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德性与恶灵演艺公司

120 沙海寻人


    (一二〇)
    他在浑噩里聆听着那一男一女的对话,然而早已丧失分析能力,过耳就散。本文由。。首发
    “阿姒,你知道你现在在这边没后台吧?”
    “你想说什么?”
    “想说你别耍花样。”
    “呵呵。”
    ……呼吸参差,大汗坠地。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细碎的声音,他不仅听得清楚,还分明能确切地知晓是什么声音。
    “你知道我为什么六千年甘愿成疯成魔,都要想尽办法保住这一条性命?”
    “为什么?”
    “因为我害怕丢掉与他之间最后的一点联系。”短暂的沉默后,女子继续解释,“当年追随主人而去,始终不肯轮回,是不甘心,更怕忘记他的模样声音。一直到他第七世,我都会在他每一次出世之初找到他,默默守护,从生到死。可是当他第七世死去后,我突然发现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了,我说的话也再也得不到回音。就连身体里仅存的灵力,也在急剧消逝。你知道,‘妙音心传’是他赐予我巫罗一族最独一无二的东西。”
    男子点头。点头的声音,他竟然也听得到。
    “后来我发现,所有散落在凡人中间的巫罗后人都已经丧失了‘妙音心传’的能力,变得平庸而卑微。我于是开始了不停与巫族后人交换宿命并不停占据别人身体的旅程,并把所有换得的灵力都用来做一件事——放弃了与所有生灵心语传音的能力,只为了更大程度地保留住与他心声对话的可能。所以其实当你用蛊术封住我的巫力时,我也还是能跟他对话的。”
    “后来几世你又找到他了吗?”
    女子摇头表示并没有:“后来他的记忆与天赋被湮没了。直到三年半前我才又听到他的声音,在用神语召唤你。”
    “愚忠。”男子说,“你本可以为自己活了一遍又一遍,离合悲欢都体验过一场,像个凡人。”
    “可是,再来一次,一万次,我还是一样的选择。”
    “那这一世呢?他凡人不是做得挺爽?你为什么又急着带他回来?”
    “因为我见不得他平庸。我要他回归神座。”
    “你真变态。”
    “说起来,你是什么时候猜出他的身份的?”
    “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猜出。”男人说,“但是从第一天起,从每一点一滴,从你们每一个人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里,无时无刻不在猜想。”
    “敢猜不敢信?”女子笑,“说实话,我瞒你,是因为不知道你和玄臾来找他到底是什么目的,也不敢确定你们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我需要观望。可是假如玄臾从一开始就知道纳兰德性的真实身份,而我也隐约感觉他一直知情,那他瞒你是为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你要知道,就算我俩合作过,他对我也是没有实话的。”
    “我想……玄臾是和他父亲合计过,顺着我父王哄我的谎话将计就计,松懈我的戒备。因为人人皆知,倘若我知道了要寻的是那人,必然不会让任何人有机可乘。”
    “我也这样想。”
    两人同时沉默,脚步仿佛踏在炙烈黄沙里,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爆裂声。
    男人又说:“你有没有质疑过自己做对做错?”
    “现在质疑了。”女子声音凝重,“我万没想到,悬赏他的人竟然是你们的兵主大人,而且明显不是请来做座上宾的。眼下看来,恐怕还不止九黎一方面。你看我们今天用‘妙音心传’法一路循着他灵魂微弱的声音找来,穿过犬封、鬼方、流沙十国……除了满目疮痍、饿殍遍地,一点线索都没有。所以你关于他被兽族劫走的猜测,或许也不正确。看来我原本单纯搭你或玄臾顺风车的想法真是太简单了。”
    “嗯。”
    “就一个‘嗯’?风潇我发现你还是比我有先见之明得多,你在猜到他身份的同时就已经想到这边世界等着他的极有可能是一个又一个的杀身之祸对么,所以才宁可违背上古契约也要避免带他回来。”
    “想太多。我只是单纯不想知道真相而已,他是纳兰德性还是梦神十生,对我来说都无异。”
    “口是心非。”
    突然一个不满的声音传入耳中:“你俩真能唠。”
    阿姒愣了一下:“你听到了吗?”
    风潇点头的同时,声音又说:“听好一会儿了都,拜托你俩上能一边儿聊去吗?聒噪。”
    “梦神大人你在哪?”
