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之国

第14章


    
  叶萧跟着爬了上来,一边爬一边大喊:“顶顶!你别再往上面去了,快点下来!”    
  就在他爬到第四层时,顶顶已手脚并用地爬到了第七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般的佛塔都是七层,但显然这座塔远不止这么高。    
  她又爬上了第八层、第九层,虽然体力已经耗尽,但腿脚并没有抽筋的预兆,她心头兴奋地狂跳着,好像就快要摸到“天”了。    
  然而,当顶顶爬到第十二层时,发现依然还没有到顶!这座塔究竟有多少层啊?这层的空间已经小了很多,她接着爬上第十三层――在这个黑色而特殊的数字里,她透过窗眼俯视下面,已分不清孙子楚和童建国了,只能看出底下有几个男女。再往下是层层叠叠的台基和回廊,仿佛悬浮在半空中,千与千寻的城堡?    
  仰望着通向上层的台阶,难道是没有尽头的阶梯?是《圣经》里的巴比伦通天塔?只要一直往上爬啊爬,就能抵达奇异的天堂世界?    
  不,人们修建无比高大的通天塔想要一探宇宙的奥妙,上帝却让人们有了不同的语言而让巨塔坍塌。顶顶要爬的,却是旅行团所有人逃出生天的希望之塔,是所有的人――    
  [b]通往内心之塔。[/b]    
  她继续爬上第十四层,希望能永远地爬上去,直到自己筋疲力尽地死去为止!    
  下面的叶萧已累得快抽筋了,只能停在第十层喘着气,用最后的力气向上爬去。    
  顶顶爬上了第十五层、第十六层、第十七层,直到――第十八层。    
  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她都已经爬过一遍了吗?    
  然而,上面还有一层!    
  当她几乎散架地爬上第十九层时,终于发现这就是宝塔的顶层。    
  这是一座十九层的宝塔!    
  顶层空间异常狭小,仅容两个人转身。她倒在窗边深呼吸,狭窄的缝隙里吹进强劲的风,将她的头发吹得纷乱。    
  突然,顶顶放声大笑起来,为自己征服了这座高不可攀的建筑,还是为大家都步入了另一个世界?抑或某双眼睛正在头顶看着自己?    
  当狂笑停止之时,她又轻声哭泣起来,命运为何如此捉弄自己?她更希望自己没有到顶层,台阶继续带着她往上走――不,我不能到顶层,就像音乐永远都没有巅峰,只有不断往上走而没有退路。我要爬的是一座永远都爬不完的山,登一座永远都登不完的塔。    
  顶顶永无顶!    
  那感觉又袭上心头,那双眼睛就在自己头顶,隐藏在塔顶的最深处,静静地盯着自己。    
  你是谁?    
  告诉我,告诉我,我要爬上去,看一看你的眼睛,看一看主宰这个世界的天上人是谁?    
  “顶顶?你不会消失了吧?”    
  下面远远地传来叶萧的声音,这家伙还在向上追赶着,霎时打断了她的遐想。顶顶在逼仄的顶层手足无措,但她不想就此下去,只能胡乱地摸着八面石墙。    
  忽然,她摸到几处凹陷的地方,正好可以容纳手脚放进去,就像攀岩的着手着脚点。说不定可以爬上去!顶顶已来不及多想,用力抓着那些凹点,轻舒猿臂爬上石墙。刚才明明已筋疲力尽,现在又不知从哪儿来了力气,像重新爬上了古格城堡,头顶隐隐射下一线光芒。    
  就是这线光!指引她向上爬去,沿着石墙上的凹陷点,竟摸到了顶层的天花板。这是一整块青石板,她用力捅了捅头顶,居然有半块石板被捣碎了。也许年代过于久远,塔顶又常年在风吹雨淋下,自然容易风化开裂。    
  随着许多石头碎屑的坠落,顶顶急忙低头闭眼,幸好没被砸疼。当她重新抬头向上看时,已露出阳光灿烂的天空。    
  她居然打穿了塔顶,来到了整个建筑的最高处!    
