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针指向十二点的时候一直攥在手里的电话终于响了,我忙接通,“喂!”声音是发颤沙哑的。
“还没有休息吗,是不是在等我电话。”电话中传来他谦意的声音。
“嗯,”我不想说我在担心他,怕他会担心。
他忙解释道:“晚上出勤防汛了,刚刚才能得空有点时间。现在没事了,马上回队里。”
我急急道:“不能回家吗,李诺还一个人在家呢。”
“没事,她已经习惯了,不知道这雨还会不会下,晚上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突发情况,所以必须留队里,随时保持战备。”
没能去陪李诺,我有点谦意,我咬着嘴唇,良久才道:“我应该去陪李诺的。”
“没事,那么大的雨,你如果去了更不安全,她没事,刚才打过电话了,她已经睡下了,别担心,都好好的。”电话中有他温柔的气息。
“嗯,是不是淋了很多雨,很累吧,回去后赶快休息,说不定待会儿又要出勤,记得洗个热水澡去去寒气。我,我先挂了。”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挂这个电话,可我知道他需要休息。
“嗯,我知道了,你也快点去休息,遇到这种天气战备都是很正常的,以后不要这么担心,好好睡一觉。”
电话中听到里面还有人在向他请示工作,我知道这一夜他即使回到队里了也还是会有好多事情需要处理,不一定能够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我拉上窗帘时最后再撇眼那窗外的墨色,企盼着这雨再不要下了或是下得小点下得缓点。
窗外雨势虽渐渐驻了,可是偶尔还是会有闪电划过天际,这样总使我睡得不踏实,总是担心雨又会再次下起。
迷迷瞪瞪中突然手机铃声大振,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吓得我一骨碌爬起坐起来,一看是李诺,零晨三点,心里咯噔跳得厉害,“李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爸……是不是有什么事。”我紧张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爸没事,是我,我肚子好疼,我爸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你能不能来我们家一趟。”李诺在电话中□□着,听着像是极其不舒服。
我慌慌张张地爬起找衣服,一面安慰她,“李诺你别急,我马上就到,你别害怕,我马上就到。”我急得只剩下会说这一句。
随便套了件衣服拿上包我匆匆地下楼,来到街上因是夜里又是大雨后,街上很难打出租车。没办法,我只好往出租车停靠站点那边跑去,希望那边车要好打些。好不容易等了有一刻钟,终于等来了一辆空车,我忙招手拦过去,出租车还没停稳,我就打开车门钻进去,“师傅,去嘉禾花园,麻烦您快点。”
上了车我忙给李诺打电话,问她有没有好点,我已经上了租车,很快就会到,让她别害怕。
想给李俊勇打个电话,可是又想刚才李诺说他爸不知道,她没告诉他,那么我最好也暂时先别告诉他,等到了问了李诺再说。
挂了电话后,心稍微定下一点,我不停地催师傅快点,师傅听了刚才的电话也知道我真的有急事,把车开得飞快。
二十分钟后车到了楼下,我拜托师傅让他先别走,顺道请他再送我们去医院,师傅本来是要去交接班了,回去好睡个觉。见我很急,又有病人,只好点头说让我们快点,他在楼下等着。
我连说:“谢谢!”一面向楼上跑去。
敲开门之后,李诺站在门边手扶在门上,浑身虚脱没有半点力气,小姑娘脸色煞白,我忙过去扶住问她,“肚子还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喝点水,车在楼下等着,我们赶紧去医院。”
李诺摇摇头,“不想喝水,”额头上密集着很多细小的汗珠,知道她肯定疼得厉害,强忍着,简单收拾后,急忙下楼,小姑娘还不忘带上书包。
很快上了车,李诺说了离他们家最近的医院,师傅急忙调头,车上李诺冲我笑笑,“夏天,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打扰你了。”
我忙搂过她的头放在我肩上,心里有隐隐的疼,“傻孩子,是不是疼了好久了。”看她脸色煞白,像是撑了好久了。
李诺不说话点点头,然后又虚弱地说:“我不想让我爸担心,所以我没有打他电话,我不想他出勤时会分心。”说完闭上眼睛虚弱得不想说话。
我摸着她的头发,泪水在眼里打转,“别怕,很快就到了,到医院就好了,有医生了就不怕了,我们不告诉爸爸。”
出租车很快到了医院,挂了急症,因夜晚人少,医生很快看到李诺,一番检查后,年青的医生又问了晚上吃了什么没有。
我跟医生把晚上的饭菜描述后,年轻但经验丰富的医生判断可能是消化不良而引起的腹部疼痛,躺在检查床铺上的李诺这时笑了起来,“我老爸难得做一次饭,居然让我消化不良,幸亏不是食物中毒,噢……噢……疼。”
