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燕

第99章


  “刚从临安来的信,你府里下人送进宫来了,哀家替你拆了看,天啊……”太后捂着胸口也是一副激动地快要晕厥了样子,“天哪!”
  华临炽终于醒过神来了,他没头没脑地就往外冲,嘴里还大喊着:“备马,备马!”他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去见燕燕,天王老子来阻拦也要去见她!
  ……
  临安。
  宋筝雁并不想惊动他人,所以她带着人在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她已经收到华临炽从京城传递来的消息,知道他会尽快处理好事情赶回来了,她便呆了下来。
  对于未来,她并没有把握。华临炽贵为九王爷,自然是不能随她定居江南的。而京城这个伤心之地,她也是不会再回去了的。他们二人,要么是她妥协,从此将自己藏在花团锦簇的王府后院,消失在人前;要么便是两地分居,而随着时间湮灭,她或许和华临炽终将走向陌路。可这两条路都不是她想选择的。
  前路迷茫,偏偏华临炽远在千里之外,宋筝雁开始变得焦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胎动愈加频繁。她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态肯定会影响孩子的成长,可是越担心越焦虑,越焦虑越担心,恶性循环下,连听荷也跟着上火了。
  听荷知道宋筝雁的思虑,琢磨了一夜后对她道:“不如您回章安住阵子吧。一则,章安离临安并不远,他日王爷回来接您也方便;二则,姑娘常提到的江夫人、初云姑娘也都在章安,有她们陪着您肯定安心很多。”
  听荷这样一说,宋筝雁便有些动心了。加上华临炽迟迟未来,她整日里望断天涯般地等着将人都快弄得精神衰弱了,还不如出去走动走动。
  离开章安一年多,这个近海的小镇子一点变化都没有,每日里从海风中醒来,空气里带着腥咸的味道。
  马车停在了城门口,宋筝雁撩开车帘,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城墙上攀爬着碧绿的爬山虎似乎一点都没有长大,依旧鲜绿稚嫩,她离开的场景仿佛才发生在昨日。
  宋筝雁眼底发热,几欲落泪。车夫是个识趣的,此刻故意问道:“夫人,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宋筝雁拿帕子按了按眼下,柔声道:“直走,到第三个路口左拐。你们知道吗,路口那家面做的最好吃,摊主夫妇同我很熟的,以后我请你们尝一尝……”她越说越快乐,语气的喜悦都快要跳出来了。她像得了好东西就迫不及待分享似的,把自己关于这个地方的喜爱和故事都告诉身边的人知道。听荷听得心有戚戚,越发觉得自己劝她来章安的决定是对的。
  宋筝雁原先的住处要经过一条窄窄的巷子,马车进不去,她便下了车。可是才刚站定,耳边就传来一声尖叫。这声音那么耳熟,宋筝雁还未抬头,眼泪已经猝然跌落。
  “燕燕——天啊,真的是你!”
  江初云又哭又笑地冲了过来,等她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时,张开手就激动地要抱她。可是——没法抱啊。
  江初云又往前挤了挤,手还是够不着宋筝雁。哎呀呀,怎么回事啊。
  宋筝雁噗嗤一声笑了,指了指两个人的肚子:“看来得卸了货咱们俩才能抱一下了。”
  宋筝雁离开的这些日子,两个人一直都有写信联络。她知道江初云在去年便成了亲,如今已有八个月的身孕了。她的丈夫是自小就相识的,家里有两间铺子,日子过得算富裕。
  而江初云却目瞪口呆地看着宋筝雁微微凸起的肚子,讶然道:“你也怀孕了呀,怎么没和我说呢?”
  宋筝雁简略解释道:“之前不确定也没告诉你,后来一直在路上寄信不方便就也没和你说。”
  “这样啊,诶,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你家王——”江初云立刻意识到自己口误,硬生生将话扭了回来,“你夫君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江初云自然知道这段时间发生在宋筝雁身上的传奇经历,但同样因为通讯不便,她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变化,还以为宋筝雁时江府的姑娘,是九王妃的正妃。
  江初云咋咋呼呼的模样也惹得她的丈夫大为头疼,他上前将她从宋筝雁身上扒下来,然后转头对宋筝雁笑道:“燕燕,可还记得我?”
  再见故人,宋筝雁心下激动的很:“自然记得。陈大哥,别来无恙。”
  江初云的丈夫也算是和她们一起长大的,只不过关系没有那么亲密无间罢了。
  “知道你去了京里还嫁了人,本以为这辈子是见不到了,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你不在的这一年,岳父岳母也很惦记你啊。”
  虽是做生意的,但初云的这位夫君生得斯斯文文,讲话柔声细语,倒是和孩子气的初云很互补。只不过——宋筝雁偷偷望了眼江初云,听陈大哥的说话,似乎他并不知道自己嫁的是何人。
  江初云接收到宋筝雁的疑问,微微摇了摇头。江家人自然懂得,若是叫人知道宋筝雁成了堂堂王妃,对他们家绝对有利无弊,但他们更怕给宋筝雁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们谁都没告诉,包括初云的丈夫。
  经历了信阳侯府的虚情假意,初云一家的真情实意弥足珍贵。
  
