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尘埃

差不多到饭点的时刻，人陆陆续续都来了，B2C的成员们，还有武胜以及躲在一旁略显不自在的武澜澜。
    她不自在倒不完全是因为她刚把小李君甩了，更多是因为她从小在左海的父母面前就特别没自信，她从小成绩不好，没有什么明显的优点，总是被自家的爸妈拿去跟左海比，每次在他们面前，她就感觉自己像是老虎面前的小老鼠，既弱小，又卑微。
    而且她小时候长得不好看，现在整容了之后在大部分人面前都是自信的，可唯独在以前见过她真面目部分人面前又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小孩一样，恨不得躲的远远的，如果他们盯着自己的脸超过三秒，她就会开始紧张了，他们是不是要说我的眼睛了？还是要说我的鼻子了？他们一定想笑话我了……
    小时候武澜澜就尽量避免见到左海一家子，长大之后更是能壁则避，可这一回人家都上门来了，确实是避不掉，只能硬着头皮就上了。
    她看见了钱小冬那么自在的跟左海的父母相处和说笑，心里突然又有一丝的苦涩的羡慕，好像在武澜澜做看似乎永远到达不了的事情，换成钱小冬和左海做起来，却是那么简单。
    很快，一道道东北菜就被端上桌了。
    锅包肉金黄酸爽，溜肉段酱香酥脆，小鸡炖蘑菇软润入味，番茄鱼柳外脆里嫩，色味俱佳，东北乱炖营养霸气，一盘辣白菜五花肉诱的钱小冬几乎要不能自制，醋溜丸子滚滚诱人，麻仁卤香菇嫩如豆腐，红焖肘子丰满润泽，飘香十里，主食是东北大拉皮，晶莹剔透，吹弹可破。
    不说钱小冬这个大吃货，就是其他人看见桌上这一座闪着金光的菜色，个个都恨不能扑上来，在左母一声令下喝道：“吃饭了”
    众人都赶紧围了过来，钱小冬他们的公寓平时不觉得小，此刻在拼了两张桌子的客厅里，还真感觉到拥挤了，武胜扬扬手里一个土灰色的瓶子，瓶身写着宝瓷1616，笑道：“哥，我知道你喝酒一向不喝好的，只喝对的，只这大泉源酒合你胃口，特地给你带了几瓶，今儿咱喝个痛快”
    “哈哈，这可好，我就爱喝这个，这酒可是有历史的”
    左父看见这武胜手里拿的酒便给众人说起了它的历史：“清朝未入关前，女真人因东北大泉源乡泉水甘甜，便在此地设立大烧锅，烧出来的酒是干爽绵甜，口感醇和，口味清香，1616年被□□哈赤钦定为御酒，入关之后，清朝历代皇帝都把大泉源烧锅酒纳为供品，到1918年东北王张作霖巡查至此，被此飘香吸引，引得大帅酒瘾大发，一问，才知竟是来自十里之外的宝泉涌酒坊，他当下决定当下前往宝泉涌酒坊用膳，连下三碗之后豪气大发当下做了一首打油诗：关东美酒喝个遍，好酒产在大泉源，人生奋斗几十年，大泉源酒永相伴，以后每年该县都要向大帅府上交500坛大泉源酒，一直延续到1928年，大泉源酒因此扬名关东，被民间称为关东王酒。咱们都是平民，不敢跟大帅相提并论，可咱确实也都是喝着这酒从小到大，从壮年到年老，过年人人给我送几万块钱的茅台，可别的酒不认，我还真就认它了，小海也是从小喝着大的。”
    左父讲起来是滔滔不绝，听的众人是津津有味，钱小冬接过酒来，打开后先给左父倒了一杯，再给左母倒了一杯，然后给武胜倒满之后，再帮其他人按着座位顺序一一倒满，大家一同举杯就干，别看武澜澜是这么一娇娇弱弱的女孩，可人喝起酒来也丝毫不含糊，反倒是钱小冬一杯下去，只感觉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一股火，一入口，从舌头一路燎着咽喉入了胃，不多时连心脏也开始着火了。
    火焰顿时分开两朵，一朵烧着心脏，一朵烧着舌头，她不禁捂住了嘴巴，皱起了眉头，偷偷打了一个隔之后火焰又唰的分出一朵上脑，两朵烧上了脸颊。
    她虽然也是小酒鬼一名，但洋酒 、红酒、香槟、啤酒和鸡尾酒都不在话下，可还从没试过白酒，实际上试了一次，那是小时候她趁着父亲不注意偷偷喝了一口杜康，那一下来就吓得她再也不敢碰白酒了。
    左海一看见她扭曲的那一张脸，抓住机会就哈哈大笑的取笑着：“一杯你脸就红成这样，你怎么装出来的？真的假的？”说完还不忘伸出手来扯着她的脸皮。
    钱小冬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往旁边就躲去：“拜托，我们南方人很少喝白酒，我还是第一次喝呢”