    声音没了。
    漫漫黄沙里,阿姒和风潇面面相觑。又叫了几声“梦神大人”,阿姒就地撒了一把类似胡椒面的东西,颗粒一落地立马变成一只只多足小虫,迅速钻进黄沙里,向四面八方窜动。不一会儿沙地里出现无数个小洞,沙子像水一样从小洞里流下去,悄无声息,大地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沙漏。然后小虫们的尾巴又次第从洞里钻出来,不断伸长变成……电话线形状的卷线,一直延伸到两人面前又阔张成一个个小小的喇叭。
    “还好还好,阔别六千年,这些传音小虫还听我的话。”阿姒凝起全部灵力仔细去听,喇叭里还是寂静无声,只好一把拉过风潇,“你来跟他说话。”
    “……说什么?”
    “‘喜欢你’啊‘爱你’啊‘想你想得不得了’啊什么的,怎么肉麻怎么来。”
    “我靠,阿姒你还是你吗?”
    “虽然恶心,有用就行。快!他就在附近!”
    风潇于是凑脸过去,对准其中最近的一个喇叭,还没想好怎么说话,就被那肉喇叭一下子糊在脸上,眼睛鼻子一起糊住,还有一个不明须状物伸进他的嘴里,不停疯长,横冲直撞钻进喉咙里,勾得他一阵干呕。
    这个时候就很后悔回来还没吃顿饭,要是吃了饭,这个情况下就可以吐这喇叭一脸,如果喷射力大点,没准儿就得救了。
    阿姒见状赶紧来帮忙拉他,最后还是风潇一口咬断小虫的尾须,才成功自救。
    “忘告你了,这些虫子是吃人的。”
    风潇摆手,却发现说不了话了,嘴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粘住,脸上也黏糊糊的十分恶心。这还不要紧,往身后一摸,才真的大惊失色。
    包裹散了。
    就在刚才拼命挣脱传音虫的过程中,背上装着纳兰德性枯骨的包裹散了。赶紧低头去找,只看到黄沙里遍布横七竖八的凹槽,像是大大小小骨头的形状,正在被周围的沙子迅速填平。
    流沙好比海水,所有东西投下去只有石沉大海,一旦表面恢复平静,就再也无迹可寻。风潇没有片刻犹豫,立即解除防尘沙法术,运气到胸腔,一个猛子扎紧沙海。阿姒问他怎么回事,他被糊着嘴答不出来,要跟他下去,他又摆手示意原地守着。
    沙石划破脸颊,又在密密麻麻的伤口上摩擦出滚烫的温度。一路穷追不舍,终于追到了最大的几枚骨头。剩下的一些细枝末节的小骨头,按照物理学上加速度等于重力减去摩擦力除以质量,摩擦力又等于压力乘以摩擦系数,压力又等于……来算……好吧算半天也不知道是比质量大的骨头下陷更快还是更慢,这时候就发现凡人的所谓科学真的没有灵力来得好用,于是用手指擦下脸上一点血,催动灵力在周围黑暗而密集的黄沙里逐寸搜寻沾有生命力的物体。
    越下沉,沙子挤压身体的压强越大,几乎要将他碾爆。
    在无尽的窒息和无尽的陷落里,他终于摸到了一百零一只传音虫、二十六只屎壳郎、三十三条沙蛇……和一把碎骨。
    风潇有心,临行前装骨头的时候已经细数过个数,就是怕弄丢一个半个。不成想现在……骨头都碎了,要他怎么去数够与不够。
    不够的话,他还回不回得来?
    继续下沉,不能放弃。
    突然那个声音说:“停下吧。”
    不可以。
    “或许我是时候离开了。”
    不是的。
    一声叹息,带着渐渐远去的尾音,让人心焦,让人心碎。
    他开始疯了一样地摸索,摸索有无漏网之鱼。方寸一乱,屏住的气息也就乱了,沙石开始肆无忌惮灌入他的耳鼻七窍,在身体里无形的手一样扼断他的神智。
    又往下三丈,突然仿佛坠入到另一种境地,却又好像只是沙子变质了一样,变得更沉重更锋利,变得具有强腐蚀性,浓硝酸一样灼烧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猛烈的痛感袭击得他全身瑟缩,不由自主松了手,手里紧抱着的一堆枯骨于是再次朝脚下无数个方向散去。
    他大喊“不要”,全然不觉已经撕裂了被紧紧粘合的双唇,连痛都麻木。
    “不再见了……”
    “你回来——”他盲目地追着,盲目地喊叫,也不知道被塞满沙子的口里,能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你回来,我们还没完,你回来——”
    漫长的寂静后,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终于用尽。风潇知道所有努力都成了徒劳,稍微挣扎了一秒,很快放弃求生的意志。
    ……
    突然有什么东西碰到他的食指……似乎是谁坚硬的手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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