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伤花

第九十六章 结局


    他们,曾有了一个孩子。然而因他的暴戾,失去了。她是因为知道了自己有了他的骨肉,才又背叛羿转而投向他的吗?
    焰魔罗无从得知,他闭了眼,身体一阵一阵的剧痛,奈何他拥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却也是血肉之躯啊。
    “大汗不应喝那么多的酒。”医官替他清理着发炎的伤口,这样惨骇的穿骨之痛就连医官也是触目惊心呢。
    “是啊,我杀死了自己的孩子……”焰魔罗的心寸寸抽紧。可是他也忍不住的问自己,如若不是这副田地,他会允许她生下来吗?
    他还能再次接受她吗?医官微微的叹了口气,他指的是焰魔罗自己的伤势,不是指那个流掉的孩子。
    纵使是有回天之力的神农,也只能治的好身体,医不好心吧?
    “她醒了吗?”焰魔罗问道。医官将黄褐色的药粉洒在焰魔罗的伤处,锥心的灼痛感惹得他本能的拧了一下眉,却连一声都没有哼。
    “还昏睡着,母体亏空的太甚了。”医官偷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忍不住多嘴道,
    “大汗要去看一眼吗?”
    “不必了。”他该如何去面对她?他恨她,也愧疚,还爱着,却不信了。
    他不愿去面对她温柔而脆弱的眼睛,不愿去分辨她的泪水与语言到底有几分虚假。
    一句『我恨你』要说的多决绝,才能让人感觉足够安全?他舍不得她离开,也不愿她再靠近了。
    ————————————我是分割线——————————————篝火安静的跳跃着,炭木在炙烤下发出了噼里啪啦的轻微声响。
    有轻若蚊吟的啜泣声,是绿珠在偷偷的哭。一声幽微的呻吟,宛如叹息,在昏厥了整整三日之后,安兮年终于醒了。
    “姐姐……”绿珠从地上弹起来,扑到了她的榻边。安兮年面白如纸,气息虚浮的好似一团轻絮,若不是有厚厚的棉被压着只怕就要随风而去了。
    “为什么哭?”安兮年的声音微弱。绿珠擦着眼泪,犹豫了一下,答道:“姐姐,医官说……”
    “我知道。”安兮年撇过脸去,一只手缓缓的移到了腹部。她的孩子没有了,她了解。
    缓了好一会儿,她低低的问:“我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
    “焰魔罗他……有来过吗?”
    “没有。”安兮年微微的点了点头,哀伤的容颜更惨白了些。他……不在乎的吧?
    他一定是恨透了她。因为对她的厌恶,所以连失去了自己的亲骨肉也都这么的无动于衷。
    苍白的双唇颤抖着,安兮年红了眼眶,鼻酸到无法喘息。他对她的指责都是成立的,她无从辩驳,她的确别有目的,的确算计了他,他是应该恨她的,之前有这个孩子,她还有借口赖在他的身边,而现在他们之间唯一的关系也失去了,她只是一个无耻的欺骗了他的女人,他不会再对她有一丝丝的怜惜了,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死灰般的面容没有一丝的生机,她有一些认命,也很累了。
    “绿珠,我想离开这里……”她要走了,不是不爱他,是不想再惹他生气了。
    她的心隐隐作痛,一寸一寸的被绞紧。几度伤花,他们的缘分,尽了……『无赦,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
    对不起,说过要一生一世陪伴你,却又一次的食言了。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说过很多谎话,也的确觊觎冰魄,不管你怎么样对我你都没有错。
    只是有一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真的,那就是我爱你,不论你信不信。』曾经沧海难为水,一次真爱就是一次生死。
    当焰魔罗看到这条蘸满悲泪的素帛,前所未有的惊痛偷袭了他!他在怕什么?
