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随流水半随尘

过年的烟火被时间进行了大挪移，时间继续向前走着。那些过年时节说的客套话仿佛一下子凋零，成了昨日黄花。与以往不同的是林夏夏觉得很神奇的一点是，爸爸妈妈再也没有惦记孩子们那少的可怜的压岁钱，林夏夏今年的压岁钱总共一百二十五，奶奶给五块，小姑给五块，叔叔给五块，二舅舅给十块，爸爸给了一百。小七收了二百块钱压岁钱，林冬冬一百五十块钱，小六小七都是一百五。令林夏夏不理解的是，他们不给压岁钱也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年纪大了，是大孩子了，不用给了。林夏夏忍住每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翻白眼的冲动，不给就不给，还扯那些有的没的，小的时候也没见过他们怎么给？每个孩子都得到了一张百元大钞，这对于她们来说已经算是天文数字了。二姐本来不要，爸爸说，一定都要有压岁钱压住年龄，那样吉利，二姐便也不说什么了。
    爸爸过完了年，办完大姐的婚礼便回了新疆，留下来了妈妈，小七依旧是跟着爸爸。他说现在自己还能照顾的过来，当然林夏夏对于这样的决定是非常开心的。即便是妈妈的名义是监督他们几个学习，她也乐在其中的。
    她和奶奶的关系还是那样淡淡的，过年见奶奶的时候有些尴尬，尽管是说了一些话，她也主动的去打招呼，但是气氛总是有那样的几分不对。她很庆幸爸爸把妈妈暂且留下的决定，要是按照他们的性子，说不定她又要和奶奶朝夕相处半年，那感觉想一想都觉得别扭还有怪怪的。
    林夏夏啊，你可不能辜负了你老妈每天早起贪黑为你做饭，为你们累死累活，所以你要用心啊，考不好，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还有在什么年纪要做什么事情，这一点你得懂。所以记得，不要跟你班的男孩们走的太近，要是因为这种事情被叫了家长，老娘可是丢不起这个人。
    林夏夏主动地忽略掉妈妈说的这一席话，她说的这些简直对于她来说是天方夜谭。她心里腹诽道，哎，果真是不了解自己啊，妈妈她应该关心的是自己会不会有社交障碍。反正她觉得自己一直属于那种讨厌别人靠他太近的那一种人。
    妈，你为何不把小七带在身边，反而是让爸爸带着呢？林夏夏赶紧转移话题，因为妈妈是一个极端怀旧的人，她怕一旦刹不住闸，她又说着说着留下眼泪。她，林夏夏生平最讨厌自己哭，当然对于别人哭，她更是会不知所措。
    给你爸爸留个伴儿，小七喜欢跟着你爸爸，男孩子还是跟着爸爸比较好，我只是希望他能比你爸爸多点儿脾气。
    爸爸那样的脾气多好啊，多包容你啊，林夏夏忍不住暗自唏嘘。
    得了，别用那种小女生的思想来影响我，我不反对脾气好，但是你爸爸太没主见，屁大一点的事情就要来问我。试问，这样，如果换做是你，你会高兴么？
    妈，你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吧。好男人一般是那种很老实的男人，这种男人一般很顾家。有本事的男人心比较大，会事业重于家庭。嘴巴比较甜的男人，一般比较花心。有钱有本事的男人，人家的品味本身就不俗，自然想配的上高富帅，你至少要先是一个白富美。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个样子，妈，你总是嫌弃老爸没本事，那你是一个有本事的女人么？
    你个小臭妮子，你的这些歪理都是从哪里来的？道理没有，歪理倒是有一堆。我可不信这些东西都是从书上学来的。说，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谈了。
    你还别不信，真是从书上学来的。得了吧，妈，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我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实在是没有兴趣。林夏夏无语凝噎，你说这青天白日的，妈怎么就不愿意彻底的相信她呢？难道她长了一张可能会早恋的脸？她笑了笑，简直是无稽之谈。
    别傻笑，死妮子，你一定要说道做到。
    必须，一言既出，烧成灰我都记得今天在这里说出口的话。林夏夏的话里满是俏皮还有打趣，说完，她又握住自己的手，吹了一个很有节奏感的慷慨激昂的口哨连成的旋律。
    你这小妮子正途不走，歪门邪道歪打正着的事情倒是做了不少。
    算了，妈，不跟你闲扯了，我要去写作业去了，简直老师跟疯了一样，再是即将到来的中考也不能是这个样子啊，每天做不完的试卷。打开练习册，合上，又打开试卷，再度合上，又换成了练习册，这个数学练习册有些捉急，明天早上要交，试卷是下午交。灯泡有些暗，不过从院子里的一百瓦换成屋子里的十五瓦绝对会有巨大的反差。爸爸美其名曰，屋子里照明的灯泡不用太亮，太亮了伤眼，够用就好，她也没有拆穿爸爸的谎言，因为她知道，爸爸节省的目的还是为了他们。她已经很感恩了，村子里许多同龄的女孩子都是初中未毕业都辍学去打工了，然后十六七的样子，相亲，下聘礼，二十出头就嫁出去了。她感恩于爸妈，也谢谢他们尽管贫穷，却依旧给自己选择未来生活的机会。院子里的灯怎么也不能省电，因为从小学开始每个冬季，偷狗的人总会光顾有狗的人家，她想了想大黄，心里在祈祷，这条大狗，一定不要再被别人偷走了。
    在这十六年的生涯中，她听到的关于这个世界最美丽动人的一段话就是来自于爸爸。只要你们想念书，爸爸就算是砸锅卖铁上街要饭也要供你们读书，让你们见一见世面，让你们拥有和我们这一辈人不一样的人生。
    林夏夏曾问，大城市会是什么样子呢？
    爸爸回答，以前我们工程队承包的房子，三十多层呢。
    林夏夏想，那高度相当于她们教学楼四层高度的八倍还要多。只是不知道，当一个人站在最高楼的时候是不是更接近云层和太阳呢？空气会不会格外的清新动人？和脚踏在大地上的区别到底有哪些？
    当然这些问题她不敢跑去问爸爸，她怕被嘲笑。她去洗了一把脸清醒清醒，今天拿回来的这些作业是一定要写完的，要不然跟不上老师的进度。
    院子里传来喵喵的声音，她笑了，分外开心。臭猫，终于知道着家了。她打开厨房的柜子，猫听到了她开柜子的声音，绷着跳着往她腿上蹭。
    别急，别急，都是你的。她嚼了一口火腿肠，又咬了一口馒头，连续嚼了很多口，然后放在地上那只碗里。她听到猫儿哇呜哇呜的声音，把柜门关好。扫了一眼老爸贴在柜门上的大红纸条，上面有墨水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迹，小心猫。但是即便是贴上了纸条，依旧是有可能被忘记关，忘记的那个人不用想，一定会是妈妈。
    如果爸爸在的话，一定会小声嘟囔几句，怎么那么粗心？健忘？
    妈妈必定是会回上一句，要你管。你一个大男人，明明是男主外，女主内，偏偏会对这些小事情斤斤计较。
    小细节决定一个人，你知不知道？如果是爸爸在，他一定会这样反驳。当然呢，如果妈妈发现理论不过他，一定会扯开嗓门儿大喊，你够了啊，有完没完。这样的结果就是，爸爸爸爸最后一定会是输的那一个人。这样的场景，在这二十天的假期里上演了无数遍，林夏夏简直对于这些烂熟于心，甚至能通过对话推测他们吵架可能会说的话，有时候准，有时候不准，但更多地时候是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