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洗剑录

第99章


还是受了伤?”
  宝玉道:
  “我……我……”
  万老夫人突然放下长杖,扳起他身子,右手依次自他丹田左近之十余处穴道一一按过,
她每按一下,宝玉便忍不住轻轻呻吟一声。
  若非痛楚已达极处,宝玉又怎会呻吟出声。
  万老夫人道:
  “你如此痛,已有多久?”
  宝玉道:
  “这两日来,每隔不久,便要发作一次,一次比一次剧烈。”
  要知人在病痛之中,对别人之问话,常常会在不知不觉间回答出来,只因纵是铁打的好
汉,在病痛之中,也会变得十分软弱。
  万老夫人喃喃道:
  “想不到……想不到,你毒势竟是如此严重,想来除了他们的本门解药外,别人是难将
你功力恢复的了。”宝玉嘶声道:“你……你走……”万老夫人冷笑道:
  “我自然要走的。”
  突又取起身畔长杖,霍然站起身子,凝目瞧了宝玉半晌,冷冷笑道:
  “我老人家本想留下你性命,为我老人家办事,谁知你已成了个废物,纵然留下,也无
用了。”
  话犹未了,长杖突起,向宝玉疼痛最剧处的穴道点了下去,但见杖头一颤,已接连点了
宝玉三处大穴。
  这三处大穴纵然被普通壮汉所击,也难免咯血而死,何况万老夫人这样的武功,又何况
她本是下的毒手。
  宝玉轻呼一声,身子突然弹起,不偏不倚落入那新挖的土坑中,这本是万老夫人用来吓
他的,此刻却真的做了他的坟墓。
  但万老夫人一杖点过,身子竟也似被震得立足不稳,跟路退出数步,“扑”地一声跌坐
在地。
  只见她面色早己大变,虎口亦被震裂,呆呆地望着土坑中的方宝玉,目中充满了惊骇诧
异之色。
  原来她方才长杖点中宝玉穴道时,竞突有一股大力,激射而出,这股力道正如地下急流
一般,若有了缺口渲泄而出,那一泄之力,是何等惊人,连万老夫人这样的功力,竞也全然
无法抵抗。
  她跌坐在地,呆望了半晌,颤声道:
  “你……你莫非功力并末失去,只是装出那样子来骗人的?我……我老婆子总算对你不
错,你……你可莫要害我。”
  她疑神疑鬼,自言自语,嚼咕了半晌,地穴中的方宝玉,却全无动静,她捏起块泥土掷
了过去,宝玉仍然全无反应。
  她这才壮起胆子,悄悄爬过去,只见宝玉牙关紧咬,面上全无血色,伸手一摸,手足亦
是冰凉如铁。
  万老夫人悄悄站起来,喘了几口气,定了定神,悄悄道:
  “这……这简直是个妖怪,小妖怪,到死了还要作祟害人。”
  说到这里,自己竟似也被自己吓住了,机伶拎打了个寒噤,赶紧举起长杖,将坑边掘出
的泥土,又填了下去,眼见方宝玉身子,已将被泥土完全掩埋,已只剩下一颗头颅,万老夫
人一面正待将最后一堆泥土拨下去,一面喃喃道:“你好生在这里安息吧,莫要再出来作
祟,等到你尸骨都已腐烂,变作花肥,后人见到这丛花特别繁茂,必定会感谢你的。”只见
泥土已渐渐要将方宝玉面目掩没,她方暗中松了口气。
  突然间,远处似乎有人语脚步声传来。
  人声入耳,万老夫人长杖点地,身子已凌空而起,飞也似的向黑暗处掠去,她身子虽臃
肿,反应却仍是灵敏无比。
  方宝玉穴道自被长杖点中,他丹田之处,便有无数股气流激射而出,他身子竞不由自主
被激得弹了起来,跌入那士坑中。
  等到他回过神来,他丹田之处的痛苦,竞已霍然消失,但四肢却突然变得酸软无力,连
指尖都似已无法抬起。
  这种奇异的变化,连出究竟是什么缘故?只听得万老夫人在那边喃喃低语,到后来万老
夫人以泥土埋起他的身子,他也完全无法反抗,索性始终咬紧牙关,闭起眼睛,不言不动一
一万老夫人在惊惶之中,竞末发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他身子也还有感觉。
  他只觉那冷凉而潮湿的泥土,埋起了双足、双腿,埋起了他丹田、胸腹。刚刚已将埋着
他咽喉。
  他胸膛已被压住,呼吸更是不通,心中迷迷茫茫,亦不知是恐惧?还是煌乱?还是麻
木?
  这种被人活埋的滋味,世上又有什么人能形容得出?
  到最后,终于有一片泥土,撤上他面目,他胸中的闷气,眼见再也无法吐出——永远再
无法吐出。
       
