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梦蓝霄

比起严钰的备降地点，B市的天气就显得温和多了。
    KTV的大包里一如往常的热闹，同事们堆在一起嗨歌的气氛向来如此。桌子上搁满酒杯，诚实大胆喝酒猜拳让坐在旁边的小芝和李绍诚有点另类。
    大家起哄要李机长唱歌，李绍诚推辞不过，只好上去唱了五月天的《Do You Every Shine》，高音飚的一伙人热血沸腾大声叫好。
    小芝借机会去了一下洗手间，在烘干机上烘手的同时，小芝好像是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她深思了一下，这个人究竟是谁，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
    她和对方对视了三秒。
    矮个子，高跟鞋，一水的名牌衣服里露出来的是一张点缀着雀斑的脸。
    是那次和阳崇的在街上遇见的豪门女！小芝的思维在一瞬间连接。
    “你……”
    小芝的话还没有说完，豪门女给了她一个巴掌，还和周围的姐妹帮们炫耀着：“你们看！这就是我上次碰到的那个婊.子！”
    “这种女的这么贱！活该被打！”周围的几个女性伸手抓住了小芝的头发，把她推搡在地上。
    “我就说她不正经，那破律师就是个瞎子，居然看上一个KTV里陪酒的小姐！也是老天有眼今天让我碰个正着！”豪门女抬起自己的高跟鞋就要往小芝的脸上揣。
    “你们干什么？”小芝的同事们都朝这边跑过来，“小芝姐！”
    “哦，我忘了这是你的工作场所，你还有帮手是吧！”豪门女把自己的LV包包一甩，重重的打在扶住小芝的女同事身上。
    “婊.子来一个我们就打一个，来一群我们就打一群！明天就让买报纸的人都看看，这么大的量贩KTV里还有三陪小姐！”豪门女说着伸手就要抡巴掌，却被保安适时制止，豪门女显然是不服气，嘴上还在叫嚣着：“怎么？连嫖客都叫来了？你厉害啊！”
    李绍诚把小芝从地上扶起来：“李菲盈你说话给我客气点！”
    几个人似乎是有点吃惊的望着李绍诚，又继而看向豪门女，她低着头，一点一点挤出来一句：“小叔……你不是在国外吗？怎么……回来了……”
    事情发展的很狗血的样子，小芝也只在一边静观其变。
    “你还知道我是你小叔？”李绍诚黑着脸，说的相当严肃。
    李菲盈极为不服气的低下头，嘴里嘀咕着：“我又没说错……”
    “快点给人家道歉！”李绍诚朝着小芝那边瞥了一眼。
    “我不！小叔你知不知道！她就是个……前两天她还和一个律师在街上动手动脚的，都不知道臊……”李菲盈原本说的义愤填膺，只是李绍诚盯在她身上的眼神就像是一点点把她的勇气卸掉了似的，她的声音逐渐小下来，最后只剩了咕哝。
    李绍诚没再说话，回过头拨了个电话，很显然是打给了他的大哥，也就是李菲盈的爸。
    事情最后以李菲盈被带走，李绍诚代为道歉作为结束，小芝闷闷不乐的回到包间开始喝酒，李绍诚明明挺好的个人，基因突变了么有李菲盈那样的外甥女。
    同事们都知道了刚才的事端，也一下没了方才的兴头，没过上多久一群人就纷纷的散了。
    小芝喝的晕晕的，被李绍诚拿走了杯子：“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小芝恍恍惚惚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有点像柑橘，又有点像百合，就这样半拖半扛的被带上了李绍诚的车。
    她觉得脸烧烧的，李绍诚开了半天车，停了。
    “恩？”小芝迷迷糊糊的抬头看看，这是个陌生的地方。
    “到了！”李绍诚帮她解开安全带，架着她下了车。
    “李机长……我家不在这……”小芝努力的抬头看了看，这门面像是个宾馆。
    “我知道！”李绍诚干脆的回答道。
    小芝拿出手机给严钰使劲的拨电话，对方永远都是无法接通，她才忽然想起来，严钰应该还在天上。
    李绍诚将小芝平放在床上，把手机从她手里抽出来扔在地上。
    一种不安的感觉从小芝的心底缓缓生出。
    地上的手机仿佛接通了，小芝尽力喊了一声：“救……”
    手机被李绍诚踢开，撞在墙上黑了屏。
    李绍诚解开自己的衬衣扣子，露出一整片胸膛。
    “你想干什么？”小芝的脸上红的如同充血。
    李绍诚微微一笑：“李菲盈在KTV打人是个白痴，你三言两语就随便跟着男人走也是白痴！”
    眼泪从小芝的眼角跌落下来：“你别过来！”
    “对你们空乘来说和谁上床难道不是一样的吗？你之前可以和李菲盈说的那个律师睡，难道就不能和我睡？”李绍诚语气波澜不惊。
    “你真恶心！”小芝喘着粗气说道，“是我瞎了眼！”
    “骂人的话，过了今晚再说吧！”李绍诚把一沓钱扔在小芝脸边上，“怎么样？够不够负责？”
    “禽兽！”小芝使出全力重重的骂道。
    李绍诚的笑容丝毫不减：“你和我交好不就是为着这个吗？现在装什么纯情？”
    因为酒醉毫无力气的小芝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绍诚抓着自己的手抚摸，每一下都像是砂纸刮过一样让小芝的身上起出来一片又一片的小粒子。
