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诈占卜师

88 尾声与结局与未知的重逢·二


“怎么会突然想到去找‘教皇’?”朱利乌斯问她。
    科洛望着他的灰眼睛,不说话。
    时间是5月17日上午10点49分,地点是B市郊外一条荒废的小路。科洛对这一带非常熟悉;她在这里生活过十多年,一直到养父母破产。
    不过后来自己又去哪里了?她记得不太清楚,总之就是在各处游荡吧。
    朱利乌斯提议去她以前住过的地方看看的时候,她不太懂他的用意,不过还是与他一起来了。下车后还需要步行一段距离才能到当时的老屋,他倒是心情不错地与她随便说着话,好像是出来散个步。
    “这里一直废弃着吗,”见她没有回答,朱利乌斯又换了一个话题,“我还以为……都被抵押给你父母的债主了呢。”
    小路旁是肆意疯长的杂草灌木,没人打理,也没人在意。草丛里歪七倒八地丢着一些破桌椅破家什,还有显然是做了一半就丢在那里的路基。
    “是啊,当时什么都没了,这一圈地都是别人的了,”科洛说,“不过我又把它们买回来了。”
    花了三年多,一点一点地买回来了;不过只有土地而已,剩下的房子、花园,还有其他一些零散的设施设备的翻新换代,还要日后再说。她不知道还要多少钱才能够把这里变成当年的样子。
    二人走到了老房子前。整栋屋子差不多都被枯败的常春藤覆盖了,屋前屋后的落叶厚实得快要盖过台阶。
    “你对你的父母还是挺有感情的。”朱利乌斯说,推了一下锈住的铁门。门轴干涩地转动,转到一半就卡住了。他抬头看看,一条很长的藤蔓把整扇雕花门牢牢地捆了起来。
    “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了,”科洛说,上去和他一起扯那条藤,“小时候就没仔细看过他们。”
    “那你为什么又费尽心机地把这里买下来?”
    “因为……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啊。”
    这里恐怕是如今唯一一个让她有那么点归属感的地方。哪怕是加入组织之后,遇见了那些跟自己差不多的奇怪的家伙,她也找不到多少“同伴”的感觉。那些人的能力或者无以复加的强大,或者闻所未闻的新奇,或者无可替代,或者举重若轻……自己这点小伎俩,看起来就像是街头的猴戏。
    所以她并不喜欢和他们有太多交流,总觉得他们多少有些看不起自己。
    当时她以为这是孤儿院出身的自卑感作祟,现在想想,或许是有人故意让她这么以为的。
    “你要进去吗?”藤条差不多清掉之后,她才想起来问朱利乌斯。
    “进去啊。”朱利乌斯笑盈盈地说。于是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串钥匙,对了对锁眼,开了门。
    围墙里也是和外面差不多的破败景象,枯叶,尘土,生锈的秋千架。科洛径直走到正门前,继续找了找钥匙,开门进去。经年累月的霉味和飞尘扑面而来。
    她站在昏暗的客厅里,呛了几口灰才发现朱利乌斯并没有跟着进来。科洛走出门外,发现他正站在生锈的秋千架前,伸手推着晃动的秋千,好像上面坐了一个小女孩。
    “你小时候经常玩这个吗?”朱利乌斯回过头笑着问她。
    “差不多吧。不过有一次晃得太高,把自己甩出去了,头上缝了两针,之后就没怎么玩了。”
    朱利乌斯伸手扶住了秋千,转身朝她走来。
    “你都想起来了吗?”
    “你指什么?”科洛望着他的灰眼睛。
    朱利乌斯笑了笑,径自走进了屋里。
    当初正是他告诉自己,有一个长期任务需要她收尾,不过是伺机而动,让她在S市一直待命。虽然过了一年了,也没有任何后续指令传达给她。
    “还有,一定要避开那些人。你的上次行动被他们发现了,之后他们一直在追查你,想通过你调查‘我们’的情况。”当时,朱利乌斯还说了这么一句。他指的“那些人”在她脑中已有的认知里,是一个令人讨厌的组织。
    她跟着走进去,看到朱利乌斯正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本相册,然后掏出手绢擦了擦上面的灰。她记得那个封面,里面大概是她五六岁时候的相片。
    屋子里的家具当时就被搬空了,没想到还剩了这本相册下来。
    朱利乌斯翻了几页,哑然失笑道:“你的眼神从小就这么……犀利啊。”
    “小时候跟着保姆出门,有人贩子想来抱我,结果被我瞪跑了。”科洛说着,上前拿过他手里的相册,随便翻翻;看到小时候的自己穿着各种颜色的花裙子,凶了一张不太可爱的脸。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曾经在什么地方遇见过,”朱利乌斯说,“不然你怎么总是一副深仇大恨的表情跟我说话。”
    科洛抿抿嘴,别开视线。她觉得脸上有点热,大概是红了。
    “其实……你当初对我下的两个指令,有一个是多余的。”
    朱利乌斯好像没有听清,大概是因为她的声音太细了。他又走近一步,讯问似地低下头去看她的眼睛。
    科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大步,抬头看他。
    “如果我都想起来了,会给你造成麻烦吗?”