☆、结局(四)
  江家葡萄藤下,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宋筝雁捧着她从小喝到大的章安本地清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若非肚子里多了个小生命,她真是怀疑京城这一趟旅程只是她的南柯一梦。
  “对你爹而言,这样的结局未必是不好。你也不必太过介意。”江婶眉揽着宋筝雁眉眼温柔地劝道,“倒是你自己,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当初在皇上面前,觉得即便是做王爷的侧妃也是我的幸运了。可如今想想,在大妇底下讨生活的日子哪有那么轻松。”
  “那九王爷呢?他什么时候过来?”
  宋筝雁摇头,有些不安苦涩地说道:“还不知道,京城和临安隔得这么远,我也只收到过一次他派人送来的消息。”
  江初云此时腆着肚子坐在了宋筝雁身边,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鼓着圆圆的脸问道:“那你真的不是那什么信阳侯府丢失的女儿吗?”
  宋筝雁说:“应该是的。江舒淮为人最是谨慎稳妥,他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想必是不会把我往家里领的;而且我还同他长得那么像。至于那个朱砂痣,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照顾过那个孩子的人只有吴氏还活着,也只有她说有那么一颗痣的存在这可行度不高吧。怪只怪我当时被弄蒙了完全没想过吴氏在撒谎。一场谎持续了十几年,能做到这个的,也想不出第二个指使人了……”
  江初云忍不住唏嘘:“真可怕啊……那,既然是误会,你还认回你那个娘吗?”
  宋筝雁一怔,纠结、愧疚、无力等等说不清道不明地情绪在她眼里翻滚,最终,她平静地说:“不了。她要找的并非是那个孩子,而是她在江府痛苦周旋下去的动力。所以她才会在听说我不是她女儿时,那样地恨我。如今她想必也平静了下来,肯定也能猜测到一二真相。我去认回她就是把她的错当面再一次撕开,何必呢?”
  “哎,也是可怜人。”江婶总结陈词,说完,她用胖胖的胳膊抱了抱宋筝雁,然后笑眯眯道,“好了,不说这些事了。燕燕,你饿了吗?”
  宋筝雁一听这话立刻条件反射地浑身紧张起来。她和初云都是吃江婶做的饭长大的,初云虽不胖,但脸庞圆圆,身材圆润,看着很讨喜;而宋筝雁就是典型的浪费食物型的,怎么喂都细细一条。如今怀孕了,宋筝雁除了肚子鼓出来点,一点孕妇该有的样子都没有。这让江婶看得心疼,决心要把她喂得珠圆玉润的。
  “其实我一点都不饿。真的!”
  江婶摸了摸她的肚子,说:“好的你不饿。喝碗鸡汤吧?”
  江初云憋着笑将脸埋在了丈夫怀里,有个人来和她一起分担这一碗一碗的补汤真的是太令人感动了。
  ……
  宋筝雁当初住的房子还很好的被维护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都长势喜人。茉莉花正当季,清芬扑鼻。
  “当初我和我爹逃走后,姓杨的可有为难你们?”
  宋筝雁搬出了从前的茶具,和初云两人躲在园子阴凉处,优哉游哉地喝茶打发时间。听荷细心地为她撇去茶盏里的浮沫,心头一阵子的感概。她在宋筝雁身边算是时间长了的,几时见过她这样放松舒缓的状态。不论她的故乡是何处,此地才是她心安之处。
  “没有,我们就按照当初讨论的说法告诉他的,他果然一点都没有怀疑。像姓杨的那种纨绔,隔天看见漂亮姑娘就把你给忘了,所以也没怎么为难我们。哼,幸好当时你们当机立断先逃了。”提起去年的事,初云还显得愤愤不平,不过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一句天意,若是没有这一出,宋筝雁又怎么会去到京城呢,又何来之后历险般的际遇。
  “不过燕燕,你既然回来了,这出入还是小心点为好。”初云又道。
  “怎么了?”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若是被这种无赖发现你回来了,指不定会对你做出什么报复事情呢。嗯……不过也不一定,去年杨县令一家突然无缘无故被丢到了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听说后来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儿子弄回章安来。没了他爹撑腰,这小子倒是收敛了不少,估计也没那个胆儿找你麻烦了。而且——”初云颇有些贼眉数目地指了指宋筝雁带回来的人,“你现在可是贵妇呢,门外一排打手,自然是不用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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