    之前李绍诚的各种动作和言语一幕一幕在小芝面前重现，曾经让小芝顿生好感的事物现在只会让她一阵一阵的恶心。而她无力反抗，现在只有被笼罩在李绍诚的影子里。
    严钰的班机颇费了一番功夫才算是成功落在备降机场。她和唐朴又是点头又是鞠躬才好好的把乘客们从飞机上请下去。根据气象部门的预报，他们在两个小时之后应该会再次起飞，通往目的机场。
    其实在飞机落地之前严钰就隐隐的生出来一种不大好的感觉，可又具体说不出是哪里不合适，大概没有到达目的地之前就会这样，气象部门的预报有时候还不如抓阄来的准，谁知道两个多小时之后能不能成功落地在目的地。
    严钰打开手机，上面显示的是小芝的六个未接来电。
    六个？严钰有些担心，她没有意识到小芝为什么会一下打这么多电话，其实再刚刚看到的时候严钰甚至以为是小芝玩诚实大胆输了所以开了个玩笑，可是当她回拨无法接通时，她就意识到小芝不见了。
    如果是早班现在应该回家了，家里的电话并没有人接。而小芝的同事们却说小芝几个小时之前就回家了，也和严钰提到了在KTV里小芝被打的事情。
    这更印证了严钰的不安感，她一遍又一遍的努力拨小芝的电话，对方却永远是无法接通。
    严钰慌了神，打电话给管哥帮忙找，自己也越发的焦躁。
    “小钰你怎么了？”唐朴看着她异常的举动，颇为不解问道。“好不容易落地不快休息一下，待会考核还要继续的！”
    “我没事！”严钰强作镇静的回道，握着手机思索了一阵子，严钰准备给阳崇也打电话帮忙一起找小芝，然而阳崇之前给她的名片并没有带在身上，严钰只好放弃。
    乘客已经开始重新登机，严钰坐在副驾上，心中满是惴惴不安，打开APU的时候她摁错了开关。
    老郑转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回事……”
    严钰想解释，话到嘴边上却又说不出来。
    老郑按下APU，淡淡道：“考核可以重来，可是乘客和机组人员的性命如果没有了可以重来吗？”
    严钰涨红了脸，艰难的开口：“我的考核，申请中止……”
    “我不管你遇见什么事，首先弄清楚你是个飞行员！对你来说飞行员是什么？”APU带动起的空调将风轻轻打在严钰脸上，驾驶舱不再像刚才那么燥热，“难道你以为熬够了航时穿件机长制服就是了吗？”
    “在航路上意外发生的总是毫无征兆，你只凭着做计划根本就没有用处！”
    “首先是个飞行员……”严钰喃喃道。
    “你现在坐在驾驶舱！你要为这架飞机上的所有人和这架飞机负责任！”老郑转头看了她一眼，“否则，你就是垃圾！”
    唐朴拍了拍严钰的肩：“我们都相信你！”
    “飞行员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随时集中精神，随时冷静应对……我……”严钰哽咽了，这是她最早所学习到的理论知识，却也几乎是每一位飞行员最难克服的自身问题。
    塔台放行了，严钰按照老郑的指令做了广播。
    严钰深吸了一口气：“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再次乘坐凰飞航空4642航班！我们的航班因为天气原因没有办法及时到达目的地，现在由于航路天气状况好转，本次飞行将不再提供全程过山车体验，飞行过程中依然请大家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目的机场地面气温较低，请各位乘客穿好衣服，防止着凉！带您安心的到达目的地是本次航班每位工作人员的心愿，凰飞航空将竭诚为您服务！”
    乘务长通报驾驶舱，乘客们都在鼓掌，还有人要求和女机长合影。
    老郑浅浅的勾了一下嘴角：“广播打九分！”
    唐朴嬉皮笑脸的朝严钰凑过来：“还有一分是怕你骄傲！”
    “一共一百分！”老郑没有什么更多的表情，唯有旁边的严钰和唐朴相视而笑。
    四十分钟之后飞机顺利降落，严钰非常迅速的打开手机，再次敲电话给小芝，手机通了，但接电话的不是小芝，而是男性的声音，旁边还隐隐约约的浮现出哭泣的声音来。
    “小芝没事！”阳崇对着电话那头的严钰说。
    他给严钰叙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听得严钰胆战心惊，严钰沉默了一阵子，从电话里可以听得出她吸了一口气：“我明天才能回去，今晚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小芝！”
    “我准备先带她回我家，她喝的酒不少，回去给她熬点醒酒汤缓一缓。”阳崇拍了一下小芝的头，“别哭了。”
    “谢谢了！”严钰在这头淡淡的应道。
    “没事！”他非常干脆的回完就挂了电话。
    而后阳崇回头安抚了一下后面暗暗哭泣的小芝：“有我在，你放心！”
    他手上开始发动车子，嘴里还喃喃道：“笨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