  虽然没看到那双眼睛,但顶顶依然兴奋异常,用力地攀上塔顶,整个身体都暴露在阳光下。    
  塔尖竖着一个巨大的葫芦顶,大约和成年男子一般高,这里才是整堆建筑的最高点,丛林古国的珠穆朗玛峰。顶顶脚下是陡峭的塔尖,已没有了立锥之地,她只能双手环抱着石葫芦,仿佛抱着所爱的某个男子。    
  那么高的地方狂风呼啸,几乎要把她吹下万丈深渊。除了怀中的葫芦顶和脚下的塔尖,四周全是空空如也的气流,伸手就能触摸到云层。    
  她紧紧地抱着葫芦顶,刹那间忘却了什么是恐惧。低头看着下面的世界,从这里到地面将近一百米高!相当于三十多层的高层建筑,超越了四周所有的山峰,可以隐隐眺望到山谷之外,依旧连绵不断的群山。    
  整个宇宙都在顶顶脚下,一切变得如此虚无缥缈。那个声音又从云端传来,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歌谣,另一个年代的天籁,无法形容的美丽女声,穿透所有的哀伤和惆怅。    
  在古老歌声的包围下,顶顶脑子里充满了恍惚的碎片,眼睛连带着睫毛缓缓闭上,全身肌肉放松下来。最后,她松开紧抱葫芦顶的双手,整个人从宝塔尖顶飞了起来,飘过充满森林气息的天空,向百米之下的大地坠落。    
  就像梦中的深井,从天堂到地狱。    
  坠落……坠落……坠落……   
第四章 另一个世界    
  一    
  时间坠落在了南明城。    
  大本营。    
  将近中午,去城外探路的八个人仍未回来。二楼已寂静了两个小时,似乎里面的人都成了哑巴――唐小甜和秋秋在一间卧室里,林君如和小枝在书房,另一间卧室则留给了钱莫争和黄宛然。    
  只剩下手表指针的走动声,滴滴嗒嗒地指向11点45分的位置。钱莫争不停地来回踱步,背后的虚汗早已湿透衣服,几乎耗尽了全身力气。    
  “你停下来好不好!”    
  沉默许久的黄宛然终于开口了,原本风韵犹存的少妇,一下子老了很多,苍白的脸失去光泽,头发随意而纷乱地披着,双眼无神地看着他。    
  “对不起,全是我的错,我不该出现在你眼前,不该破坏你们的家庭,也许我当年根本就不该认识你!”    
  钱莫争使劲抓着自己的长发,像要把头发一根根全拔下来。    
  “够了。”黄宛然又一次抹了抹眼泪,“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成立死了――他是为了救秋秋而死的,而他已经知道秋秋是我的女儿,他才是个真正的男人!与他相比我算什么?不过是个浪迹天涯不负责任的废物,抛下女人和孩子那么多年,突然出现却什么都做不了。”钱莫争越说越激动,走到窗前对着天空轻声道,“成立,你赢了!你用生命赢得了秋秋,而我彻底地输给你了。”    
  面对他这副样子,黄宛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眼前又浮起成立的脸,带着鳄鱼潭的血水挂在墙上,镶嵌在黑边的相框里。他的黑相框又变成枷锁,重重地套在她的脖子上,让她越来越感到窒息,无法喘过气来。    
  披头散发的钱莫争就像野人,看着窗外的天空喃喃自语,仿佛钟鼓齐鸣的咒语,为了祭奠成立死去的灵魂,或安慰这里的每一个人?    
  黄宛然再也看不下去了,抹着眼泪走出房间,来到隔壁的小卧室。唐小甜一直陪伴着秋秋,两个人也没什么话好说,各自呆坐在角落中。    
  看着十五岁的女儿的背影,她的嘴角颤抖片刻,轻声说:“秋秋,你饿了吗?要妈妈给你做午饭吃吗?”    
  然而,女儿并没有睬她,继续一动不动地坐着。    
  倒是唐小甜回过头来,皱着眉头说:“她没说过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黄宛然心如刀割地走到秋秋面前,女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刚失去了父亲的秋秋,脸色惨白,眼里布满血丝,完全不像她这年纪的少女。    
  黄宛然忐忑不安地说了句“对不起”。    
  但秋秋丝毫都不领情,阳光透过树叶和窗户洒在脸上,宛如一尊不动的雕塑。黄宛然知道再多说也无益,只能无奈地退出房间。    
  钱莫争说得没错――成立确实赢了,将钱莫争和黄宛然都击倒了,他在最后的时刻感动了秋秋,使长久以来恨着他的女儿,将永远深爱他这个“父亲”,并将仇恨自己的母亲。    
  客厅里沉默得可怕,不知旅行团的其他人遇到了什么?能否准时回来午餐?黄宛然去厨房转了一圈,但心底乱成一团什么都做不了。她也不想看到钱莫争的长头发,便来到书房门口,正好撞到小枝的目光。    
  现在大家都知道小枝的名字了,但谁都搞不清她是从哪儿来的,谁也不太敢和她说话。林君如坐在小枝身边,困得快要睡着了,只为了叶萧临行前的叮嘱,还一步不离地盯着小枝。    
  “你很伤心?”    
  小枝大胆地站了起来,走到书房门口正对着黄宛然。    
  停顿了几秒钟,黄宛然漠然地点头回答:“是的。”    
  林君如也紧张地站到小枝身边,盯防犯人似的跟在旁边说:“我都快要给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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