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荣华

第108章


我若是将此事告诉父亲,你猜父亲可会勃然大怒。”
  “父亲不会信。”
  苏靖荷平静一句,将苏佑抓住的右手抽回。
  如此淡然的言语却是让苏佑更为气恼:“是你逼死老祖宗,你怎还有脸祭拜?自打你回京,咱们府上可有过一件好事情?先是五妹被罚,再是大哥外放,姨娘们死的死,困得困,府里哪还有过安宁!之前我总想不明白,如今终于晓得了,你是来讨债的,你就没想让咱府里上下好过!”
  苏佑一声声说道,看向苏靖荷的眼中满是恨意。
  “讨债?你倒说说我有什么债要讨,向什么人讨?”
  苏佑被她问得一愣,更是愤懑:“我怎知你这个疯子!二姐真心待你,你竟还出言相辱。”说完,竟是伸手用力一推,仿佛将所有怨愤推向她,猝不及防,苏靖荷身子往后倒去,却倒进一个有力的臂膀中,回身,待看见来人,微微讶异:“辰景……”
  周辰景将苏靖荷揽过,扶好,没有多做解释,只眼神安抚后,便是将她护在身后,与苏佑迎面站立,双眼锐利盯着苏佑,道:“这个家唯一不能斥责她的,只有你,你的母亲让她失去了母亲和姐姐,让她的天,塌了。”
  一句话,却是让苏佑微微一颤,梗着脖子道:“你什么意思?”
  “既是老祖宗过世那日你便知道你四姐身份,为何今日才说?”周辰景看向苏佑,一步步逼近,说道:“你自然暗里查探过,赵姨娘身边那些旧人对你岂会真的守口如瓶,你若有心,又岂会不知当年苏夫人离世的蹊跷?”
  “我……我不晓得。”苏佑有些紧张说着,他或许不知,却并不愚傻,如今被庆王步步紧逼,多少有些明白过来,却不肯去想,只道:“你与四姐一伙,莫想故意欺我。”
  “我们为何要欺你,谁人都知道,当年的苏曼荷万千宠爱一生,她又为何要弃了自己,狠心抹去自己十四年的痕迹,从一个天之骄女沦为乡间回来的多病不详之人?那是她还有良心,想要用余生弥补对姐姐的愧疚,尽管那场灾祸与她并没有干系,然而昔日的刽子手,却能如此坦然去指责她,厚颜无耻,可见一斑。”
  “胡……胡说!”
  苏佑有些歇斯底里,捂着耳朵不肯去听,庆王却没有停住,继续道:“她失去母亲和姐姐时,亦不过你如今的年岁,赵姨娘过世,你悲苦彷徨,她又何尝没有经历?你还有亲姐,还有疼你护你的祖母,而你的四姐当时远在菏泽,她比你更无助;背负着害死姐姐的愧疚,她替姐姐活了整整两年不得救赎,她所有悲戚的根源,却是你的母亲。或许你探知真相后会选择原谅,因为那是你的生母,可你四姐选择不能原谅,又有何错,因为逝去的,是她的生母。”
  “罢了,人总是这样,只想听他信的。”苏靖荷拉过庆王,阻止着,脸上却有些疲累,这些时日她已经少想起母亲与姐姐的离世,如今被庆王再次说起,心底隐隐的痛楚被揭开。
  周辰景将她揽在怀里,点头,柔声说着:“那咱们回家去。”
  一句“回家”,让她心里头一暖,安国公府上昔日的牵扯愈来愈少了,可她还有家,他和她的家。直至被扶上马车,苏靖荷才是问出:“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庆王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搂在怀里,按着正常时间,本该再过三日才能回京,可听说安国公府老夫人离世,他不作停留,快马加鞭回京直往安国公府,好在回来的及时。他知她感情细腻,一个人在安国公府,难免心里难过,他不放心。
  渐渐,怀里的人儿肩头耸动,亦能感觉到前胸衣襟有些湿润,他没有打断,只是将她更紧地搂在怀中,万分疼惜。
  许久,苏靖荷才是缓缓道:“看着祖母躺在床榻没有生息,我竟鬼使神差告知了她真相,我说我是曼荷,我只是想在她死前告知她一声,并不曾想过她会因此激动,她们说已经两日了,谁唤祖母都没有反应,便是祖母最疼的三弟在她榻前哭喊,她都不曾抬眼,可她却看着我流泪了,流着泪咽下的最后一口气……”
  庆王静静听着,是不是扶着她的发丝,劝慰着:“老夫人本就熬不过,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我只是难过,其实,小时候祖母可喜欢我了,她养的兰花谁人都不能碰,可我不小心砸坏,她也不曾骂我;祖母喜静,每年入冬却会由着我到暖心院里赏梅玩雪,怎么嬉闹她都不生气;我的海棠画被赞誉,祖母会抱着我在她膝头,笑说咱家的小曼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姑娘……好多好多事情,这两年我差些都忘记了,也不知怎的,最近总一幕幕浮现脑海里。”
  “那便记着吧,人的感情总是很奇怪,可以无缘无故地喜欢,也有无缘无故的讨厌,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
  -
  老祖宗下葬那日,苏靖荷并没有出现,庆王府传话说是王妃因老祖宗离世,悲愤太过,病倒床榻不起,可真实怎样,谁也无心去探究。苏佑终是将苏曼荷的秘密留在了心底,或许他会去探知那些隐秘的真相,或许他不会,但无论怎样,发生过的,再也无法倒回。
  安国公府刚办完一件丧事,陈府却迎来一件喜事,驸马陈宴擢升户部尚书,是大渝朝百年来最年轻的尚书。
  安阳□□平定,牵扯出户部多年积恶,因贪污灾款,户部连同尚书在内,一共十二名官员落马,重挫了成王在户部的势力。安阳大功当属庆王,本以为户部尚书会是庆王的人接手,却不料陛下一道圣旨,却是恩赏了长公主府的陈驸马。
  因着陈家与陈贵妃的亲缘,这一棋,成王倒也不算输。朝臣皆拿捏不住陛下心思,反有些看庆王热闹的,一番辛苦却没给自己讨着一点好。
  对庆王而言,却也不是没有一点好,至少借着此番大功,倒是向陛下讨了几日休假,整日在王府里陪着王妃,夫妻二人围炉煮酒、对弈闲情,对他而言,已是大好。
  
