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未晞

我也答应过曲风，以后想起他的时候一定会是笑着的，可是怎么都做不到。”
  “好了白露，都过去了。”
  “未晞，我早就知道，自己喜欢你，你可以说我不忠，可这一切都不是我愿意的。你不要喜欢我，我不是一个好女子。”
  “说什么傻话？我喜欢了你这么久，你说不要喜欢就不要喜欢了么？白露，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曲风的喜欢也许只是高山流水的倾慕，高渐离与荆轲那般的生死莫逆。这番话我早就想同你说，可是担心自己一说出口就让你误会我是挑拨离间。我只是想让你看清自己，白露，这么久以来，你真的了解自己么？”
  “生死莫逆？”
  “是，这世间有一种友谊可以生死相随。就像我和曲风，为了让他和他的琴曲可以长存世间，我是可以豁出自己的性命的。我也希望，这一生都可以随着他踏遍五湖四海，历历晴川，哪怕是眠霜宿雪，只要有他的琴曲的相伴，我都无怨无悔，甘之如饴。这是生死相同的友谊，我相信，曲风对我，也是一样。”
  “友谊么？那怎样才算是爱呢？”
  “爱是慢慢渗透的，甚至于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倾慕一个人的时候，每每想起他，心中会觉得很甜蜜，可是大脑还是会理性思考。但是爱一个人的时候，每每想起他就会有喜有悲，喜的是自己太过幸运遇到了他，悲的是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与他相守，此时大脑会失去所有的思考能力，身体会做出比大脑更快的反应。”
  “是这样么？”李白露有些糊涂了。
  “是。我问你，若是浅芜被杀手袭击，你在一旁会怎么办？”
  “找到那些杀手的弱点，一网打尽。”
  “曲风呢？”
  “……”白露思考了半晌，没有讲话，她已经有点明白了。
  此时，段长戈蒙面提剑向着未晞刺来，白露只觉大脑一片空白，立刻挡在了未晞的身前。她模糊记得，以前魔人袭击曲风时，她也是先观察了那些魔人的战斗力才去救他的。难道……
  “什么人？”白露护住未晞大声喝道。
  “李姑娘，是我。”段长戈解下了面巾。
  “啊？”李白露懵了。
  “白露，你了解自己了么？”孟未晞微微一笑。
  “我……我要好好想想。”李白露说完缓缓向慈恩宫的方向走去。
  何需要再想？李白露挡在未晞身前那一刻就已经了解了自己的心意，只是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她从未有这样想过。
  “殿下，李姑娘应该知道自己的真实心意了。”段长戈笑着说道。
  “我只是希望她能够早日明白自己。”
  “殿下何时娶李姑娘为妻？”
  “待我将这三国鼎立的局面处理妥当，就会辞去这皇帝之位。我孟未晞今生只会娶李白露一人。”
  “殿下为何要这样做？您完全可以封李姑娘为皇后。”
  “皇后又如何？做这皇帝一日，就要守皇帝的本分，雨露均沾是为了泽被苍生，并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我断不可因为儿女私情贻误了一国秩序。长戈，你知道么？做皇帝与做杀手一样，一旦用了情，这谋略武功再精益求精也只会是一柄未开封的剑，再锋利也是枉然。长戈啊，我辞去帝位之后，这国家就交给你吧。你要记住，轻徭薄赋，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才是一名皇帝该做的。”
  “殿下这……”
  “我相信你的能力。你是吏部尚书最优秀的属下，又是父皇最得意的门生，你跟随父皇多年，早就明白了如何处理国家大事。况且你武艺高强，应付外来侵略绰绰有余。长戈，你可以做到的。”
  段长戈看着未晞，他从未想过一个人说出放弃帝位时竟然可以这般云淡风轻。他也真心为李白露感到高兴，有这样优秀的男子爱着她，无论前方是春露秋霜还是风号雪舞，都是可以坦然视之的吧。他望向远方，好像看见了一片山谷，山谷之上，男子霞姿月韵，和光同尘，女子林下风气，回风舞雪。
  
☆、君临天下
  12
  三日之后，孟未晞顺利登基。
  “皇上，侍卫来报，说是宫外有一男一女求见。”段长戈走进来说道，此时的他已经是御前一品带刀侍卫。
  “一男一女？可曾说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说是皇上的至交，至于那名女子似乎是他的夫人。”
  “让他们进来。”
  “是。”
  孟未晞知道来人便是秦曲风与李溯雪，他刚想通知白露，白露便向未央宫走来。
