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阳收拾出来一间屋子,里面所有的杂物都被搬了出去,空空荡荡只剩一张床榻。邶阳说,这是怕花痴剧痛之下发起疯来砸烂他的药罐子,也是怕他自残。我听着这事儿怎么越来越邪乎,痛到会自残这也是够新颖了……
殷扶疏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在床榻上跏趺而坐。巫师先用贴满了咒符的绳子把他的手腕困在床侧,只让他有画画的空间;而后端来一碗黑乎乎冒着腥味的乌鸦血让他喝了,那色香味看了让人连隔夜饭都能吐出来,可花痴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喝下去了……想来他为了恢复记忆,也是够拼的。
巫师将那副残缺的画像和笔墨摆放在花痴面前,然后跪坐到他身后,从一只黑乎乎的药罐子里取出一根银针,在火上烤了一会儿,然后干净利落脆地刺入花痴的百会穴。第二针刺入了上星穴,第三针神庭……没一会儿,花痴的头就跟刺猬一样到处银光闪烁,看得我这个疼。
不过花痴倒是很平静,样貌端然。邶阳说,“刚才的药会令你进入神思恍惚的状态,但这些针会保住你灵台最后一丝清明。你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记忆回到五百年前,最后你能记得的地方,然后,一点一点令自己往前走,哪怕是想象也好。逐渐的,你就会进入被遗失的记忆中。最初你只会感觉到一点点的痛感,不过随着记忆越来越清晰,痛感会逐渐加剧,到最后你可能会坚持不下去。但记住,你必须要坚持下去,否则不但解不了诅咒,还会陷入癫狂之态。”
花痴点点头,而后转过脸来看了看我,笑道,“看你吓的脸都白了,别担心啦,我不会有事。”
我凑到花痴耳边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们可以从别的途径查到祭剑岭岭主的样貌的。”
花痴坚定地摇摇头,“不,我一定要把他想起来。”
说完,他闭上眼睛,开始陷入恍惚的意识境界中。
我跟巫师一步都不敢离开。邶阳说,如果花痴挣扎的剧烈起来,我必须要死死抓住他,不让他暴走才行。否则他一旦毁了那幅画,便只有疯狂一途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我看到花痴皱了下眉……
我紧张得从凳子上跳起来:“开始了开始了!!!”
邶阳嫌弃地撇我一眼,“你干嘛一惊一乍的,这只是刚刚开始,距离他进入记忆的核心还早。”
饶是如此我也坐不住了,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要么就蹲在炕沿盯着花痴看,从他脸上找各种细微的表情变化。邶阳到最后忍无可忍,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拉回原位,并威胁我如果我再闹腾就把我做成他的第一个剑灵标本。
焦灼的一个时辰过后,花痴的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眉头越蹙越紧,身体也时不时发出一阵颤抖。
我死死抓住邶阳的手腕,“他怎么了!我用不用按住他!”
“按你个头!他现在已经开始触及到核心记忆了,看他的手。”
咦,他的手握着笔,正在那副画像之上移动。
我咽了口唾沫,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就这样画了一刻,忽然间,他的动作一顿,脸上现出明显的痛苦之色,喉咙中泻出一声呻|吟。
邶阳也终于紧张起来,“开始了……反噬之力与血冥咒的冲撞。”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却像一千年那么漫长。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花痴发出那样痛苦而又恐怖的嘶吼。最初只是断断续续的□□,到后来他汗如雨下,身上的颤抖越来越剧烈,手也无意识地在空中挥舞。
他用力扯住自己的头发,发出一声低沉的悲鸣。此时骤然间,原本清朗的天空就像被一直大手遮住了,厚厚的云层另得白昼瞬间被黑夜吞噬。祥和的水泽升起一股肃杀凄凉之气,高树碧叶凋萎,纷纷落雪一般飘扬乱旋。伴随着轰隆雷声,狂烈的风从四面八方没有头绪地绞缠撕扯,连我们的小屋也发出一阵阵被扯动的吱呀声,那屋顶似乎随时都要被掀开一样。
殷扶疏忽然趴倒在床榻上,手死死扣入身下的木板之中,也不管是否崩裂了指甲,是否鲜血淋漓。他用力挣动着,那贴在绳子上的咒符迸射出炙热的光芒。他大吼一声,猛然一挣,绳子竟然应声而断!
