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青梅

大三的期中考试一过，眼瞅着就剩不到两个月，又一个学年就要过去了。学校组织了大三学生参加了个动员会，主题是动员大家早作打算，该考研还是找工作的都赶紧动起来。
    梅朵在图书馆找了本书坐在阶梯教室里一边翻着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老师们的讲话。梅朵看书正看得出神，坐在身旁的宿舍二姐推了推她，示意她留意老师现在讲的东西。
    辅导员在公布留校保研名额的选拔政策：“除了之前说的成绩和论文的硬性指标，还会采取学院内学生公投的民意加分政策。保持公平公开的原则。”
    梅朵打了个哈欠，前几天自己已经把本校保研的材料交上了去，听老师的意思保研资格大概会在下个月底公布。还有一个月呢，梅朵托着下巴，心想五一小长假马上就来了，端午前后，正是阳澄湖的大闸蟹最肥美的时候，不知道最近秋水舫有没有新到了鲜货，下次得讹穆北乐一顿才行，想着想着，梅朵的口水都要流出来。
    开完了大会，梅朵打算去看看小米，最近一直在忙，很久没去探望她和奶奶了。梅朵不忘去蛋糕店给小米买了蛋糕。
    老板娘看见梅朵，开心的很，“梅子，好久没来了啊！”
    “是呀阿姨，”梅朵挠挠头，“最近有点忙，都没顾上来看您。”
    老板娘笑呵呵的问梅朵：“上一个暑假你在我这打工，这一晃都要一年了，这个暑假你有什么打算啊？”
    “这个暑假是我大学最后一个暑假了，”梅朵想了想，“我可能会四处走走吧，毕竟以后很难再拿出完整的一两个月时间了。”
    老板娘点点头，又颇有感慨：“我这蛋糕店在这开了十几年了，看着多少批的学生来来往往，如今你也剩下最后一年了，真是日子过得飞快啊……”
    梅朵笑笑，是啊，白驹过隙，时光荏苒，没有人能赛跑得过时间。梅朵想起来高中时代很喜欢的南宋诗人蒋捷的一句词，“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初读是梅朵觉得这句子写得很美，拿去与穆北乐说，穆北乐从正在钻研的棋谱上抬起脸，摇摇头，美虽美，太过哀伤。
    看着满校园临近毕业的学长学姐，仿佛能看到一年后自己的样子，梅朵重新想起这首诗，才体味到穆北乐的意思。又想起入学时的自己，稚嫩青葱的模样，大学的这几年，变化的真是太大也太快了。不论是身量相貌，还是思维行事，梅朵都在迅猛的发生着改变，大学真的是一个让人飞速成长的地方。
    跟老板娘告别的时候，老板娘若有所思的告诉梅朵，“……以前总来买慕斯蛋糕的那个男孩子，他刚刚也来过。”
    唐年？他也买了蛋糕，难道，他也去了小米家？梅朵加快了步子往小米家走去，刚到了小巷子的入口还没进去，就看见不远处唐年背着小米向自己跑过来。
    “怎么了？”梅朵赶紧迎过去着急的问道。
    “小米发烧的很厉害。”唐年看见梅朵先是有点惊讶，马上回答道。
    梅朵摸了摸小米的额头，“真的好烫……”
    “你先去路上叫车，我背着她随后就到。”唐年吩咐道。
    梅朵点点头，先一步跑到巷口外，唐年背着小米紧随其后
    。
    把小米送到医院，挂了急诊，医生开了药方给她挂水，又问道：“你们俩谁是家属？”
    “我是！”
    “我是！”
    两人异口同声。医生看了看两人，责怪道“怎么回事，这孩子都发烧成这样了才送来？……”
    “医生，她怎么样？”梅朵焦心的问。
    “病毒性脑膜炎，”医生在小本子上哗哗的写着字，“已经给她开了消炎退烧的点滴……先留院观察两天，情况好转的好，就可以出院了。”
    梅朵的心稍稍松了点。
    医生把单子给了唐年，唐年去交住院费，梅朵回到小米的病房里，看着小米因为发烧而红彤彤的脸颊，不禁心中有些后怕，多亏了唐年这一次及时赶到，不然病情恶化万一烧成了肺炎，呸呸呸，梅朵在心里说，胡说八道什么呢，就不能盼点好。
    唐年缴完费回来，坐在梅朵身侧，两人轻声说话。
    “怎么回事啊？”梅朵问。
    “我赶到的时候发现小米已经高烧昏睡了。”唐年看着小米。
    “奶奶呢？还好么？”梅朵又问。
    唐年点点头，“我刚刚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让她放心。”
    梅朵叹口气，看着小米，这么小的孩子，就不能少遭点罪吗。
    “你今天怎么想起去看小米了？”梅朵侧头问唐年。
    唐年嘴角微微一动，看着梅朵，“你不也是？”
    梅朵回过头，在心中暗想，所以，这算是心有灵犀吗？
    病床上的小米动了动，嘴里念念有词，“我不要跳舞娃娃了，我要梅姐姐……”床边的梅朵不禁被小米的话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尴尬。
    梅朵回头看了看唐年，“听说你带许箫音去见过小米……”
