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翱鹰

等待总是那么令人煎熬。
    即便在罗德所受到的待遇，除了自由以外都是最好的，但在心灵上所承受的压力却是难以忍受的。
    在埃斯特拉离开的三天内，王宫中谣言满天飞。没有人给她确切的消息，而仆人们从前朝听来的东西传到她耳朵里又常常已经走了形。所以在如此痛苦的煎熬中，沈可等待着有可能的一点消息，祈祷这种煎熬能早点结束。
    但第四天的深夜，她却被屋外凌乱的脚步声所惊醒。待她下床查看情况的时候，才有人告诉她，埃斯特拉的军队已经班师回朝。再过几个小时，他就将回到罗德。所有人都在忙着欢迎式，包括这些天她总在绕着走的邱瑞，听闻这个消息，也抓紧时间整理自己。
    但直到天亮，军队前拥后簇着士兵从遥远的海湾基地回到王宫，他们才发现，回来的领袖只有埃斯特拉一个人，雷切已经不知去向。大家似乎都预感到了一场政治变故就要开始，心里不免开始忐忑。但是对于雷切的去向，在前三天中，前线甚至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国内，这更让许多才刚刚知晓的人措手不及。
    汽车在巨大的宫殿前停下，阳光照在漆黑的车顶，反射的光点亮得人睁不开眼。沈可也是簇拥人群中的一员，她踮着脚看到那辆汽车的车门被打开，随后，从车里走出来的埃斯特拉便转身迎着太阳同已经沸腾的广场人群招手。他金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好像是发光了一样。而不一会儿，从那辆车中就钻出了第二个人。沈可在那一刻便捂住了嘴，就像是挨过了几个世纪的漫长时光，当阳光涂上那位银发男子，他落肩的长袍便拖在阶梯上，在人群惊呼的声音中，跟随者埃斯特拉一道向王宫走去：
    “埃戈勒…埃戈勒！！”沈可心里的吃惊很快就变为了喜悦，她呼喊着他的名字，即便人群的声音早就淹没了她的吼声，但她还是激动地在人群中跟着他向前。煎熬许久的那颗心终于放下，沈可现在仅剩下流泪，对她而言，埃戈勒的回归就是那样令人喜悦。
    所以即便身后的随从始终没有放松对她的监看，她还是快乐地朝王宫飞奔而去。她想要立刻见到埃戈勒，想要给他一个拥抱，想要亲吻他。
    但是这种热情很快就被浇灭，她被拦在了门外，取而代之，邱瑞却被召唤到了他们的会议室。沈可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看着她走进房间，而自己则被更多的手下带到了房间，令她无法容忍的是，她很快就被他们用铁锁锁住，很快，就绝对的失去了自由。
    明明相距那么近，却无法见到他。
    ※
    邱瑞今天穿上了茶色的礼服，她故意选择了最华丽的头饰，然而当听说雷切并不在回来的随行人员时，她不明白是什么原因。然而前方的耳目也并没有打探到什么，就算是最坏的打算，他战死沙场，可也未见一口棺材。
    然而当她怀揣不安来到王宫外迎接埃斯特拉的归来，却发现那停在王宫外的黑色轿车里，除了埃斯特拉，还有一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
    ——埃戈勒。
    她穿着高跟鞋的脚差点没有站稳，晃了下身子，幸好被身后的仆从扶助才没有跌倒。她很快就整理出了思绪，也许这整个就是埃斯特拉演给他们看得戏，他根本没有站在他们这里，他选择出战曾一度让雷切觉得是个好机会，然而直到这一刻，邱瑞才明白，他心里盘算的东西其实和他们并无二致。
    也许是他们都小看他了，埃斯特拉心里藏的东西或许从一开始就要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原以为他只是个乐忠于音乐，却不得不卷入政治斗争的倒霉王子，现在来看，说不定他还乐在其中呢。
    邱瑞已经嗅到了其中不同寻常的气味。所以当她被邀请入会议室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但她并不明白，自己会接受邀请走进去究竟是什么使然，或许几天前和沈可的争论确也是出自于真心，所以她才会在这种忐忑中还带有一丝丝的期待。毕竟，她已经快有十年没有见到埃戈勒了。十年光阴，她已经从不经世事的少女成长为风姿绰约的少妇，而他又何尝不是。十年时间，他从一脸纯真的少年变为已经历经事故的青年，带着绀碧扑扑的风尘落在十年未至的罗德时，不知道他的心里会有怎样的感触。