我连忙扑上去,用力束缚住他的手脚。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俩抱在一起滚来滚去灰头土脸,像两个没有修为的街头混混打架似的。期间肚子上被他结结实实揍了几拳,胃里翻江倒海,连在赤血城喝的酒都要吐出来了。我运起全身灵力,使出在蜀山学过的擒拿手,用腿和手将他全身锁住。他惨叫着,那叫声听得我都有点儿不忍心了,可邶阳在旁边大喊,“一定要控制住他!”
挣扎弱了几分,但门外风暴愈发猛烈,冰雹夹着雨点山崩地裂一样砸在屋子四方的木板上,整个房子都在摇晃。
花痴身上忽然迸发出一阵霸道凶猛的灵力,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飞了出去,身体重重砸在门板上。我疼得龇牙咧嘴,舌头都被自己的牙磕破了。从地上爬起来,却吓了一跳。
殷扶疏头上的百根银针同时飞了出去,如飞镖一样钉入房顶和墙壁。他双眼骤然睁开,竟是血一样鲜红。
他冲着正在试图以巫力重新控制他的邶阳怒吼一声,扑将上去,死死掐住邶阳的喉咙。看样子他是下了死手,邶阳整张脸迅速涨红。我傻了眼,连忙冲过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花痴拉开。邶阳的脖子上被他的指甲划出一道深深血痕,有鲜血汩汩涌出。我连忙对他喊,“你快出去!!!”
邶阳狼狈地捂住伤口,“不行!他已经陷入癫狂了!你必须杀了他!”
我把花痴往床上一扔,一脚将邶阳踹飞出屋,冲他大喊“快去把荆棘林外的那个花妖找来!”,然后再将门关上落锁。一组动作一气呵成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真帅。刚做完这些,一回头就看花痴那张俊脸都扭曲了,全身燃烧着赤红的灵气,宛如地狱修罗般向我扑来。
好在我速度快,一时间溜着他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也没被他抓住。我累得呼哧带喘,他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疲惫,精力十足厎一次又一次作豹子状冲我扑来。大哥你是长蹄子的食草动物好不好!你这些标准的扑杀动作都是跟谁学的啊?!
哼,这臭小子就是吃准了老子不敢放大招是吧?若不是怕伤到他我早就一道剑气把他劈飞了!我一边跑一边想办法,无奈光是闪避他的攻击就已经耗费了好多精力,脑子实在转不过来……
当他的视线落在床榻上那副画像上,那眼中的血色便更浓了。
不好!邶阳说那幅画像绝对不能被毁掉!
这个花痴,之前好跟我说大话,什么会没事的……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要不是我抗打邶阳这屋子恐怕都要被他拆了。还有那个骗子巫师,把自己吹得那么牛逼,啥要领略巫之奥义自愿被放逐……我看明明就是考试不及格被巫族开除的吧……扯了半天幺蛾子,关键时刻一点儿忙也帮不上还碍手碍脚的。
我特么这是造了什么孽!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灵感被触动,我将本体抽出来,化成了苦竹笛,然后对着他吹奏起我们初见时,我在梨花树上吹的霓裳羽衣曲。
他的动作一顿,似乎是被乐声吸引了。
我将灵力灌注在气息中,通过乐声袅袅扩散出去。一时间华美的乐曲如波纹般一圈圈盘旋而起,外面的狂风暴雨也渐渐止歇了。
花痴眼中的红色依旧,但是他似乎找到了几分清明,跌跌撞撞扑到床榻上,眼睛看着那幅画,颤抖的手重新提起笔。
我也一步一步小心地接近他。我看到他提笔,仿佛竭尽全力抗击着什么似的,额头上的汗一颗一颗滴淌下来。他的笔尖颤抖,最终还是在画上点下了最后几笔。
这个时候,我看了一眼那幅画。
与此同时,我感到一阵眩晕突如其来,宛如重击一般狠狠撞在我身上。我气息一窒,手不再听使唤,苦竹笛就这样掉落在地上。