    左父拿起酒瓶就准备给自己添酒，钱小冬赶忙起身接过酒瓶帮他添，左父说道：“白酒是粮食酿成，不要贪杯，但喝一些也是极好的，而且在东北，你别的可以不学，白酒一定得学会喝，当年你左姨从安徽刚到东北那也是斯斯文文一小女孩，一杯脸就跟你一样红，嘿嘿，不过三年那豪饮就不输给任何土生土长的东北女孩子了。”
    左母低头一笑，拍拍钱小冬说：“那也真是没办法，活生生给逼出来的”
    凫徯说：“左姨，那您就放心吧，在酒量方面，钱小冬那是天赋异禀，保证让她在东北呆三个月，酒量就能追上小海。”
    “胡说，我喝白酒真是没什么办法”
    “多喝几杯就有办法了”凫徯说完多事的帮她又满满倒了一杯。
    钱小冬可怜兮兮的看着满桌菜肴问：“菜儿都凋谢了，看的我心都碎了”
    左母赶紧就夹了一块里脊肉到钱小冬碗里，疼爱的说：“快吃，大家快吃”
    大家纷纷动了筷子，终于能吃了，钱小冬倒是一自学成才的大家闺秀，从小都没有人教过她所有餐桌上的规矩，她仿佛天生就会似的，家里来客人了，她一定会等客人先动筷子，有新菜上桌，也绝对不会第一个去夹，吃饭时一般只低低吃着自己面前夹的到的，就是三天没吃像饿狼，她也一定是一口一口慢慢吃，从来不会让人从她的吃相上察觉到她对美食的渴望。
    这一切不知从哪里来的，或许真是九月份出生的功劳吧，让她不能放任自己在他人面前泄一点点的气。
    但是今日吃饭她是吃的极尽兴了，面前的小盘子堆满了左母和左海给她夹的菜，她除了及时给左父、左母和武胜添酒之外，只一直忙着吃，压根没有时间和心思陪大家瞎侃。
    左海见她吃的这么认真，竟觉得此刻的她是那么娇憨，惹人疼爱。
    但是在喝了第三杯这关东王酒下肚后的钱小冬就开始有一些上脑了，她从来没有试过喝酒这么快就上脑的，脑子和身体开始有一些飘，但还在能控制的范畴之内，于是她就更埋头吃着，吃的凫徯都不忍直视，直直摇头：“我说钱小冬，你是打算把接下来一个礼拜的饭都吃进去吗？你这是暴饮暴食的节奏啊”
    左母说：“呵呵，没关系，喜欢吃就多吃一些啊”
    小李君说：“她平常吃的也不多，怎么今天整个狮子大开口了”
    钱小冬憨憨的笑道：“那是我平时没遇上这么好吃的菜，不然我早修炼成小海的体型了”
    左海一听，揪住她的耳朵问：“谁的体型？”
    左母看见左海这么粗暴，一把打掉他的手说：“这孩子，哪里能这么扯的？以后再敢这么对小冬我不放过你”
    左海委屈的说：“妈，你可不能这么偏心了，她说我胖耶，这怎么能容忍，我现在的身材就没有多一点肉，哪里胖了”
    “好嘛好嘛，我错了行么”
    钱小冬的主动认错更加刺激左母，她又指着小海说：“你看看，看看人小冬这好脾气，你这孩子竟然有这么好的福气还整天欺负人女孩子”
    钱小冬依旧憨憨的笑着，武胜跟左父那正说的欢，听见这边的话题也凑过来插一脚说着：“小冬这孩子，我可是一向当成自家亲戚在带，这可不是全部冲着你二爸罗方的面子，这孩子脾气直，性子爽，合咱东北人口味，做事精细不糊涂，为人大气不拘小节，这必须是咱东北人的媳妇，跑不掉了”
    “哈哈，老板，这可是我第一次听你这么夸我呀，平时给我点甜头都是要吭我，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就不要了吧”
    武胜手一伸就要来敲她的脑袋：“得了便宜还卖乖”
    钱小冬嘻嘻的笑着，左父说道：“恩，这次过来，本来应该去拜访一下你的父母，但这次来的急，什么都没有带，就不这么贸然唐突了，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准备准备，到时再上你家一趟，大家把事情也谈谈，你和小海都不小了，不能光顾着忙，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才是”
    说到此，左海有一些紧张的看了一眼钱小冬，这件事他和钱小冬可从来没有谈拢过，他担心钱小冬会不会变了脸色，不过钱小冬的反应马上就让他放了心，钱小冬说道：“到时让小海跟我爸妈约个时间，他们还没去过北方呢，等他们到时忙完了，我们过去玩儿”
    钱小冬没有正面回应，却相当漂亮的把话题一转，然后带入下一个话题，左海父母连连点头：“那更好，更好，过来让我们好好招待，今天的菜都太家常，深圳很多东西买不到，去了咱那，我给你做红扒熊掌、三鲜鹿茸羹、白松大马哈鱼、清卤蚕蛹，咱那吃的多，玩的多，你们随时可以过来”