    邱瑞顺着侍从打开的门走进会议室，头顶明亮的灯晃得她快要睁不开眼睛。耳边原本还带着些喧闹的声音几乎是一瞬间就收住。宁静之中，银发的男子就在不远处，和埃斯特拉并肩坐在一块儿。邱瑞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身后大门被关闭的声音就紧随而来。和着这令人心惊的关门声，不远处的两个侍卫便架着枪将邱瑞按倒在地。这几乎是眨眼之间的事情，所以当女人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跪在地上，连头上的装饰都落了不少。
    她虽然感觉突然，想要挣扎，但她知道自己今天一定躲不过这个劫难。所以很快，邱瑞就不再动弹，而是就这样抬头看着灯光下的所有人，他们全都齐齐看着女人。邱瑞看到这个场景终于冷笑了一声：
    “雷切已经被你们杀了是么？”
    埃斯特拉只是微笑着朝她耸耸肩。
    “果然……”她低声笑了一下，“真没想到，原来你对权力也如此痴迷。”邱瑞望着埃斯特拉说道，“而且…还和他互相……”她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看到灯光下的埃戈勒正直直看着自己，仿佛直到这个瞬间，她才忽然清醒过来，她觉得自己不该以这样颓丧的形象来见他，所以她又挣扎了起来，但一切都只是徒劳，她依然被侍卫们压在地板上，而且比刚刚更加贴近地面。
    “我从来都站在堂兄一边，难道你们不知道？”埃斯特拉将双手在身前交叉，看向邱瑞的表情带着一丝不屑。
    “……”她没有反驳，现在，她不愿再抬头，而是盯着咫尺距离的地面，她想要快点结束这场审判。
    就在自己快被埋进地面的时候，一个人却从座椅站了起来，他黑色的靴子，现在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邱瑞闭上眼睛，她当然知道是谁。或许这一刻，她该尽享自己所埋下的所有恶果。而那孤零零的脚步声很快就在她面前停下。不久，仿佛是那个人的原因，她被士兵松了手，瘫软在地面的时候，她勉强用酸痛的胳膊想要撑起自己的身体，然而那人就这样俯下身，蹲在了自己面前。很快，那张熟悉而心悸的脸颊便跃进视线。邱瑞皱起眉，她知道这一刻，自己的任何语言都不足以让她获得任何体面。也知道自己在期待这张面孔之后，终究还是害怕他出现的。
    她已经没有脸再面对埃戈勒，即便自己在这些年，从未忘却那段令人心驰的初恋。
    “埃戈勒……”她低声喊着，却很快就被男子打断：
    “还是不希望见到我的，是不是？”他冷冰冰地问。
    “我……”
    “雷切已经死在外太空，现在，他的尸体正飘在宇宙。”埃戈勒的瞳孔里，此刻这个女人的影子看上去是那么令人心碎，然而他的表情却没有太多的变化。
    “……”她无法回答，看向这个多年未见的男人，他们却讨论着另一个与他有着深仇大恨的男人。所以她的眼神里满是复杂，她不晓得这十年后的相遇，自己究竟应该用怎样的模样重新面对他。她抬头看向埃戈勒，显然，她依然很希望能念一下旧情，然而这个男人似乎并不打算这样。所以他冷笑了一下。站起来后，他用一种近乎藐视的目光看向这个女人：
    “你已经不可饶恕，我想你自己应该能明白。”
    “埃戈勒……”
    “父王的话，已经在三个月前去世，你们以为这能瞒住大家？”
    可话虽如此，埃戈勒的这句话还是让会议室瞬间就炸开了锅，大家都惊诧地议论起来。而很快，她的罪名也被定下：
    “弑君足以死刑一百次，更何况……”埃戈勒带着怜悯看向她，“更何况我的母亲，也是被你们杀死。”他没继续说下去，而埃斯特拉却接上了他的话继续道：
    “你们打算杀了替你们下毒的女仆，而这个人早就被保护起来。十年时间，你们除了没有停止寻找堂兄外，也一直都想杀了她。而现在，一切终于沉冤昭雪。邱瑞，两条人命，你足以和雷切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邱瑞没有争辩，而埃斯特拉也终于开口为她的故事划下句点：
    “邱瑞，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我们的法官会核实你的罪行。很快，你就会上绞刑架，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