那是一副极为精美细致的工笔画,画中人双手执笛立在一株盛放的梨花树下,花瓣落在他玄黑的衣摆上,黑发并未竖起,宛如一笼轻纱般轻扬在那采摘花瓣的微风中,英俊的面容微微含笑,眼神中收尽了一天的晚霞,千般缱绻温柔,看向作画的人。
那作画的人,定然对画中人亦有最深的眷恋,才会画出这般动人的眼睛。
那画上的人,竟然是我……
不……那并不是我……只是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因为那人的左脸上,也就是我一般戴着面具的那半张脸,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画画的人并未避讳画中人的缺陷,而是将那胎记画得如桃花般红艳动人,在那人的脸上一点也不觉得损害了他的容貌,只让人误以为,是一片桃花飘落了上去,落在他的眼角。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觉得身体发麻,气息滞涩,脚一软,竟跌坐在地上。
然而我这一停,花痴眼中的血红色终于弥漫满了整个眼眶。他缓缓站起身,眼睛一动不动盯在我身上。
这个时候的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几道蜷曲蜿蜒的血色花纹从他的眼角蔓延开来,明明相同的面容相同的身形,却散发着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令我莫名紧张非常,某种求生本能令我联系起了在天王宝鉴中看到白泽尸体时的那种恐惧,不由得向后蹭了几步。
“花痴?花痴你醒醒!”
他用一种令我不寒而栗的表情盯着我,步步逼近,口中低声呢喃着两个字,“执鸾……”
我手脚并用后退,也顾不上自己现在的样子多么丢人。我只是感到自己要倒大霉了!
也顾不上会不会伤到花痴,我提起灵气向他发出数道剑气,在他身上划出好几道血痕。可是他就像没有感觉似的,脚步连顿都没有顿一下。
“执鸾……执鸾……执鸾……你是我的执鸾!”
我赶紧爬起来想逃出门去,可是头皮倏然一麻,竟然被后面那个失心疯抓着头发一把扯了回去,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一双铜铁般的手臂牢牢将我锁住,炙热到烫人的气息落在我的颈侧,我感到一阵剧痛。
“哇啊啊啊啊!!!你特么是吸血鬼啊!!!”我猛烈挣扎,利用体内的灵气向外爆冲。可是不知为何我感觉自己有些虚弱,原本应该是势若千钧的一次暴击,结果发出来就跟放了个屁似的一点用都没有。我这是怎么了?刚才还一切正常,怎么那幅画被完成后就感觉这么奇怪?脑子里也是一阵又一阵耳鸣,那种持续不断的嗡鸣声愈发明显,到最后连花痴的声音都有点听不清了。
花痴突然把我往前一推,我没一丝丝防备摔了个狗啃泥,刚要爬起来就被他再次一把按趴下了。他的力气强大到可怕,那简直不可能是从那两条白皙的手臂中发出来的。
我试图回到本体中,可本体变成的笛子在我眼前十步远的地上躺着,纹丝不动。殷扶疏身上沉重压抑的气场竟将我的灵力牢牢压制,连我的本体都没办法唤过来。
“你到底要干嘛啊!!!!!我是鸦九啊!!!!”
“执鸾……你是我的……不要再企图离开我,你永远是我一个人的!!!”
伴随着混杂愤怒、悲哀、狂暴以及嫉妒的怒吼,撕拉一声,后背一凉……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他撕我的衣服和裤子干什么!!!
我赶紧又变出来一层裤子,然后撕拉一声又被撕了……我再变,他再撕……我又变,他似乎愤怒起来了,动作愈发粗暴,竟然一口咬在我肩膀上。我痛呼一声,想要向前逃离,却感觉他一把拉开我的双腿……
混乱中,覆盖着我所有感官的只有痛……被从最脆弱的地方撕成两半的痛……
我眼前一黑,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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