    “好”钱小冬点头答应。
    “哎”左父一声叹息，抿下一杯酒，看一眼前头这些年轻的孩子们，对他们说：“从小我和小海的母亲就一直希望小海学习认真一些，中国文化太过博大精深，我和他母亲终其一生也不过了解了个皮毛，所以我们对小海的盼望一直是希望他能搞一些学术研究，研究中国的传统文化，将我们今生没来得及钻研的东西继续下去，可惜这孩子从小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除了音乐和体育，其他的功课是门门红灯，糟糕透顶，好容易等他大学毕业，送进了一所字画鉴定中心，那是多少文科生梦寐以却不得进的地方，结果他还背着我们一声不吭给跑了”
    左父摇着头，说到气愤处恨不得再敲一顿左海，左海只又羞愧又自责的低着头，乖乖的听训，钱小冬之前从来没有了解过左海的过去，听到气愤的时候一巴掌就往他肩膀打来，骂道：“这就不对了，二十几岁的人，有想法要商量才对，怎么能一声不吭跑掉？太不成熟了”
    “就是”左父听着钱小冬的训斥感觉正中心事，“最后还是阿胜打电话来说让你在深圳，那段时间把我跟你母亲吓死了”
    武胜听着左父说，也赶紧吐苦水来：“我才冤枉，当初要招训练生的时候，我第一个就想到小海，还特意从深圳飞回家去找你们，结果你们还没等给我见小海一口就拒绝了，我想想你们不愿意也就算了，没想到在第一批训练生报到的时候，小海突然出现在里头，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后头还被您骂的呀，说是我把小海拐了来”
    众人看见武胜那一副委屈的神情，都不禁笑出声来，钱小冬鄙夷的看着左海，说道：“看看，都是你的不成熟整的”
    左海赶紧恭恭敬敬的站起来，先敬武胜一杯，“大人大量的大表叔，小海敬您一杯，您喝过就忘过，往后小海好好给您赚钱，弥补当年给您心里造成的创伤”
    “恩，这个可以，你可不准再跑，我就怕你给小冬带歪歪了”
    “诶，怎么还关我事？”
    左海又敬了父亲母亲一杯，说道：“让二老操心了，往后我不会再任性了”
    敬完酒左海又举起杯对哥几个说：“哥几个喝一杯，之前我没有告诉你们老板是我表叔，大家虽然都没有怪我，但是还是要跟大家赔罪，这么多年了，大家一直包容我，咱也不多说，大家都懂”
    说完几个人一起站起来跟他喝了一杯。
    坐下来的时候左海又对钱小冬说：“你刚刚也听到了，表叔人当初是第一个想到我，那时我爸要是同意了，我连初试都不用就可以进入培训班的，但我们有实力的怕什么，当时我进去之前，表叔根本就不知道，所以你以后要是再敢说我是走后门的，我跟你没完”
    “谁知道你最后被选中，是不是靠关系的呢，你和老板的关系，就算你表现的再不济，老板还能不选你么？”
    左海听钱小冬这样说，分分钟又要掳袖子上来掐人，但被左母喝止了。
    “妈，你看她这么说你儿子，我能忍你都不能忍了”
    “怎么？我就觉得小冬说的很对”
    钱小冬得意的依偎在左母的怀里故意要气左海，左海虽然表面气的鼓鼓囊囊的，实际上心里也真的很高兴钱小冬能够让母亲这样喜爱。
    这顿饭，估计除了略显生涩的武澜澜，和心里尚有一丝不痛快的小李君之外，其他人应该都吃爽喝爽了，钱小冬又喝了好几杯的白酒之后，越来越感觉到头重脚轻，可是她对于酒后控制自己的能力一向是特别突出，所以她除了眼睛瞪的大一些显得精神，和说话变的少了，笑容变的更憨了，真没有其他的特别。
    她甚至还能坚持着帮左母和武澜澜收拾完碗筷桌子，然后跟着左海一起把左父左母送回酒店，当下了酒店大堂，她终于敌不过上脑的酒精，拉着左海就往大堂的沙发上坐下来，她往左海身上一靠，嘴里无力的说：“不行了，真的上头了，这白酒太厉害了”
    “我很奇怪，你怎么每次都是等到事情收拾妥当了，酒精才上头的？你是不是骗我的？”
    “屁，我早就上脑了，吃饭的时候就有些晕了，不过你父母都在，我总不能滩了吧，我每次都是用我强大的意志力硬扛着，看我后面都不敢多话，就怕说话结巴，看，我好像是结巴了现在”
    钱小冬越说越小声，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然后突然不说话了，左海一看，她竟然就这么睡着了，左海只能背起她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