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炼狱

第84章


  姑娘悄然接近窗口,正待拉开明窗。
  柏青山赶忙摇手,低声说道:“不要多管闲事,也许是锦衣卫的高手前来暗探……唔!到邻船去了。”
  姑娘退回,悄声说:“柏大哥,我一无所觉,你听觉好高明。”
  “我乘船的经验,比你丰富得多。唔!又上来了一个人。”
  “我们……”
  “我们办我们的事。今晚不鼓那些严肃的律吕正统,来些小品妙谱,如何?”他问。
  “好啊!其实我喜欢的仍是小操。”
  “好,你调的是正调弦,我鼓小仙的神奇秘谱中的梅花三弄,如何?”
  “哦!有十段之多,怎能称小操?”姑娘在他身旁坐下笑道。
  柏青山开始调弦,提高了三度音阶。
  “为何要改慢角调?”姑娘讶然问。
  “慢角活泼些,显得轻快明朗。”
  “但变徵……”
  “这倒不用担心。”他含有深意地说,虎目中冷电一闪而没,又道:“不奏梅花三弄,必要时正好奏风雷行。但首先,我奏一曲关山月。”
  一段过脉声为前奏,夜空中飞扬起数声散落的音符。
  船轻微地晃动,烛火摇摇。
  姑娘曳裙而起,柏青山摇头以眼色阻止她起身。
  琴声悠扬,醉人的旋律充溢在空间扫荡。
  第一回折未发,舱门无声而开,冷风刮入,灯火摇摇。
  一个黑影窜入,是一位浑身湿淋淋的黑衣中年人,豹头环眼,满脸横肉。
  电芒一闪,中年人的剑指在姑娘的背心上,大环眼凌厉地扫了众人一眼,低喝道:“不许声张,不会有人受害,不然就宰了你们。”
  小琴小剑两婢坐在另一端,故意以手掩口,装得惊惶战抖。
  柏青山吃惊地注视着来人,愕然惊问:“你……你是……”
  “不许问,继续弹你的琴,不许停止。”
  琴声再起,他惶然问:“好汉爷,你……你……”
  “借你们的船躲上一躲。”
  “你……”
  中年人退至舱门,向外举手一招,接二连三进来了四个人,其中两人受了伤,全都是浑身水,一看便知是从水中爬上来的。
  “咱们有人受伤,惜你这里躲一躲。”中年人狞笑着说。
  “你……你们为何挑上我们?”柏青山一面操琴一面问。
  “你们这艘船在最外侧,而且是最不起眼不受注意的一艘船。”
  “这……”
  “有人再来搜查时,咱们躲在舱下。如果你们声张,打起来你们有死而已。”
  “你们是……”
  “咱们是杀奸王的好汉。”
  “奸王是……”
  “不许多问,调你的琴。”
  “叫女眷回避,好不好?”
  中年人摇头拒绝,说:“有女眷在,方不至于引人注意。”
  揭开舱板,下面黑沉沉,霉气上冲,两名大汉替同伴裹了伤,四人躲入舱底躺下。
  中年人则命小琴取来柏青山一件长袍,迅速地换上,拭干了舱面的水渍,将剑坐在身下以衣角罩住,方紧靠着姑娘坐下道:“搜查的人如果去而复来,阁下必需小心应付,不可透露口风,不然,你这位小娘子首先遭殃。好好弹你的琴,不许停止。”
  外面,传来了船桨打水声,有一艘快船驶过。
  接着,码头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岗哨又布上了,不久有人登船搜查,灯球火把齐明,人声隐隐。
  不久,北面码头旁突传来急叫声:“快拦住他!来人哪!往北面走了,快追。”
  不久,码头重归寂静。
  柏青山仍在操琴,行吭高歌唱道:“燕南壮士吴门豪,筑中置锦鱼隐刀。感君恩重许君命,泰山一掷轻鸿毛。”
  “不许高唱!”中年人沉叱。
  他应声“是”,放低音量又唱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船突然摇摆,接着舱门拉开,闪入一个黑衣大汉,向中年人低声道:“人都到齐,只有九华三煞引敌未还,再就是黄山五义皆受伤沉重。”
  “那些鹰爪呢?”
  “追九华三煞去了。”
  “受伤的人呢?”
  “现在前舱安顿。”
  “大哥他们呢?”
  “不知道。”
  “好,叫醒船家,立即开船。”
  “是,小弟这就办。”
  柏青山停止弹奏,叫道:“好汉爷,你们要开船?”
  “怎样?你不愿意?”
  “这……何不放我们登岸?”
