍披着层水晶般的外衣,在朝阳光芒映照下,更显得分外灿烂,分外辉
煌。
  莫不屈等人推窗外望,但见远山朦胧含笑,近树青葱如洗,但这美景纵如图画,却又怎
能消得去他们心中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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