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人终老

顾羽生看着面前那个陌生但又熟悉的女人，她依旧高傲，盛气凌人。但，也正是她，让自己的儿子的童年残缺不全。
    梁嘉烨单刀直入:“我知道南南现在在J市，我那天去看过他了，还真要感谢你呢，让他这么健康的成长，如果不是因为他和我那么相像，我还真认不出来那个充满了阳光气息的人是我儿子呢。”
    顾羽生望着她脸上有些蔑视的笑容:“你还是一样，一点都没变。不过，儿子是我的，你带着晨晨离开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南南才四岁。那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你的儿子。他从幼儿园回来，追着我要妈妈，我骗他说，妈妈出差了，弟弟太小，所以妈妈带着弟弟一起去了。他信了，可是，你再也没有回来。谎言能维持多久呢，半年不到。他敏感的意识到，他的妈妈不要他了，他也没有弟弟了。这么多年，你没有回来看他一眼，他一开始还在期盼，妈妈能回来看他，可是，他都上初中了，你没回来。他放弃了，他成长的那么快，他不再沉默，他再也没提过妈妈两个字，他开始懂得心疼我。可是，我没办法忘记，七年，从他四岁到十一岁，有多少个夜晚他是在妈妈的叫喊中醒过来，然后发现，那是一场梦。
    我想着，让他换一个环境。所以，我送他去姐姐家，洋洋和他差不多大。有了玩伴，他变得开朗了。虽然，他再也没有问过关于你的事，但他比谁都清楚，他的亲生母亲，梁嘉烨，J市赫赫有名的律师，家世显赫，丈夫是著名的企业家，有一儿一女，家庭幸福圆满。
    梁嘉烨，你现在跑来和我讲他是你儿子。顾泽晨，不，现在我应该称呼他高曦文。他现在是你的儿子，而顾泽南，是我的儿子。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还有，你凭什么以为，没有了你，我的儿子就必须沉默寡言，性格孤僻。没有你，他也一样能健康成长。”
    梁嘉烨表情似乎有一丝动容:“你以为我不想回来吗？你以为我不想他吗？他是我的孩子啊。我带着两岁半的晨晨远走他乡，南南他那么爱晨晨，火车上，晨晨一直哭着喊着要哥哥。哭坏了嗓子，不能说话。为了治好他的嗓子，我拼命挣钱。当时我有多艰难你知道吗？后来我再嫁，他帮我治好了晨晨。那时候，我的工作开始有起色。我本想，等闲暇时来看他，谁知道，一耽搁就是这么多年。可是，我爱他不比你少。”
    顾羽生气极反笑:“你能为了事业离开他，居然有脸在这说你爱他。呵呵，梁嘉烨，那么，请你告诉我，你现在回来找他，又是为哪般呢？”
    梁嘉烨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很快又如女王一般镇定:“我想，送南南去美国，晨晨也在那边，他在那里，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
    顾羽生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气得浑身发抖:“梁嘉烨，我告诉你，儿子是我的，你没资格决定他的未来，早在你当初抛弃他的时候，你就再也没资格对他的事，指手画脚，请你，拜托你，以后远离他的生活。”
    梁嘉烨轻啜一口茶:“如果，我让晨晨认祖归宗呢？你是否能让南南，听我的安排？”
    顾羽生浑身一震，顾泽晨，他可爱的小儿子，他咧着一张小嘴对他笑的样子还在眼前浮现，他那么乖巧，可爱。他记得他口齿不清的喊爸爸的时候他有多开心，他记得每次下班回家，他都用没长牙的嘴啃他的脸。可是，一眨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想着想着，他有些失神了，梁嘉烨轻轻咳嗽两声他回过神来:我想，不需要，有南南一个我就够了，至于他，我做父亲的并没有给他多少父爱，不配让他喊一声爸爸，这些，就随缘吧。”
    梁嘉烨显然没有想到顾羽生会拒绝:“他是你的儿子，你就真的不在意吗？”
    “我在意，但我知道，南南对我更重要。你不用多说，我不会答应的。”
    眼看谈不拢，梁嘉烨起身走人:“我来，只是告诉你一声，这些事情，我会和南南谈，你的意见，不重要。”
    家里很快陷入一片寂静，顾羽生想起以前的事情，轻叹一口气。
    梁嘉烨果然来势汹汹，第二天顾泽南和夏亦暖刚从医院出来就撞上她。她就那么往那里一站，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顾泽南原本还正和夏亦暖说笑，抬眸看到她，脸色立马变了。虽然十几年都没见到她，但顾泽南却一直记得她离开的时候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好像并没什么变化。
    顾泽南的沉默让夏亦暖也看到了她，显然，与顾泽南相似的容貌，夏亦暖大概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谁。顾泽南拉她的手越发紧了，却依然沉默。
    梁嘉烨率先开口:“南南，我是妈妈。”
    顾泽南心里波涛汹涌，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拉着夏亦暖，仿若没看到她，擦肩而过。
    顾泽南走的很快，夏亦暖几乎要跑着才能跟上他。她喊了好几声顾泽南才听到:啊，怎么了？夏亦暖知道顾泽南有心事，她反握住他的手:“顾泽南，有我在。”
    顾泽南还是沉默，拉着她一路回到学校，一句话都没说。
    好不容易坐到长椅上，顾泽南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夏亦暖知道他心里难受，虽然不知道他和他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伸出手擦掉他的眼泪，紧紧的抱住他，想要给他温暖。
    顾泽南反抱住她，力气大得惊人，似乎想要把她融进骨子里。夏亦暖像是没感觉到痛，轻轻吻住他的耳垂:“顾泽南，我一直都在。”
    许久，顾泽南终于平静下来，他搂住夏亦暖:“暖暖，我没有妈妈。”
    这让担心顾泽南跟着来的梁嘉烨一震，南南，你恨我，竟到如此地步了吗？
    顾泽南的声音听起来感觉很遥远:“我从四岁起，就没有妈妈，没有弟弟了。他们，都消失了。”
    夏亦暖虽然奇怪，但她知道，顾泽南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她拍了拍顾泽南:“傻瓜，你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消失的。”
    顾泽南沉默了一会，放开她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夏亦暖看得分明，顾泽南拿出照片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顾泽南把照片指给他看，那张照片已经发黄了，看起来时间已经很久了。上面那对年轻夫妇，一人抱一个孩子，笑得幸福又甜蜜。而那个妻子，赫然就是今天看到的女人。男的夏亦暖也认识，顾泽南的父亲。那么，其余两人，应该就是顾泽南和他弟弟了。
    顾泽南的声音很空旷:“照这张照片时，我三岁，弟弟一岁半。这么多年，每一次我想要去找她，看看她的时候我都会拿出这张照片，来提醒我她有多残忍，我有多恨她。”
    夏亦暖握住顾泽南的手:“把这些都忘了吧，顾泽南，那些不开心，那些恨，都忘了吧。我爱的顾泽南，一定要过得快乐，幸福。”
    他们都没发现，身后的梁嘉烨，电视上，报纸上一向强势的女人，此刻已经是泪流满面。
    顾泽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为了我媳妇儿，我也要快快乐乐的啊。”
    梁嘉烨没有露面，她看了顾泽南一会，转身走了。
    几天后，顾羽生打电话给顾泽南:“她去找过你了？”虽然没有指明她是谁，但两个人心照不宣。顾泽南回答:“是，但我没理她。既然她当初为了事业发展离开，那么，现在回来，就没有必要了。我要让她知道，没有她，我一样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