年轻的医生开始开药方,“配一些促胃肠动力的药,她情况比较严重些,留下打瓶点滴,疼痛消失会快些,”他用手指了指我,“你赶紧去办手续。”
我站在门口,看着李诺扭曲的面孔,胆战心惊地问:“医生,要不要住院啊,我们还是住院吧。”
年轻的医生抬头把眼睛一横,“消化不良需要住什么院?你们这些大人真是,小孩一生病,紧张得都没有脑子了,快去交费。”
我一路小跑去办手续,很快李诺被漂亮的小护士带到点滴病房打上点滴,一会儿后,李诺煞白的脸色开始好转,疼痛也像是减轻许多,小姑娘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因一夜折腾未睡这会儿有些困了,她礼貌地冲冲我笑笑,“我想睡会儿。”
我忙点头,“快睡吧。好了我会喊你。”李诺开始沉沉睡去。
我这才发现,点滴病房还在其他病人和陪同的家属,但不似白天的人那么多。
这会儿已是清晨四五点钟了,我抬头看看天,外面的风雨终于止息了,东方开始吐鱼肚白,应该会是个晴天,雨后的空气难得的清新。
我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李俊勇打个电话,让他知道李诺生病了,回头看见李诺安静睡得安稳的脸,想着等天彻底亮了再说。
我不敢睡,怕点滴打完后护士没有及时发现,盯着瓶袋直到两瓶水都挂完了,喊了护士拔完针后,李诺还在安静地睡着。
这时候已经快6点半了,我拿出手机正准备给李俊勇打过去,正拨号呢,手机响了,正是李俊勇。
接通后,那边传来他温柔的声音,“醒了吗,昨晚没睡好吧,怕你忘了起床所以打个电话,困吧。”
本来我还犹豫着,被他这么一说,一股暖意袭向心头,我就哭了:“李俊勇,我们在医院……”
我话还没说完,他急急打断道:“哪里不舒服,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
我怕他急着开车不好,我不想哭的,可我控制不了继续哭着说:“不是我,是李诺,不过没事,医生说是消化不良,已经挂完点滴了,现在李诺在睡觉。”
一直绷紧的弦在他面前一下就松了。
“好,你们等着,我马上过来。”那边我听他快速下楼的声音。
我回头看着李诺,她静静地呼吸匀称,睡得正香,我把手伸过去想把她额头一缕头发轻轻抹开,又怕惊扰了她。
诺诺,请原谅我,在没有你允许的情况下,我告诉了你爸爸,我知道你担心爸爸,怕风雨中的爸爸会分心,可我知道你极其想待在爸爸身边,尤其是此刻你生病了更是如此。
不一会儿李俊勇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见病床上的诺诺,本来就布满血丝的眼睛开始泛红,控制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我走上去,拉着他的手安慰他,“别急,别急,医生说没事,你别担心。”
被我一碰,他丝丝地直吸气,我把他的袖口往上卷卷。我这才发现他的手肘处也缠着白色的绷带。不想让我们发现,故意穿的长袖衬衫。
“怎么弄的,疼吧!”我有点紧张,心也跟着疼,像是伤的是自己。
“没事,就蹭破点皮,”他故作轻松地说,眼睛闪过些许欣慰,“晚上出勤时,雨太大,有车过积水道路时没控制好车速,被蹭了一下,幸亏关键时刻被老周拉了我一把,不然真要出大事了。”
“老周,周宏博吗?”
他点点头,看着我,把我拉进他怀里,“没事了,别担心!诺诺给你打的电话?累了吧。”
我拉着他的手在李诺边上坐下,“嗯!她说她不想让你分心……”
李俊勇把视线转向李诺,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快七点的时候李诺醒来,一醒来小姑娘还以为在家里,揉揉眼睛就要下床,喊着,“完了,完了,要迟到了。”
看到了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拍拍脑子好像是记起昨晚的事。
看到了爸爸,李诺诺开心地就要过来搂爸爸。
李俊勇拿起李诺的手,“诺诺……”还没说完,就哽咽了,李诺用她细细的胳膊搂住爸爸的脖颈,悄悄地跟爸爸说,“爸爸别哭!”
那一刻李俊勇再没有止住泪水,把李诺紧紧地抱进怀里。
病房里其他人也都向这边看来。
我看见李诺也在悄悄地流眼泪,看着他们父女相倚,我的眼泪也在眼睛里打转,这时听到李诺说:“老爸,我还想要吃你做的红烧带鱼。”
李俊勇破涕为笑,“好,这一次我一定把鱼煮熟了。”
“爸,我要迟到了,快点快点,给我书包……”李诺欢快的笑声。
“别急,我送你。”李俊勇的笑声。
我随在他父女身后。被雨水洗过天空越发的青蓝,树叶绿得青翠。天边的骄阳已彻底探出脑袋,红彤彤的,正在窥探这个被暴风雨肆虐过的世界怎么还会如此的宁静、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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