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清平乐

傍晚，E大南门。
    萧康第九次看手表，他在等李乐。
    周围有一些E大的学生走过，纷纷回头看一眼萧康，心里疑惑，这不是那个长得特别妖孽的萧康吗？在这里等人吗？
    正好夕阳西下，落日余晖落在他肩膀上，他的眉眼本就生得好看，五官仿佛雕刻出来的又精致又妖孽。他换了一身休闲服，站在梧桐树下，让无数经过的少女想起偶像剧里温柔美丽的少年。
    这个时候有个女孩子走过来，递给他一封信。她满脸通红，眼帘垂着，声音十分紧张：“萧、萧康学长！请收下！”
    说完，她整个头都已经埋进手臂里了。
    萧康像是熟悉这种表白方式，把情书轻轻往前一推，微笑道：“对不起，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恰好，对面马路上的李乐落入他的视线。
    萧康毫不犹豫地朝李乐走过去，留下那个女孩子委屈地抱着情书。
    不过他的女朋友真漂亮啊，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和高挺的鼻梁，皮肤白皙，长发过肩，就算是一身肥大的蓝白校服也掩盖不住她高挑曼妙的身姿。她扫了一眼周围，波澜不惊地朝萧康微笑了一下。
    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啊，小学妹不禁感慨，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像她一样风情万种呢？
    萧康穿过斑马线，轻轻弯下腰，在李乐左脸颊亲了一下，“这是表哥的生日礼物。”萧康用低得别人听不见的声调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以后还是不要送我生日礼物了。”李乐的语气听上去阴冷彻骨，但她还是一脸笑容，从包包中掏出买好的零嘴，递给萧康。
    “你刚刚在干什么？勾引小学妹？”
    “我像是会拈花惹草的人吗？”萧康微微提高了音调。
    “不像吗？”李乐反问。
    萧康勾了勾嘴角，从李乐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完美的侧脸，像是美丽却带着□□的罂粟。
    从高中开始李乐就扮演起萧康女朋友的角色了，以致于萧康每个同学，都知道他有个美得不似凡人的女朋友，却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李乐是她的女朋友这是假戏，萧康长得太妖艳，追得人太多他嫌烦，于是想出了个主意，让李乐扮他女朋友。李乐觉得萧康永远不会喜欢她，更不会去喜欢其他女孩子。
    他心底藏着一个人，一个失踪的人，一个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的人。
    萧康扫一眼周围羡慕的眼光，勾起嘴角苦笑了一下。
    E大的这天傍晚，街上照常出现了一对小情侣，女生挽着男生的手臂，笑得十分甜蜜。
    他们像是这个世间最幸福的人。
    李乐和萧康按固定路线秀完他们的“恩爱”后见多了点时间，萧康问愿不愿意去一趟西南公墓。
    “为什么要去那里？”李乐心里疑惑，但还是跟他上了公交车。
    萧康父母早亡，他的母亲是李乐爸爸的姐姐，所以萧康早年寄宿在她家里，初中的时候是镇上有名的混混。李乐有时对他退避三舍，两人在学校里装作不认识。
    他们都说萧康是一个坏孩子。
    他们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着他。
    只有李乐知道他在每年清明节买花摆在父母的墓前，在那里哭得稀里哗啦。
    高中后他住宿在学校里，周末回来李乐发现他变了。
    李乐初三毕业后跟他上同一所高中，那时萧康已经高二了。他终于愿意好好洗头穿干净的衣服了，每天听课写作业不再逃课去网吧，成绩一下子优异起来，再加上刘海修剪过后他原本精致的五官暴露出来，活脱脱像个偶像剧里跑出来的美少年。
    李乐还记得在学校里第一次遇见他吓了一大跳，等看清萧康身后那个俊秀少年后，李乐当场惊呆了。
    那个少年的眼睛很漂亮，似乎盛满了阳光，不同于萧康眼里的阴翳幽暗，他长相俊美，皮肤泛着微微病态的白皙，笑起来两颊露出酒窝，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李乐到现在还觉得他应该是落入凡间的天使，他太美好了，只有那双纯白的翅膀才配得上他的笑容。
    男孩说：你好，我叫秦诀，萧康的朋友，你就是乐乐姐吧？
    秦诀实际上比李乐小两个月，至于为什么会和萧康一样上高二，十有八九是跳级了。
    半路萧康下车买了两束花，一束康乃馨，一束栀子。
    有一年萧康去扫墓，守门人笑说，栀子花是献给父母吗？
    他笑笑，我母亲喜欢。
    实际上，那一束栀子花，是买给秦诀的。
    高中还没毕业，秦诀失踪了。
    萧康疯了般去找他。
    然而，四大家族的少爷之一的秦诀，岂是一般人想见便随便见的。
    所谓的四大家族，就是B市内最有权有势有钱的四个家，分别为秦家，余家，张家，何家。
    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再见过秦诀，有人说秦家的公司破产了，秦家家主一个去世一个坐牢，秦家的唯一一个少爷好像也因病去世了。
    B市的四大家族之一秦家，它的兴衰就像那个时代的一个谜。
    高中毕业，萧康去了E大，他说，我不想再被回忆所囚禁，李乐你一个人要好好的。
    可是，到现在为止，他真的告别了那座回忆之城吗？
    那种已经渗入骨髓的东西，即使埋藏得再深，它仍旧会在血脉里慢慢流动。
    李乐能清晰地想起两年前的中午，萧康、秦诀还有自己坐在天台上，李乐问秦诀你身上为什么一直有奇怪的香味啊？
    秦诀露出如夕阳般柔和的笑容，那是因为，我是四大家族的少爷之一，四大家族的衣服经常用一种香料保存，所以我们的衣服也有这种味道啦。对了，我们称这种香料为，茯苓香。
    李乐不懂，还傻傻地问，四大家族是什么啊？
    萧康切了一下表示蔑视，秦诀却咯咯咯笑起来，冲着李乐做鬼脸。
    车窗外的风景一晃而逝，李乐托着下巴走神走了半天，萧康看着她发呆迷迷糊糊的样子感觉很好笑，于是两个人各怀心事一个不小心坐过了头。
    “表哥你是在车上睡着了么，到站了都没发现！”李乐气呼呼的。
    萧康也很气恼，“难道就允许你发呆就不允许我睡觉吗？”
    李乐被他气得胃疼，“好，我不跟你斗嘴。我还想活久一点呢。”
    萧康笑了笑。
    今天的雨水格外得多，公墓里面长了许多杂草，飘落的树叶落在地上，像是落了一地的相思忧愁。
    他停在墓碑前，像往年把花束摆放在墓碑下，然后像一个孩子一样轻轻哭泣起来。
    哭声很轻，但是难掩悲伤。
    秦诀如同阳光，在那两年照亮了萧康的阴暗。
    但是这份阳光，却是太阳下山时，最后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