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未曾遇见你

第44章


  玉初还是笑,笑得漫不经心,“我怎么了?”
  她身上的酒味儿烟味儿都没有散去,一讲话就更浓了,连她自己都闻出来,刚说完话就觉得没气势。但有句话说酒壮人胆,她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状态,看着孟靖远一点都不显心虚。
  孟靖远莫名其妙拿出手机来,她冷不防就让他拍了个正面照,“喀”一声响,有点儿像骨头断裂的声音,竟让她觉得有些痛。
  “你怎么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孟靖远将手机放在她眼前,照片里的女人真丑,苍白的脸色,黑眼圈儿让大熊猫们都汗颜,眉间紧锁像四十岁女人素颜时候的皱纹,将这些零件组合一下就是夜半现身的女鬼。孟靖远也真不留情面,这比当面说人丑还要不厚道,毕竟当面说她丑她还可以打死不认,现在是人证物证再加眼见为实,如捉奸在床,由不得人抵赖。
  “嫌丑你就不要看,用不着你来多管闲事。”玉初推开他,刚跨出去两步,又被他拉住手,她挣脱了一下没有用,借着酒劲儿脾气就上来了,“这里面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喝酒抽烟,你这么有爱心,怎么不一个一个管过来?”
  “别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我的事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老这么爱多管闲事,别人抽烟喝酒你要管,下雨没带伞你要管,上山看日出你也要管……”
  孟靖远盯着她看,那眼神专注得仿佛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可他的手却在不经意间松了,玉初趁势摆脱她,就朝着电梯走去,虽然她走得不快,但好歹电梯门就在面前,而且一按就开了。所以她得意地将孟靖远关在了门外,这是她第一次成功地甩掉一个人。这一次她是故意的,可上一次她不辞而别却是无心的。
  孟靖远把她从山上背下来的那一刻,她就将他当成了革命盟友,他让她看到了最美最好的日出,即便后来她明白那只不过是个小山丘而已,不过在她心里那个小山丘赛得过所有名山和高峰。这是她收到的一份大礼,所以她决定回赠他一件同样贵重的礼物,她搜索全身,觉得最最宝贵的就是妈妈送给她那根音符形状的项链,她从脖子里面解下来递给他。
  可他并未接过,只嫌弃地看了一眼,“这种女孩子的玩意儿你给我干嘛?我又没什么用。”
  这是她顶顶宝贵的东西,受到了鄙视,比她自己受到鄙视还让她觉得难受,她收回了手,气愤地转身就走了。孟靖远走得快,很快又出现在她面前拦住了她,“跟你开个玩笑就生气,怎么这么坏脾气?”说着他已将她手里的项链拿走,解下来挂在了他的钥匙串上,还在她眼前摇晃了几下。
  后来他们还坐在院子里面看星星,有她,有他,有简桑,还有很多一起来玩儿的小朋友们,那时候的星星还很亮很繁密,全不像现在这般又暗又疏朗。
  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我去拿水,你要不要?”
  两句话同时出口,她点了点头,她想名字什么时候知道都不晚,萍水相逢,哪怕不知道又有什么,等他拿了饮料回来再问也不迟。可是到底没能等到他将饮料拿回来,因为爷爷的人来找她了,在她千百般的不甘愿中将她带回了家里,她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再见,也没来得及跟简桑说一声再见。老爷子的人太雷厉风行,把她扛了就走,跟他们讲条件,他们只会装聋作哑,简直鸡同鸭讲。
  孟靖远最后还是追上她,在大马路上,在她打车走人之前,他追上了她,没办法,他腿长,跑得快,追一个普通人都问题,更别说追她这个三条腿的人。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孟靖远将司机师傅打发了,又开始跟她纠缠。
  “我刚才说什么了?”玉初刚刚说那话是酒劲儿在作祟,出来后被风一吹就后悔了,只好跟他装糊涂。
  孟靖远却笑了,露出他那直接可以去做佳洁士广告的牙齿,明明是晚上笑得那么阳光灿烂也不知给谁看,“怪不得我看你那么……”他顿了一顿,仿佛在搜索一个合适的词语,“似曾相识,其实我们还挺有缘的,你说是吧?”
  她看着他,就像刚刚他盯着她那样盯回去,直盯得他一个大男人红了脸。现在这样仔细端详,其实他眉眼之间还有原来的样子,她是睁眼瞎,不承认都不行。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又走了,他又跟上来,不像刚才那么暴躁,嬉皮笑脸,“生气了,这么坏脾气?”
  “生气了,”她停下脚步,也没心情跟她开玩笑,直接向他摊开手掌,“我送你的项链呢?我后悔了,还给我。”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又小气了不是。”孟靖远的语速越来越慢,到最后看着她犀利的眼神,索性一点儿气势都没有,尴尬地摸摸后脑勺,“我不小心丢了。”
  “丢哪儿了?”
