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景澄记忆中的那张脸比起来,陆静云变化其实很大,毕竟已经过去这么些年。
她比从前还要瘦了一些,伴随着年纪增长,看起来也成熟了很多,眼角依稀有了不起眼的细纹。五官虽然依旧精致,可是却再没有当初清纯甜美的感觉——因为她的下巴上有两道疤痕,从嘴唇下方的位置,一直延伸到下颚处,并不明显,可是却终究成了她外表上的致命伤!
而景澄怎么可能认不出她?无论她怎么变,她终究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洽!
可是在认出她的一瞬间,景澄得第一反应就躲!可是眼下,她已经躲进了卫生间,还能往哪里躲钤?
那种心虚到无以复加的感觉让她觉得无处可藏,她看着陆静云,缓缓退开两步,终究是控制不住地在地上蹲了下来。
这个女人她不敢见,她连多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因为看见她,只会让她不断地反复记起,自己到底有多不堪!
“江小姐。”陆静云却依旧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景澄蹲在那里,深埋着头,只想屏蔽一切——
屏蔽这个女人的脸、声音、以及存在……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再度被推开,却是一袭裸色礼服的秦倾走了进来。
见到洗手间里面的这情形,秦倾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跟陆静云对视了一眼,随后上前来轻轻握住景澄的手臂,喊了一声:“景澄?”
蓦地听到另一把声音,景澄猛地抬起头来,看见秦倾的一瞬间,竟仿佛是见到了救星一样,搭着秦倾的手站起身来,转身就想往外走。
“景澄!”秦倾又喊了她一声,拉住她,笑着对她说道,“我给你介绍你一下,这位是陆静云陆经理,是慕氏旗下公关公司的经理。陆经理工作能力很强的,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认识认识也是好的。”
景澄听了,身子似乎微微有些僵硬,很艰难地转过脸来,却只是看着陆静云的腿,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她的脸。
秦倾这才又看向陆静云,缓缓道:“陆经理,这位是江家四小姐景澄。”
“我知道。”陆静云缓缓微笑起来,“我跟江小姐从前就是认识的。”
景澄身子猛地颤了颤,不自觉又想转身离开,可是秦倾却拉着她的手,并没有给她挣脱的机会。
“原来是认识的啊。”秦倾笑了起来,“看来我反倒是多余了。”
陆静云也依旧笑着,“我以前曾经交过一个男朋友,江小姐刚好跟他认识,所以我也认识江小姐。”
“前男友?”秦倾便笑出声来,“这话可别让你们家孙然听到了,不然可又该不高兴了。”
陆静云听了,叹息一声:“我也搞不懂他,也太爱吃醋了,哪有男人那么小气的!”
“那还不是因为他紧张你?”
陆静云便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回答道:“我只怕以后儿子跟他一样小气,到那时候可未必能娶到像我这样的老婆来将就他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仿佛景澄是个隐形人一般,可是听到这里,景澄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地抬起了头,仿佛不敢相信一样地看向陆静云,“你……你结婚了?”
“是啊。”陆静云微微一笑,“孩子都已经三岁了。”
秦倾也笑着说道:“非但如此,她跟她老公可恩爱了,两个人在一栋大厦里上班,又不是同一个部门,偏偏上班下班加班都要一起,简直是要嫉妒死人!”
陆静云听了,微微转开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景澄的心跳得很快,却又很无力。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那个曾经因为她的任性妄为而被撞成重伤、撞得毁容的女人,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毁了一个人的一生,可是现在,那个人站在她面前,告诉她她过得很好。
她明明应该欢呼雀跃,可是这么多年的内疚压在心里,她高兴不起来,她只觉得不敢相信,只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
眼见着景澄看向陆静云的目光,秦倾这才松开她的手臂,轻笑了一声:“好了,我先出去忙了,你们方便完也赶紧出来吧,宾客差不多都到了,晚宴就快开始了。”
说完她提裙转身离开,洗手间里终究只剩了景澄和陆静云两个人。
景澄久久地看着她,仿佛用尽全力的力气才终于开口:“你……你幸福吗?”
陆静云微微一笑,“如你所见。”
“可是……”景澄只觉得恍惚,有什么东西飘渺得根本抓不住,她又艰难深吸了几口气,才终于又开口,“亦城哥跟你分手了,你也幸福吗?”
陆静云听了,似乎安静了片刻,随后才缓缓道:“这个世界,并不是非他不可。”
景澄心中轰然一声,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地退了两步,“是我害你们分手的,是我害成你这样,你们才分手的……”
闻言,陆静云转头看向她,眼眸之中似乎闪过一抹讶异,随后才又轻笑了一声:“不是。”
景澄蓦地再度僵住,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原来你以为是因为我破了相,才不能跟他继续在一起?”陆静云说,“如果他是那样的人,那当初我跟你还可能同时喜欢上他吗?”
景澄满目迷茫与惶然,竟控制不住地捏紧了手心等她继续往下说。
“我跟他之所以分手,是因为那场车祸之后,我跟他的事情就已经公开了,他家里人都知道了。这其实是早晚的事,可那之后,就像你曾经跟我说过的那样,他的家庭不可能会接受我这样一个平民出身的儿媳妇。并不是所有爱情都是浪漫唯美的童话故事,我跟他之间就这么渐渐归于平静,后来就分手了……不过原来也没有多难过,跟他分手没多久我就遇到了现在了老公,原来人生也是可以圆满的。”
景澄怔怔地听完,竟然控制不住地掉下了泪来。
原来不是在做梦?原来她曾经一直以为自己曾经毁掉的那个人,竟然可以过得这么幸福?
那长久以来死死压在她心头的负罪感骤然一轻,可是却并没有烟消云散,因为她始终记得,自己终究是欠了这个女人的。
当年那场车祸之后,因为家里的干涉,她直接就被带回了家。在家里关了几个星期之后,她直接就被送出了国。
自始至终,她没有去看过这个被她撞伤的女人,甚至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景澄终究还是哭出声来,只是不停地重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陆静云平静地看着她,目光之中并没有多少波澜,许久之后她才又开口:“你这句话迟了太多年,不过好在还是来了,我接受。”
说完,她并没有再停留,而是径直从景澄身边走过,离开了卫生间。
刚刚进入会场,她便又看见了秦倾,于是就朝着秦倾点了点头。
秦倾很快走了过来,低声问她:“怎么样?”
“我尽力了。”陆静云回答。
秦倾听了,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为难你了。”
“也没什么为难的。”陆静云说,“不过是说了一些事实。可是没有女人不在乎自己的外貌,我下巴上这两道疤痕,终究还是她带给我的。不过她到底也不是故意的,今天又说了对不起,再加上那五百万善款,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咯!”
洗手间里,景澄明知道陆静云已经离开,却依旧控制不住地说了很多句对不起,直至外面响起司仪的声音,她才缓缓地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想起承希还在外面。
她努力地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狼狈的模样,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拉开门走出去,她只是低了头往前走,可是才走出没几步,就骤然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耳边响起男人熟悉的低笑声:“走路怎么不带眼睛的?”
景澄心头微微一震,抬起头来就看见了乔慕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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