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均力敌

第8章


  她紧张到吞了一声口水。
  “还真是这么想的……”旁政闷笑,一下拉开自己和顾衿的距离。
  “放屁,我是怕你打我!”
  旁政皱眉,“不许说脏话!”
  “没说脏话!这不算!“顾衿一骨碌翻身而起,险些磕着旁政的下巴,她控诉旁政。“你身上的香水味太重了,熏的人眼睛疼。”
  “说,去哪里鬼混过?”
  旁政被她推倒,大咧咧用一只手撑着地,满不在乎。“你怎么知道是别人的,就不是你的?”
  顾衿掐腰,抽着嘴角冷笑,十分骄傲。“因为一闻就没我的贵。”她低头又凑过去在他衣领的地方嗅了嗅,像只小猫儿。“你们还接过吻。”
  她是陈述句,旁政没回答,依旧满不在乎的看着她。
  顾衿盯了他一会儿,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样很没意思,拍拍屁股回房去了。
  她卧室发出轻微上锁的声音,隔着一扇门,门内门外的人皆换了一副表情。
  顾衿紧紧贴着门板,然后缓慢的,带着轻微颤抖的,闭上了眼睛。和他不过一墙之隔,顾衿今晚强撑着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她差一点,差一点向旁政妥协。
  她可以对他多日的行踪不闻不问,可以不管他今日明日到底宿在何处,陪在身旁的人究竟是谁,但是顾衿受不了他对她有一点点好。那种好,会让顾衿产生错觉,产生他爱她的错觉。哪怕那是他出于责任的保护,处于顽劣心态的调侃。
  在她对旁政长达数百个日夜的执念里,顾衿一直以为,爱他,是她一个人的事。
  偌大的客厅里,旁政还是之前被顾衿推开的姿势,他慢慢沉下嘴角,半晌又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是讥讽的,自嘲的,无奈的。
  他在用这样的方式试探顾衿,他在赌她的反应,她没躲,甚至没抗拒,这是旁政最怕的事情。
  记得婚礼前夕,他和陈湛北几个人一起吃饭,席间提起他的婚礼,他们调侃他得了个年轻貌美的好姑娘。陈湛北喝多了,勾着他脖子。他说旁政,顾衿这女的心眼儿直,你不拦着她她能一条道跑到黑,信我一句话,要么你就别碰她,等找个合适的机会一拍两散谁也不耽误谁,要是你碰了,她就能沾你一辈子。
  旁政当时不太高兴,虽然还没娶顾衿,但是听别人这么说,心里还是不舒服。
  陈湛北摆摆手,说我不是那意思。不是说顾衿沾手,是你自己,光你自己心里这关你就放不下。咱们太了解你了,也不是咒你,要是你和顾衿真到那一天了,一旦有这层关系你想想你还能不能走的那么利索。
  旁政舔着嘴角不死心,与其说他不死心,倒不如说他不信邪。
  后来结了婚,他和顾衿真的分房而睡,或者说,是他在伺机而动。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让能自己和顾衿关系更会让他觉得心安的机会。
  可是直到今天机会来了,旁政才猛然发觉,他以为可以到的那一步,他和顾衿,永远到不了。
  