  “我要知道丢哪儿就不叫丢了。”孟靖远可能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又说得顺溜起来。
  可眼前的小姑娘却依旧不肯理她,又一次一个字都不说没礼貌地撇下他走了,跟小时候一个样儿。他依旧跟着她,走在她的旁边又怕她不高兴,跟她保持一段距离,他跟她讲话,讲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问她以前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问她既然认出他来了怎么也不告诉他一声。他平时很少说那么多话,挖空心思想调节气氛,他突然有点儿想念孟思敏,如果她在的话,总不会冷场,现在他宁愿听孟思敏的聒噪,到后来他连工作上的事情都拿出来讲,可她还是缄口不言,不是惜字如金,而是缄口不言。
  后来他才发现她哭了,满脸都是眼泪,不是一滴一滴的,不是一串一串的,而是一片一片的。他心慌了,不知所措了,连忙向她赔礼道歉,“我知道那项链对你很重要,我真不是有意丢的,真的,要不我找人刻一根一模一样的给你好不好?十根,一百根,你别哭了,你说你要多少就多少。”
  路旁行人虽不至于驻足停留或者指指点点,但每每非要侧目注视一番,有一个小女孩仰头天真地问她的妈妈,“姐姐为什么要哭?”
  “因为哥哥欺负她了。”那位母亲毫不避讳地对她的女儿讲。
  “让警察叔叔把哥哥抓走。”小女孩已然知道保护弱者,维护正义。
  “姑奶奶,咱换个地方哭,不然我真的要被警察叔叔抓走了。”孟靖远眼见着堵不住她的泪腺,只能将她扶到路旁公交站点的长椅上,他解开围巾垫在椅子上让她坐下,又将外套脱下来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去便利店里买水和纸巾。
  两个人在那里坐了很久,玉初哭累了就不哭了,孟靖远也不再说话,将买来的热牛奶塞到她手里给她取暖。
  乔正谚和赵琪从酒店里出来,上车之前就看到马路对面,玉初跟孟靖远并肩而坐,就像他们以前在小区里面散步时看到过的老夫妻,坐在凉亭里的长椅上,每次她都要留恋好几眼。她要的生活其实是最最普通,最最平凡的,而他始终都给不了。
  赵琪阴阳怪气地挖苦他,“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后悔跟她离婚了吧?”
  他只收回眼光,没有犹豫地上了车,“这样也好。”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但赵琪还是听见了。?
☆、陌路(四)
?  宿醉醒来,头痛欲裂,玉初半眯着眼睛一看时间,大脑因酒精而迟钝,两三秒后才反应过来上班要迟到,顶着沉甸甸的脑袋从床上爬起来。
  吴妈拿着醒酒茶进来,见她一阵手忙脚乱,嘴里还喊着“来不及了,要迟到了。”
  “这都要过年了,还上什么班,醉糊涂了?”吴妈好意提醒她。
  如紧绷的弦突然松掉,她想起公司早已放假,又重新躺回床上。这一睡便到了日上三竿,直到孟思敏打电话过来。
  孟思敏约她去逛家具店,在一张kingsize的大床前,她向玉初宣布她要和徐俊结婚的消息。
  “真的啊,他几时向你求婚的?”
  “其实……是我向他求的婚。”孟思敏的脸上红了一大片,难得害羞起来。
  “啊?”
  “啊什么啊?”孟思敏又牙尖嘴利起来,“我跟他的事儿又不是一天两天,万一到了七年之痒,婚都来不及结就分了怎么办?就算不分,要等那根木头跟我开口,我得等到人老珠黄,到时穿婚纱都不美了。最关键的一点,我一结婚,我爸妈就得将全部精力放到孟靖远的婚事上,且有得他烦恼一阵,这将是我二十几年来做得最有水准最扬眉吐气的一件事,把我的幸福建立在孟靖远的痛苦上。”孟思敏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有你这样的妹妹真可怕,”玉初忍不住为孟靖远抱不平,“他到底是你亲哥还是仇人?”
  “我这也是为他着想,有压力才有动力,他才能早点儿为自己找到媳妇儿,为我爸妈找到儿媳妇,为我找到嫂嫂。”孟思敏开始她的歪理邪说。
  她们将大半个城的家具店跑完,最后才定齐所有的家具,以往孟思敏买东西最爽快,只看中不中意,从来不问价钱,将卡一刷就拎东西走人。可这次她不但看了价钱,还诸多犹豫,跑得腰酸腿疼才在价格适中的宜家定下一整套家具,这一点儿都不像孟思敏的作风。
  “太划算了。”孟思敏看着账单不由得感叹,一副又满足又有成就感的表情,想想也对,这钱放在平时估计只够她买两条裙子两个包包的,如今却将整套家具都买齐了,当然划算。
  孟思敏仿佛一下就长大了,她是真心诚意想和徐俊过日子,连看到GUCCI当季新款时都忍住了冲动,喊泪说了一句,“我再也不当米虫了,我要和徐俊携手共创美好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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