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虫变

    “意外？”
    当赵武缓缓说出这两个字的以后，那五个猎人的语气就不一样了。人家五个人紧张兮兮的审问了这么久，这小子就两个字解决了？难不成就新兴市到秦巴市，几千里的距离，他一个意外就来了？
    很显然，五个人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老万又要敲赵武的头，被长腿按住：“别彻底给敲懵了！好好问，好好问！”
    马脸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写什么。
    “你就问，怎么意外的？”长腿说，“时间，地点，过程。说清楚。不要两个字就骗老子哥几个。”
    马脸依言就写了三个字：具体点。
    赵武就知道这五个人不那么容易放过他，现在他感觉到五个人对于他的好奇，大过于要杀他的决心。他想，这五个人也许是在深山里呆久了，遇到一个外人，觉得是稀奇一样，把他当猴耍了。
    既然不杀他，他还想解解自己心里的疑惑。
    于是他按住“意外”不提，反问那五个人：“几位大哥，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我就是太困太饿，睡了你们的床，吃了你们的东西。你们逮住我，用枪指着我，是不是想要问我要我吃的东西？”
    长腿看着赵武那无辜的样子，他噗嗤一口水全部喷到赵武的脸上，他大笑起来：“你吃的东西？现在不都成了屎了？我还要个狗屁！你看看，看看哥几个是那种人吗？吃的东西摆在这里，谁路过饿了都可以吃，你认为我们收拾你，是因为你吃了我们的东西？”
    马脸也笑了：“小子，你们大城市的人可能就有那么抠门，吃了人家的就得吐出来，但是我们不同，我们大山里的人，啥都缺，就是不缺吃。你放开肚子吃，老子才不管你吃了多少，拉在哪儿。”
    老万没好气的对长腿和马脸说道：“一口气说那么多干什么？他听不见！你干脆点，就摇头。”
    马脸摇了摇头，表示不是因为赵武吃了他们的东西，然后马脸又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赵武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无所谓。
    赵武对他那个手势看不懂。长腿急了，端起自己的水就往赵武的嘴里灌，表示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赵武点点头，明白了。
    他差一点被呛到，等马脸坐好，赵武问道：“那你们刚才，为什么要用枪指着我。”
    马脸与四个人交换了眼色，然后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道：林业局。
    赵武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为什么这五个看起来很凶恶实际上很友善很搞笑的猎人要杀他，原来是把自己当成了林业局的人！
    他以前有一个同班同学，毕业后进了林业局，专门管那种自然保护区，看守自然保护区的树木和野兽。自然保护区的树木一般没有人去砍伐，只是防火。而野兽，却是四面八方的猎人们眼里的财富。
    他们会想尽办法，削尖脑袋的去自然保护区狩猎。自然保护区的野兽一般都是国家级的保护动物，是禁止狩猎的，另外，猎人们进山以后，通常会驻扎一段时间，他们的生活用火，有时候会引发森林火灾。
    一方要守着放着，另一方要不顾死活的闯入，矛盾很快就激发起来。凡是被逮住的狩猎者，轻者罚款拘留，重者会劳教数年。听那同学说，有一年林业局派了一批年轻人去看守，年轻人血气方刚，刚刚毕业热血沸腾，恨不得干出一番大事业来，所以对待狩猎者他们毫不手软，半年时间抓获一百多人。
    一伙年轻人旗开得胜，他们得到了上面的表彰，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行为已经激起了猎人的众怒。
    当他们再一次雄赳赳的进入自然保护区准备“狩猎”，却中了猎人们的陷阱，引发了他们自制的炸弹，那一次死伤很大，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后面虽然严查了，但是却找不到到底是谁干的，事情一直拖着，查不出真凶。
    赵武的那个同学，趁着那段时间的混乱，辞职了。他不想卷入这样残酷的“战争”中去。
    后来，事情稍微的平息了一段时间，狩猎者们又开始悄悄行动了。
    赵武想到此，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们会用枪口对着他，他们一定以为自己是林业局暗中派来的人。
    林业局和偷猎者们之间，已经形成了难以化解的大仇。
    “各位大哥，我明白了！你们把我当成了林业局的人！”赵武说，“这下误会解开了，我不是林业局的人。你们说，林业局的人会这么笨吗？一个人来，还跑到猎人的聚居地住下大吃大喝，他就不怕你们把他给煮了？”
    长腿和马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赵武说得有道理。
    林业局的人现在为了避免正面冲突，都是和他们打游击。不会直接跑进山里来，而是在各个下山的必经路口设防，不准进山，进了山就不准带猎物下山。
    五个人一下子就蔫了。
    看来真的弄错了。长腿摸了摸头，不好意思起来：“我差点把你耳朵割了。”
    马脸笑道：“没事，反正他也听不见，长了耳朵也是摆设。”
    长腿反击道：“那你那么笨，还要脑袋干什么？也是摆设，还占地方。”
    老万说：“他不是林业局的人，也好。但是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他说是意外，他怎么意外到这里来的？有古怪。”
    马脸对赵武指了指笔记本，用笔将“干什么”三个字圈了一下。
    赵武看着身后两个用枪对着自己的猎人，苦笑道：“你们能不能不那样对着我，我怕走火。”
    长腿笑道：“老七，老九！你两个傻子累不累？端着枪站在那里多久了？老七那枪法，我也怕走火。你明明是对着那小子，但是你一走火，指不定就把我给崩成一个大南瓜。”
    马脸已经笑得回不上气了，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我记得老七瞄准要打地上跑的兔子，没想到结果打了一只老鹰……”
    “放屁！”老七嘟囔着，“明明是老鹰要叼走兔子，老子救兔子。”
    老九踢了老七一脚：“那是因为你吃兔子肉吃得都想发吐了，吃腻了。”
    “都过来坐下喝水。”长腿看起来应该是五个人中的领导，他说话比较有威信。
    老七和老九这才过来喝水。马脸又用笔在“干什么”上面圈了一圈，提示赵武要回答。
    怎么说呢？赵武想了想，不能说自己是警察，在他们的眼里，那根林业局的人没区别，说了等于送死。
    飞机失事这件事不能编造，不然怎么说？自己是长翅膀飞过来的？
    他低头响了片刻，然后慢慢抬起头来，带着浓浓的忧伤，轻声道：“其实，我的故事很惨很惨，我怕说出来，你们都会觉得是假的……我自己都难以相信……”
    赵武一煽情，果然那五个人中招。他们太缺乏生活乐趣了，赵武给他们的生活来了些亮点，现在又要听凄惨的故事，真是太美好了！狩猎之后还有故事听，要不是每天都来这么一个人？
    “你讲！我们都听着！”长腿点头道，“我倒要听听，你的故事有多凄惨，有没有我们几个惨，他娘的，我们几个当中……嗯，你猜，还有几个没讨老婆？算了，你都听不见，白说。”
    赵武看着五个人期待的眼神，他暗暗的告诉自己，演说就要开始了，一定要弄得有感情，声音一定要跌宕起伏，有高潮有低潮，完全骗过这群人，他才有走出去的机会。
    让这些猎人可怜他，并且生出想要帮助他的冲动，将冲动付诸行动，最好今夜就送他下山……
    对，一定要给自己争取到下山的机会，那就豁出去了！反正自己也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说得有多么恶心，能活命出去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