旧雨楼·古龙《浣花洗剑录》——第三十章 手足竞相残
古龙《浣花洗剑录》
第三十章 手足竞相残
  哪知万老夫人却在这时,突然抛开了他,飞身去了。
  他自己身怀绝技,自然知道万老夫人所点的三处穴道,无一不是必死之大穴,但此刻他
为何还未死去,他更是想不通、
  这时,他亦自听得那人语脚步声,渐行渐近,渐渐走入了这冷僻的花木林中,一人沉声
道:
  “此地绝无人来打扰,你我正好谈话。”
  这语声一入宝玉之耳,宝玉心头便不禁为之一动,他只觉这语声是如此熟悉,仿佛本是
他十分亲近的人。
  他挣扎着,要想去瞧一眼,这若是他的熟人,便可将他救出此处,怎奈他既不能动,又
不能言,面上还覆着泥土,哪里瞧得见。
  但闻另一人道:
  “你既有机密之事与我相商,便该与我坦诚相见才是,为何还要如此藏头露尾,又蒙住
了面目。”语声冷傲,竟是冷冰鱼。
  宝玉这才知道,自己纵能爬起,也是瞧不见此人面目的了,但此人是谁?行藏为何如此
诡秘?与冷冰鱼又有什么话说?
  只听这人轻声笑道:
  “你若是相信于我,不瞧我面目又有何妨?你若是根本不相信我,瞧见我面目也是无用
的。”
  冷冰鱼似是沉吟了半晌,道:
  “好,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吧I”
  那人先不答话,却展动身形,四下游了一遍,显见他行事十分谨慎,明知此地无人,还
是要查看清楚。
  但他观察纵然仔细,行事纵然小心,却也万万梦想不到还有个人竟是埋在地下,偷听他
们的说话。
  宝玉只听衣挟带风之人,有如风卷木叶,响了—圈,然后,那人方自顿住身形,沉声说
道:
  “此番泰山较技之会,阁下若能技冠群雄,使已不窗登上当今天下武林盟主的宝座,不
知阁下是否有意?”
  冷冰鱼冷笑截口道:
  “这个冷某自然尽已知道,难道你此刻说了这番话后,冷某便能登上那武林盟主的宝座
不成?你说了又有何用?”
  那人缓缓道:
  “自然有用的,我且问你,此番泰山会中,武功真能威胁于你的对手,除了方宝玉与七
大弟子外,还有什么人?”
  冷冰鱼笑道
  “七大弟子也未必是冷某的对手……”
  语声微顿,又道:
  “除了他们外,别的,冷某更未放在眼中。”
  那人微微一笑,道:
  “这就是了,我若能令这些人全都无法去泰山与你交手,你岂非便可稳稳登上那武林盟
主的宝座”
  宝玉心头一跳,暗道:“这究竟是什么人?又有何力量能令我与莫大叔他们全都无法与
冷冰鱼动手?”
  他越听越觉此人语声确是十分熟悉,却又搞偏想不起此人究竟是谁?他确信自己记忆与
耳力俱都不弱,无论任何人的语声,只要被他听过一次,他便不会忘记,但此次……此次为
何却偏偏忘记了?他知道这其中必有些古怪的道理,但究竟是什么缘故?什么道理?他心头
一片紊乱,越是要想,越是想不通。
  只听冷冰鱼呼吸已自渐渐粗重起来,显见也已动人心。
  过了半晌,他终于沉声道:
  “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如此相助于我?你究竟有何企图?”
  那人一笑道:
  “若无我相助,你万难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这点你自已想必也清楚得很,你登上盟主
宝座后,想必定不会志了我的好处,而我,也不愿出面去争那盟主之位,是以你我合则两
利,分则两败。”
  冷冰鱼道:
  “你……你要我怎样?”
  他语声已因激动而颤抖起来,只因这“武林盟主”之位,对江湖豪杰说来,的确是种不
可抗拒之诱惑。
  那人缓缓道:
  “只要你写下字据,与我订下同盟之后,奉我如兄,终生不得违背,我使可一手将你扶
上宝座了。”
  冷冰鱼呼吸更是粗重,他不忍如此受人摆布,但又实在受不住这诱惑,又沉吟半晌,终
于道:
  “你虽说得如此确定,但我又怎能信得过你?”
  那人笑道:“你立刻便可信得过了。”话声未了,突听远处有人语、脚步声传来。
  那人轻叱一声,道:
  “藏起身形……快!”
  但闻衣袂风声,一闪而没,接着,那边的人语、脚步声,越来越近,竞也走入了这片花
木丛中。
  只听一人道:
  “你说要去责骂宝儿,却为何将我带来这里?”语声虽然急躁,但中气显然不足,正是
杨不怒。
  另一人柔声笑道:
  “但我总得先问问你,为何对宝玉如此气恼?”
  这语声竟是魏不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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