  “废话!你们是人质……”
  “天哪!官府的人是不理会人质的……”
  “住口!”
  “你们不要紧,天涯海角一躲,太平无事,而船家与旅客却要担上通匪的罪名,岂不有死无生……”
  “呸!再多说,宰了你这畜生。”中年人恶狠狠地骂。
  柏青山忍无可忍,十指齐下,一阵急滚骤拂,像是天际响起阵阵乍雷,弦声跳动,雷琴中间的龙池所发的共鸣,令人闻之脑门发炸,心血收缩。
  “砰”一声响,中年人仰面便倒。
  黑衣大汉狂叫一声,向上一蹦,撞在舱顶然后摔倒在舱板上。
  小琴小剑迅速打开两面的明窗,姑娘则拉开了舱门,方闪在柏青山身后,低叫道:“用第五折‘迅雷被风’除恶务尽。”
  “不,用第二段‘雷鸣两至’,赶走他们算了。”
  琴音再起,似乎正音齐鸣,可听到飒飒风声,殷雷渐近,也似乎听到骤雨倾盆的声浪,宛如置身在狂风、骤雨、迅雷中。
  外面狂叫声大作,十余条黑影以手抱头,发疯似的奔上码头,奔入茫茫夜色中。
  琴声终于静止,万籁俱寂。
  小琴小剑两婢,拖出舱底的四个人。姑娘也拖了两个昏厥的人,向两侍女说:“把他们丢到码头上去。”
  不久,小琴奉上两杯香茗。
  柏青山放下了琴,松了弦,接过茶道谢毕,笑着说道:“果然是人间至室,雷琴果然名不虚传。”
  姑娘偎在他身旁坐下,笑道:“琴虽佳,但操琴人如不能以神驭音,此琴不值几何。柏大哥你在琴上的造诣,比我高出百倍,内力修为方面,我也望尘莫及……”
  “你夸奖了,听,知音来啦!”柏青山抢着说。
  姑娘尚未听出他的话意,羞赧地低鬟一笑,低语道:“但愿我真配做你的知音……”
  话未完,舱门口出现了一个鸡皮鹤发,三角脸黄面膛,皱纹密布的老太婆,持着一根两丈二寸长的苍木鸠首杖,鸠首是用玉制的,黑白分明。一身的黑衣衫裤,银色的鬓脚下插了一朵红簪花。
  夜半三更,胆小朋友如果看到这位老太婆出现,不被吓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咦!”姑娘讶然叫,这才知道柏青山说知音来啦的意义。
  老太婆的三角眼厉光闪闪,死盯着乌光闪亮的雷琴。
  姑娘急急伸手,抓起了雷琴。
  老太婆跨入舱门,阴森森地说:“没有用,琴的弦已经松了,来不及啦!”
  柏青山安坐不动,含笑问:“老婆婆,夤夜入舟,不知有何见教?”
  老太婆盯视着他,阴笑着问道:“这具是琴魔费廉的雷琴么?”
  “正是。”他点头答。
  “刚才是谁用琴音肆虐?”
  “区区用琴音自卫驱贼,不算是肆虐,老婆婆言重了。”
  “你贵姓?”
  “区区姓柏,名青山。”
  “不姓费?”
  “老婆婆问姓费的人么?”
  “老身在问你。”
  “在下不姓费。”
  “那么,你这雷琴从何而来?”
  “这个,老婆婆用不着过问。”
  “你是不是琴魔的门人子弟?”
  “是又如何?有关系么?”
  “哼!不管你是与不是,老身认琴不认人,你不是也得是。”
  “你是说……”
  老太婆发出一阵枭啼似的凄厉怪笑,笑完道:“多年前,老身在东天目山,曾听过雷琴的琴声,今夜你弹的曲调,老身依稀感到似曾相闻。不错,就是这段曲调。”
  姑娘急紧弦码。老太婆怪笑道:“你不必枉费心机,即使你能快速将弦调好,老身也不怕琴音了。”
  柏青山摇手阻止姑娘调弦,道:“且等等,咱们听她说完。”
  “在东天目山翔凤林。”老太婆厉声叫。
  “你是生还者之一。”柏青山接口,默运神功准备应变。
  柏青山知道雷琴的来历,因此对当年琴魔费廉在东天目山,以风雷引震毙三十五名魔道高手的事,也有所风闻,所以一听对方的口气,便知这老太婆是天目山翔凤林的唯一逃生者了。
  老太婆咬牙切齿地迫近一步,扬了扬手中的鸠首杖说道:“三十六位高手当中,老身是唯一生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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