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之国

第4章


    
  顶顶实在看不过去了,想要冲上去救秋秋,杨谋却阻拦在她身前:“算了,别人的家务事,我们管得了吗?”    
  “成立,你真是个没用的混蛋!”    
  身为北方人的顶顶说话很直接,她对着楼道高声叫嚷,毫不顾忌会被成立听到。    
  当她喊完喘气时,唐小甜走到她身边,尴尬地耳语道:“对不起,能不能让我和杨谋单独在一起?”    
  顶顶皱起眉头,心想这姑娘的事情还真多。她只能走入书房,对小枝轻声说:“我们回五楼去吧。”    
  “叶萧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小枝的脸依然浸在阴影中,声音平静却固执,仿佛有许多话要告诉我们的警官。    
  “他搬尸体去了!”顶顶有些不耐烦了,催促着说,“我们不用等他。”    
  “我不想去五楼。”    
  她的回答怎么和秋秋一样呢?难道自己也变得像成立那样,面目可憎、令人讨厌吗?顶顶沉下心来,走到小枝身边,打开书房的电灯,紧盯着她的脸说:“跟我上去,好吗?”    
  终于,小枝屈服了,跟着她走出书房。    
  玉灵识相地打开房门,悄悄转过头去看杨谋,不想正好撞到唐小甜的目光,她急忙尴尬地低下头来。    
  三个年轻女子走上楼梯,小枝和玉灵年纪相仿,顶顶则比她们大五六岁。    
  玉灵在三楼碰到伊莲娜和林君如,便留在了她们的房间里。顶顶继续带着小枝,来到五楼的牢笼。    
  此刻,二楼的大本营里,只剩下唐小甜和杨谋两个人了。    
  她紧紧锁上房门,将她的新郎拖进卧室,又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粉色的灯光照在她脸上,身后是一张宽大的席梦思床,她轻轻依偎在杨谋身边。    
  唐小甜的身体很热。    
  但是,杨谋却是冰凉冰凉的。也许是因为下午游过水了,湖水的寒冷还留在皮肤上,让他的心也变凉了。    
  “你身上那么冷,是不是着凉了?”    
  她关切地摸着他的额头,赶紧去给杨谋找药,却被他一把拉住:“不,我没生病。”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事情,赶紧推开唐小甜,跑到书房打开一个小柜子,里面藏着十几盒小录像带――前天从南明电视台拿回来的,既然已恢复了电力,不就可以播放了吗?    
  但这房间里只有DVD,过去的录像机早成了文物,只有到专业的数码用品店或电视台才有用。    
  杨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退回到卧室说:“对不起,我有些累了。”    
  “累了?告诉我,下午还发生了什么?”    
  “玉灵不是都说了吗?”    
  杨谋回避着妻子的目光,不敢说出偷拍玉灵游泳,又从湖中救起她的事,虽然那段录像还存在他的DV里。    
  “不,她说的应该不是全部,也许你会告诉我更多。”    
  其实,在玉灵说下午事情的同时,唐小甜敏锐的第六感已有所察觉了。    
  “你这个人啊,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他的回答让唐小甜心里一凉,她抱着杨谋的肩膀,柔声道:“我是在关心你。”    
  “要是你关心我的话,就让我快点睡吧,下午我走了很多地方,真的很累了啊。”    
  说着杨谋倒头就躺下了。    
  唐小甜呆呆地坐在床沿,如洗的月光洒在窗帘外面,泪水不知不觉滑落脸颊,手背上一片湿热。    
  “对不起,我又哭了。”    
  每次流泪的时候,她都会跟杨谋说对不起。但她这次听到的不是安慰,而是他的鼾声。    
  她的肩膀有些发抖了,为什么他丝毫都不顾及她的感受?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他们刚刚认识――那时她还在S大读书,而杨谋带着一个摄制组,过来拍摄一部关于S大历史的记录片。唐小甜是学生会干部,便在摄制组里协调关系,几乎整天都跟着杨谋。她还从未谈过恋爱,第一次见到杨谋,心底便微微一抖,没过几天便在梦中见到了他。在形影不离的一个月里,让唐小甜认定这英俊的男子,这个梦想拍艺术电影的男子――正是自己将要跟随一生的人。    
  杨谋的身边从不缺少女人,就在他们相识的那个月里,还有许多S大的女生围绕着他。因为他也是S大毕业的学长,好几届校花的梦中情人。在众多暗恋或明恋他的女生中,唐小甜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但她却是最执著的一个,每年的2月14日,还有杨谋的生日,她都会精心策划一番,送出的礼物或祝福,不由得让他深深感动。她的痴情渐渐占据了他的心,让他对这个姿色平平的女孩刮目相看。杨谋也追过电视台漂亮的主持人,但那些在电视上花枝招展的明星们,哪会看得上这个拍穷酸记录片的小子呢?反复犹豫了一年之后,他终于向唐小甜敞开了心。    
  不久,两个人走上了红地毯。    
  他们的蜜月之旅选择了泰国。还未来得及享受新婚的缠绵,便到了这遥远而神秘的地方,坐在这间颜色暧昧的卧室里。只是一个睡着大觉,另一个却黯然心伤。    
  唐小甜轻轻地抹去眼泪,但愿明早醒来能见到杨谋灿烂的笑容。    
  突然,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第二章 鳄鱼潭    
  一    
  “这是真的吗?”    