    在舍不得什么?素帛翩落,焰魔罗宛如离弦的箭冲向了东厢。白日里也依旧昏暗的房间,连阳光都是冷的,空寂的东厢再也没有一丝的生气,宛如结冰的湖面。
    安兮年走了。她不得不走,死总是缠着她不放,她很累了,并且生无可恋,可她还是想爱他的,其实她舍不得走,只是他的冷漠与厌恶,她已经撑到极限了。
    篝火也已经熄灭,沉寂的房间就像一个冰窟窿,安兮年宛如一片枯叶,静静的躺在榻上。
    她的面容很忧伤,除了暗淡发灰的唇,整个人再无其他颜色。她服了鸩毒,结束了绵绵无期的苦役,她的手里紧攥着那一柄竹制的梳篦,离开了这个美丽而遗憾的世界。
    其实她是感激的,感激自己可以拥有一份甘心为之付出生命的爱情。————————————我是分割线——————————————所有医官都大呼回天乏术,所有医官都跪在了焰魔罗的脚边,安兮年的身体历经了假死和小产,所有的元气都被掏空了,而鸩毒已经侵入血脉,后半夜就已经发作,人力不可及了!
    何止是心如刀割啊,简直是心魂俱碎!焰魔罗胸中急涌出一股腥甜,凄艳的血迹旋即顺着唇角流下。
    蓦地,他想到了那个木匣,那个元祐留下的黑檀木匣,不愿意放弃哪怕最微弱的希望,焰魔罗发了疯似的冲去了太师堂。
    寒冬料峭,枯池朽木,百废待兴,而放置木匣的石壁上居然有藤蔓发起了翠绿的嫩芽,焰魔罗疑惑了片刻,旋即心下有了领悟——原来这灵药就是失踪的冰魄!
    深蹙的眉稍稍打开,他竟然没有一丝的迟疑,抱起黑檀木匣飓风般狂奔回了东厢。
    时光在幻觉里被扭曲,光影交错,白驹过隙,安兮年仿若徜徉在水底又似漂浮在云端,不同的时空相互交叠,声音与画面就像疾驰而过的火车,一幕一幕。
    贴满了彩色琉璃与古怪佛号的房间、堆满了酸奶与水果的冰箱、抹在她眉心的鹿血、晶莹剔透的香水瓶、荒凉漠北的长河落日、灯火阑珊的城市霓虹、成群的野狼张扬起的黄沙、海滩公园的秋千架、牛皮粗缝的酒囊、星巴克的抹茶拿铁……
    “滴、滴、滴、滴、滴……”病床前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声响,安兮年微微张开眼睛看见了蓝色的小屏上白色的数字,这是哪里?
    她沉重的眼皮再度阖上。
    “年儿……”沉痛的声音,宛如叹息在她的耳边回环不绝。是谁?她挣扎着想要再度睁眼,一大片刺目的茫茫白光遮天蔽日的闯进了她的眼睛和脑海,宛如闪电的速度,将整个世界再度逆转。
    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在一大片空白中漂浮着,不知要被带去哪里。那些声音与画面,越来越快,一闪而过,全部化成了轰鸣声。
    “年儿!”她猛然睁开眼,看见了织着飞禽的床榻的顶端。
    “年儿……”低沉的声音直击她的心扉,嘈杂一瞬间全部隐退。她有些迟钝的缓缓转过眼睛,看见了一个男人。
    他的模样宛如天神般的俊美,一双火焰般的赤色眼睛,他的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气势,正深深的看着她。
    “你终于醒了……”大掌抚上她的面颊,她喜欢他碰触的感觉。
    “你是谁?”她声线沙哑的问。焰色眼眸的男子一愣,回头去看医官。医官连忙说:“灵药可起死回生,但是毕竟死过一次,兴许是因此丢掉了记忆也不足为怪。”男子若有所思,剑眉斜插入鬓,他缓缓转过雕塑般的冷毅容颜,将沉痛又情深似海的目光投向她。
    “你是谁?我又是谁?”她虚弱的呐呐道,神思恍惚的缓缓抬手抚上了他的面容,想要抚平他深蹙的眉心。
    苦坚甘缓的草药味被室内的炭火烘暖,男子美丽的深邃眼眸中火焰灭去,盛满了海水,他的声音淡漠而温柔,隐约着心痛,他说:“我是东胡拓跋氏的首领焰魔罗,你叫安兮年,你是我……最爱的女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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