  “白露。”孟未晞走过去揽住白露的肩，白露微微一笑。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相处。
  “刚刚我看见长戈走出去，可是有什么事？”
  “曲风和溯雪来了，就在宫外。我已然宣他们进来了。多日未见也不知道他们好不好。”
  “真的？”
  “我还会骗你不成？”
  谈话之间，秦曲风和李溯雪已经站在了未央宫外。
  “姐姐。”溯雪走进来拉着白露，神情一如往常欢快。
  “溯雪，几日不见可还好？”白露看见她亦十分高兴。
  “嗯，我那日正上街买菜，听到新皇登基，名字叫做孟未晞。后来回去和曲风说了这件事，他还不相信呢。于是我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他听完就想来见见你们，于是我们就来了。”
  “曲风，别来无恙？”孟未晞笑着说道。
  “安好。未晞，你定是位明君。”秦曲风温润一笑。
  “你与溯雪姑娘成亲了？”未晞看着溯雪绾在发后的妇人髻笑着问道。
  “是啊，我浮沉了半世还是安定下来了。”
  “安定下来也好，溯雪姑娘明媚可爱，你与她生活定会有许多乐趣。”
  “是啊，溯雪待我情深意重，光是这份情就足够我为她停留下来了。”
  “我们多日未见，不若坐下畅饮一番。”
  “正有此意。”
  “好，来人，在后花园备下酒席。”
  孟未晞、秦曲风、白露和溯雪四人来到了后花园。现在已经是秋季，后花园里的许多花已经凋谢，只有那秋菊盎然开放，为这秋季添了许多生机。曲风看向白露，依旧是曾经模样，天资灵秀，意气高洁。扪心自问，他从未放下过白露，即便与溯雪结成夫妇，生活安好祥和，他还是会想起白露，想起她的琴声和音容相貌。
  “曲风，你如今住在何处？”孟未晞为他斟了一杯酒，笑着问道。
  “我与溯雪在临安城外建了一座草庐，环境也算幽静。”
  “是啊，曲风说喜欢有山有水的地方，于是我们就一起建了一座草庐。虽然买菜多有不便，可是环境清幽，我们都很喜欢。”溯雪笑着说道。
  “那这生活倒是惬意，白露也甚是羡慕这般荆钗布裙，粗茶淡饭的日子。”李白露微微一笑。
  “可是孟公子是皇帝，姐姐你怎么可能……”溯雪没有继续说下去。
  “若是白露喜欢，这皇帝弃了又有什么可惜？”孟未晞爽朗一笑。
  “此话当真？姐姐，孟公子对你可真好。”溯雪拉着白露的手笑着说道。
  “曲风对你不是也很好么？”白露笑笑。
  “是啊，他要是对我不好的话，我就不要他了。”
  “溯雪这说的什么话？曲风怎么会不善待自己的妻子？”秦曲风说话的时候，眼中敛着些微悲伤，虽然一闪而过，还是被白露轻易察觉。
  “算了，别说这些了，我们还是喝酒吧。”白露举起酒杯说道。
  “白露说的是，来，我们喝酒吧。”孟未晞附和道。
  推杯换盏过后，白露不胜酒力，觉得有些头晕，便默默离开酒席，沿着御河独自走去。御河的水很清澈，白露一向喜欢水，于是蹲在御河边掬了一捧水。秋日的水很凉，白露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此时，他感觉到身上多了一件衣服，便看向来人。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水。”秦曲风笑着说道。
  “这些时日还好么？”
  “应该是好的吧。你离开后，我便同溯雪成了亲，生活平淡，偶尔也觉得温馨。”
  “你要珍惜身边的幸福。”
  “我知道，溯雪天真可爱，是该好好珍惜的。白露，你这般喜欢自由，却为了未晞留在这里，应该是很喜欢他的吧？”
  “我想好好保护他。曲风，你会怪我么？”
  “我从未对你有半分责怪。白露，你心系天下，注定不会被我牵绊。因缘际会，前世今生，或许前世我懒了些，只等了你五百年，少了五百年的缘分，所以今生和你的缘分只能够走到遇见。这样的结局也好。白露，我们当真要相忘于江湖了。”
  “名利不可不求，求之自有分定，识破者自无萦绊；恩爱不可不济，济之自有分缘，识破者自无牵缠。曲风，白露今生可以遇见你，是苍天对我的恩赐。我会善待这种缘分，你也将成为我终生的挚友，在我的回忆里鲜衣怒马。”
  “白露，记得你曾经唱过的曲子么？白朴的《渔夫》。今日我唱一遍给你听，就当是临别的礼物。此番归去，相见再无定期。”说罢，秦曲风轻轻启口，没有琴声的相称，他依旧可以将这支曲子唱得洒脱疏放，尽得精髓。
  白露站在他对面，凝视着曲风，好似回到了初见的山谷。缓缓的，曲风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吹散了流云，洗净了寂蓝的天空。白露闭上双眼，只听得曲风唱到：黄芦岸白苹渡口，绿杨堤红蓼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