  钱莫争瞪大了眼睛,刚被成立拳打脚踢了一番,现在却完全忘却了疼痛。    
  大本营楼下的花园,不知从哪飘来淡淡花香,黄宛然苦笑着说:“我何必要骗你?”    
  “你说秋秋不是成立的女儿?”    
  这个埋藏了十五年的秘密,不但彻底击垮了成立,同样也让钱莫争崩溃了,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浑身颤抖着说:“难道是――”    
  “你忘了吗?”    
  “不,不会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    
  听到他这样的回答,黄宛然简直心如刀绞。她艰难地仰起头深呼吸,月光透过树叶洒到脸上,泪水禁不住奔流下来。    
  或许,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酿成的罪孽,从十六年前的某个夜晚起就注定了――      
  那是1990年的夏天,黄宛然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医生,在上海一家医院的急诊室工作。成立是舅舅给她介绍的男朋友,当时已经快三十岁了,在电力局当工程师,一个令人羡慕的职业。他深深迷恋着黄宛然,想方设法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希望尽快地与她结婚。虽然她只有二十二岁,但远在昆明的父母生活困难,很需要有成立这个金龟婿的接济。至于那个叫钱莫争的摄影师,他带给她太多的眼泪了,就当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放在记忆深处慢慢遗忘吧。    
  于是,她答应了成立的求婚。    
  在他们结婚前一个星期,成立接到上级的紧急派遣,去四川处理一起水电站事故。就在他离开上海的第二天,有个男人来到了黄宛然工作的医院。他在急诊室门口站了许久,以至于被其他医生当成精神病人。一    
  直低头忙碌的黄宛然,感到有双眼睛注视着自己,那双曾经为之流泪的眼睛。    
  他是钱莫争。    
  黄宛然手中的钢笔掉到地上,随后又匆匆捡起来开完药方,便请假冲出了医院。钱莫争一直跟在她身后,但她不知该对他说什么,眼眶却渐渐湿润了。他抓着她的胳膊说:“我回来了。”她苦笑着回答:“可惜,你回来得太晚了。”    
  钱莫争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他明白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他没有信守对她的誓约。在美国漂泊了两年,他终究还是回来了,第一时间赶去云南,却被告知黄宛然早已调离。他又一路追踪到上海,通过各种关系总算找到了她。    
  然而,她即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那年街头流行一首歌叫《迟来的爱》,其中便有差不多的旁白词。当黄宛然与钱莫争四目对视时,路边的音像店适时地响起了这首歌,刹那间击碎了她所有的防线。她任由泪水在脸上横流,最后全部埋进了钱莫争怀中。    
  她有日日千言万语的思念,也有夜夜以泪洗面的怨恨,但此刻一切的语言都是多余的,只有颤抖的身体和嘴唇才能表达。    
  那一夜,她归属了他。    
  当黄宛然醒来的时候,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旁边留下一张纸条――他去机场赶飞机了,这是早已订好了的机票,目的地是埃塞俄比亚,他要去那儿拍摄非洲狮尾狒狒。    
  她恨他。    
  但大错已然铸成,三天后成立从四川的水电站回来,丝毫都没察觉她的变化。他们如约在国际饭店举行了婚礼,成立觉得娶到那么美丽的新娘,是一件极其体面的事情,尽管黄宛然自始至终都没笑过。    
  九个月后,秋秋出生了。    
  只有黄宛然才知道秋秋的亲生父亲是谁。    
  而成立则从来未曾想到过,秋秋不是自己女儿的可能性。在女儿三四岁的时候,每当黄宛然看到丈夫抱着秋秋,心里便会掠过淡淡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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