    唐年点点头。梅朵的神色暗了暗。
    唐年看出梅朵的失落，又解释道，“我没邀请她，不知为何她自己跟来的。”
    梅朵有点惊讶，又有点欣喜，“我以为你们……”
    唐年笑笑，“梅朵，我跟许箫音，只是朋友。”
    梅朵有点惊讶唐年这么直白的对自己解释，联想起陈程之前对自己说的话，看来那段时间的很多事情都是许箫音刻意在梅朵面前为之，而那段时间唐年的怪异，难道真是因为万圣节的事吃了自己的醋？
    “想什么呢？”唐年轻声问。
    梅朵侧过头看着他，“我在想，没想到你是个这么喜欢小孩子的人。”
    唐年一笑，“你不喜欢吗？”
    梅朵耸耸肩，“还好吧，我只喜欢聪明漂亮的，嘿嘿。”
    唐年无奈的摇摇头，“你呀。”
    梅朵说：“唐年，有你这么个又帅又优秀又自律还有爱心的儿子，你爸妈一定超开心吧？”
    唐年垂了垂眼睛，没说话。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梅朵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
    唐年摇摇头，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给梅朵看，是一张很有年代感的照片，照片里一个美人儿笑得很灿烂，“这是我妈妈。”唐年说。
    “好美哦！”梅朵看着照片
    唐年笑笑，“我妈妈当初有很多追求者，却为了爱情背井离乡嫁给了一穷二白的我爸爸，跟着他回到了他的家乡，也就是我出生的地方，是一个很小的城市。”
    梅朵专心的听着唐年的故事。
    唐年娓娓道来，“那个年代的毕业生还是分配工作，于是我爸爸被分进了国营的企业做工人，一呆就是二十几年……两人的日子本来就过得不算富裕，加上我的出生，就更清贫了。所以上了大学，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加倍努力，不可以浪费时间和精力，更不能混日子。”
    梅朵由衷的感叹：“唐年，你真懂事。”
    唐年风轻云淡的笑了一下，“也许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吧。……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他们为了柴米油盐的小事吵架，我总是很难过。我妈妈本来是个单纯无忧的小姑娘，却在婚姻里渐渐变成了精明算计的泼辣妇人。我时常想，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会不会选择一穷二白的我爸爸。”
    “会的，”梅朵答道，“为了爱结合的婚姻是幸福的……”
    唐年却摇摇头，“爱情在柴米油盐的打磨下最终剩下的也许只是习惯和忍让。那不是我想要给对方的一辈子。所以我暗暗下过决心，在我没有足够能力的时候，绝不提感情。”
    唐年大学不谈恋爱的真正原因居然是这样，梅朵怎么也没想到。梅朵看着唐年，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唐年的家庭故事。一个人的家庭对他成长的影响真的是巨大的，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怪不得很多长辈都说要看一个孩子未来成长得会如何，只要看看他的家庭氛围就好。唐年的内心对爱情是悲观的，充满了不信任，没有安全感。也许还带着对母亲在岁月中蹉跎的惋惜。所以潜意识里要求自己一定要努力去为未来的另一半创造足够的物质条件，免她苦免她惊，免她颠沛流离，免她无枝可依。
    人说寒门难出贵子，梅朵却觉得这话错了，唐年就是例子。
    唐年跟梅朵在病床前守了小米一晚，第二天梅朵趴在病床上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多披了件衣服，是唐年的西装外套。梅朵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看到了睡在自己身旁的唐年。
    把衣服轻轻披在唐年身上，看着唐年长长的睫毛，梅朵又想起昨晚他的话来。叹口气，那么温润和煦的唐年，心中对爱情竟是这么迟疑。怪不得当自己在万圣节上选了安骆天，他的反应会那么冷淡决绝。
    梅朵买了早餐回来，唐年已经醒了，正在给小米擦脸，小米经过一夜的昏睡和点滴，好转了不少。
    “小米醒了？好点了吗？还恶心吗？头还晕吗？”梅朵放下早点，一连串的问小米。
    小米摇摇头，又摸摸肚子，“有点饿了。”
    梅朵和唐年都笑起来，三人一起吃完早餐，唐年就匆匆赶往了实习单位。梅朵陪着小米做了检查，医生叮嘱了几句，就让梅朵去办了出院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