    朱利乌斯愣了一下,淡淡地笑了。
    “会的。”他说。
    科洛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比成枪的形状,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那我再忘记一次好了。”她看到面前那双灰眼睛里的笑意像画上去一样,波澜不惊。自己的眼角却有些湿热,大概这就是精英和废物的差距。
    “你的愿望是什么?”
    斯芬克斯抖擞翅膀望着我,金色的光点从它的羽毛上缓慢地散落。上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它还是只小奶猫,但是现在……它是只断了奶的小猫。
    “你这是……怎么了吗?”我有点不太明白现在的情况。它突然问了我一堆关于我随便写的东西的问题,然后二话不说从我身体里跑了出来。
    “这是第七个问题,”斯芬克斯说,“然后我就能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它好像是认真的。
    “快回答!”斯芬克斯催促道。像猫一样朝我弓起身子,龇出牙齿。
    我的脑中闪过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情节画面,闪过许许多多的人,他们各自在自己的世界和自己的故事里努力地生活。我想那家伙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在已有的环境中舒适地活着,哪来的资格说什么好不容易。
    我有着比别人更优渥的资源和更高的平台,哪来的资格,说自己没有地方可以去,没路可以走。
    “我的愿望是,希望她能够变成自己期望的样子。”我说。
    “这个愿望和你有关吗,”斯芬克斯说,“我想你不是直接关系人。”
    “和我有关的愿望,我会自己去实现。”我说。
    那家伙临走前说,自己要去结茧化蝶了。虽然不愿承认,但这件事确实与我无关,也没有我可以做的地方;但是不管她所说的化蝶是指什么,我希望她可以依照自己的愿望活着,像破茧的蝴蝶。
    斯芬克斯用金色的瞳孔望着我,翅膀上落下的光点不知不觉已经充斥了整个房间。我感觉自己像被包围在阳光里。
    “可是,如果她所期望的事,并不能让她破茧而出呢?”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像七八岁的小女孩。我猛地回头,看到一个黑发黑裙的小姑娘悬空坐着,双手交叠放在腿上,静静地看我。
    漆黑的长发梳成的发卷,花边繁复的黑色哥特小洋装,白得几乎可以看见血管的皮肤,不安分地晃荡着的小腿……还有一点都不可爱的凶巴巴的眼神。
    “你难道是……可——”“你不会想让我叫你爸爸吧?”我脱口而出的话被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好吧。
    虽然从没有想象过被我创造出来的人物的样子,但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竟没有多少意外。
    斯芬克斯也不说话了,像只小猫一样伏在地上,嗓子里呜噜噜地响着,眼神很不争气地开始讨好。
    “前情提要就免了,反正是你自己写的,”可洛洛说,“至于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出现,我想也不是你现在想关注的重点。”
    “你刚才说,她期望的事,不能让她破茧而出是什么意思?”我问。
    “因为灰眼睛的年轻人破除了座敷童子的时空魔法,所以整栋屋子才会被拆掉。而座敷童子在你的引导下回到了和他约定的地方的时候,却发现年轻人并不是为了和她一起玩,才一直等着她,”可洛洛说,“就是这个意思。”
    我还是不太明白,能不能说得直白一点。
    “如果她所期望的事,不但不能让她破茧而出,反而会永远把她困在自己织成的茧里,你还会这样许愿吗?”可洛洛说,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静静地盯着我。
    我现在的心情就好像被少年老成的女儿指手画脚应该怎么做的爸爸,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如果她的愿望,会让她被自己束缚在茧里,那我来把茧打破。”
    我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可洛洛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牌,把牌面转向我——圣杯6。
    “带上你抽屉里的东西,还有地上的那只猫,一起去把‘隐士’小姐从黑暗中拉出来。”可洛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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