  ☆、第91章 表妹
  
  屋外阴郁连绵,屋内一室暖香,香炉旁的紫砂壶里正煮着茶水,咕噜咕噜沸腾着,更添暖意。兰英赶紧泡了茶端进里间,棋案边苏靖荷聚精会神,盯着棋盘久久思索,倒是对面端坐的周辰景怡然悠闲,接过兰英递来的茶水,细心吹凉。
  兰英见主子这幅苦恼模样,忍不住抿着唇轻笑,她家主子的那点棋艺哪里比得过王爷,庆王的棋艺京中闻名,据说未逢敌手,王妃总不服气,喜欢拉着王爷下棋,要不是王爷有意相让,这棋局早在开始时便能看出胜负了。
  终等到苏靖荷落子,却仍有些犹疑,双目不离棋盘,还在思索,只伸手去探寻着案几上兰英刚端来的普洱茶,周辰景却很是自然地将苏靖荷跟前的茶盏端离,而后递自己上刚吹凉些的茶水,直到茶水入口,苏靖荷都没察觉不同,然而这般小细节却是落在了一旁候着的兰英眼中,她抿着唇不敢笑,眉眼尽是欢喜,刚沸的茶水哪有不烫口的,也只有王爷有心为着王妃了。
  王爷王妃下棋时不大喜欢丫头在一旁观看,等主子喝了茶,兰英便也退出了里间。而里头这一盘棋又折腾了许久久,还是以苏靖荷败北告终。
  “已经第三盘了,无趣。”苏靖荷抿着唇,小声嘟囔着,每每输棋都说无趣,每每又缠着他下棋,乐此不疲的。
  “论棋艺,你该唤我一声师傅。”周辰景笑说着。
  想起大觉寺时,他确教了她三日下棋,让她赢了慧言大师。突又想起何雅的话,苏靖荷带着好奇问道:“当时真的是我赢了大师,还是大师看出我的棋路,故意让着我?”
  周辰景耸肩:“这得问大师,我如何知道。”
  “你怎么不知,你明明与大师相熟!”说完,更是恍然,道:“当时你受伤逃到大觉寺,怕就是想让大师庇佑吧,为何又赖在我院落里不走。”
  “夜里太暗,走错门了。”周辰景只随意一句,轻描淡写解释着。
  苏靖荷却哪里信:“便真走错了门,第二日清醒后怎么不离开?害我还挣扎了一番,想着是否该救下你。”
  周辰景这才笑笑:“因为见着是你,就不想走了。”
  听了这话,苏靖荷才肯罢休,却也来了兴致,凑到周辰景跟前,道:“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老实说,可是对我是一见倾心。”
  她挨他很近,双眼晶亮,一瞬不瞬盯着周辰景,让他很不自在,遂刻意拉开了与苏靖荷的距离,轻咳一声:“没有的事,明明是你故意落水求着想嫁我。”
  苏靖荷也不辩驳,知他面皮薄,只笑看着周辰景略微泛红的脸颊,觉着有趣,不管是谁先喜欢了谁,两人现在这般已是最好了,又有什么可计较。
  正好徐可人进屋,瞧见王爷王妃一派喜乐,登时愣住,她在丽妃娘娘宫里见过庆王数次,从不曾见王爷这般展颜。
  顿了会儿,才是继续走近,说着:“王爷,王妃,我做了些糕点,你们可尝尝。”
  说完正欲将糕点摆上,却被庆王拂袖扫开,只见他蹙眉说道:“哪来的丫头,这般没有规矩,主子没有传话,谁许你随意进屋。”
  虽在苏靖荷面前随意,在下人跟前,庆王可做足了气派,哪里能容得自己脸红被下人看去,才一时恼怒了几分,却是吓坏徐可人,赶紧地跪下,颤颤说着:“是可人逾矩了。”
  声音都带了哭腔,苏靖荷赶忙上前将徐可人扶起,她虽不怎么喜欢徐可人,总归是丽妃娘娘送来的亲侄女儿,在庆王府里受了委屈,终还不是得怪在她身上,遂瞪了周辰景,道:“你这般凶做什么,可把表妹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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