  第8章
  
  如果有人问顾衿,你现在后悔在自己年纪尚好的时候选择毫不犹豫的嫁人吗?也许你未来还能遇到很多更好的人,会遇到更合适你自己的人,会遇到比旁政对你还好的人,你后悔吗?
  顾衿的答案一定是,不。
  她知道如果再等一等,可能会碰上一个比旁政爱自己多一万倍的丈夫,但是顾衿也知道,她再也没有机会碰上一个能够令自己如此掏心掏肺的爱人。
  其实她和旁政认识的时间没有多长,算上结婚的这半年,也就一年多一点。
  那时候顾衿刚刚大学毕业,正忙着找工作,每天焦头烂额起早贪黑。顾妈妈在顾衿上大学的时候,一直是在家乡c城住的,只偶尔在顾衿放假的时候会坐火车过来照顾她。
  后来顾衿毕业了,顾妈妈不放心她,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闯荡吃亏,便搬过来和她一起住。
  那段日子顾衿每天早早离家,晚上八九点钟才能回来,顾妈妈为了给她补身体,白天的时候就去离家很远的菜市场给她买好吃的,那是个早晨,顾衿早起起来咕哝了一句想喝牡蛎汤,顾妈妈就记在心里了。
  中午在水产市场逛着逛着,顾妈妈就听到有人叫她。“若萍?”
  顾妈妈姓冯,叫冯若萍,今年刚刚办了提前退休,之前一直在c城一家报社当时报总编辑,冷不丁听见这声儿还以为是之前采访过的朋友,一回头,才发现离她几步远的的地方站着以一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妇人。
  六月初的天气,妇人挽着昂贵的包包,穿着家常的淡紫色真丝裙子,头发在后面梳了个大方的发髻,面貌保养的很是年轻,身后还跟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家政阿姨,一双手提满了蔬菜瓜果。
  顾妈妈一下愣住了,她觉着面前这个人很熟悉,可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对方叫什么,或者说隔了太多年,她没敢认。
  穿着淡紫色裙子的妇人又上前走近了两步,抓着顾妈妈的手,有点激动。“若萍!还真是你啊!”
  顾妈妈也有点惊讶,她不确定的问了一声,“您是,旁副舰长的爱人?”
  两个人同时哎呀一声,好像遇见了什么天大的惊喜。上了岁数的人,对于年轻时的旧友格外认亲,何况是旁夫人心里一直有愧的。
  说起旁顾两家的渊源,还要从十几年前的一次沉船事故说起。
  那时候,顾衿的爸爸顾永明也是一名海军,是时任副舰长旁磊的部下,主要负责船上的日常供给,顾永明为人老实忠厚,人缘很好,和旁磊的关系也不错,两家住在海岛上同一个家属楼,偶尔有了什么难得的给养补贴,旁磊总是叫上顾永明一家人来吃饭。
  后来有一次部队派发了紧急任务,岛上的所有官兵都在为这次任务忙碌,顾永明更是一个星期都没回家,因为涉及保密,出海那天,码头上站满了来送行的家属,顾妈妈抱着顾衿,远远的跟顾永明招手,那时候顾衿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短短的花裤子,冲爸爸软糯的喊话,等着她爸爸回来给她带五颜六色的石子和贝壳。
  在一片号角和汽笛声中,顾衿和她的妈妈,送走了爸爸,和这岛上这许多平日里对她和蔼慈祥的叔叔伯伯。
  变故发生在五天后,顾妈妈下了班从学校接了顾衿回来,还没走到家门口,就隐隐感觉气氛不对。平常永远热闹的家属大院儿里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沉默,单元楼前,停着一辆军绿色的吉普,旁磊和身穿白色海军军服的首长在一边等。
  看到顾衿和她妈妈,旁磊先是让女兵抱走了顾衿,然后才一脸沉重的看着冯若萍。
  “作为永明的上级,我很沉痛,也很抱歉。”
  从旁磊紧蹙的双眼和和他哀拗的眼神中,顾妈妈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脑中轰的一声,仿佛天都塌了。
  沉船事故,下落不明。在车往事故发生地开的途中,这八个字压在顾妈妈的心口,让她险些崩溃。基地首长都劝她不要带着顾衿,可是年纪才六七岁的小姑娘已经预感到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嚎啕大哭说什么也不让冯若萍一个人走。
  那天江上有浓浓的水雾,又是个阴霾天,快要临近黄昏的水面上镀上一层昏黄,远处依然有汽笛长长鸣叫着驶过,江岸上拉着长长的警戒线,有重型打捞船只在上面作业。
  那是在找顾衿爸爸和一同出危险的士兵。
  旁磊站在顾妈妈的身边,满面悔恨愧疚。
  我和他一起被分到另一艘船上去协同作业,没想到出了事故船被人打翻了,他为了保护船上的给养物资给我争取时间,砸破了舷窗让我先跳出去,连氧气瓶都……
  旁磊说不下去了,他指着顾永明的军装眼泪纵横,那衣服上湿漉漉的,除了冰凉的海水以外,再无其他。
  搜救活动整整一天一夜,顾永明的遗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顾妈妈死死捂住顾衿的眼睛,终于体力不支的昏了过去。
  之后就是葬礼,在海岛上的一个小礼堂,顾衿和妈妈穿着一身黑衣,站在父亲的遗体前,接受吊唁。
  基地首长说组织今后会安排冯若萍和顾衿的工作和学校,让烈士走的没有后顾之忧,旁磊和夫人也在葬礼上痛哭,跟母女二人一再保证以后有他们旁家在,不会让她们受一点委屈。
  可是顾妈妈看着被白花簇拥着的顾永明,知道有些事情是怎么弥补都改不了的,比如她失去了一直当成顶梁柱定心丸一样的丈夫,比如顾衿失去了保护神一样的父亲,那是不管日后用多少顺遂都无法改变的。
  基地给顾家发放了一笔抚恤金,不小的数目,那是他们能够为母女两个争取到最多的了。当时出了事故旁磊要接受调查,顾妈妈就在这个时候,收拾好了行李,带顾衿回了远在c城的老家,一同带走的,还有顾永明的骨灰。
  她不想背着烈士家属这个字眼一辈子,也不想让顾衿被家属楼里那些尚且天真的孩子说成是没爸的孩子。家里有父母和公公婆婆要照顾,丧子之痛身边总要有人去安慰。顾妈妈断了和海岛这边的一切联系,部队也来人找过她几次,都被她拒绝了。
  就这么,三十几岁的冯若萍承担起了所有的重担,一个人拉扯着顾衿在c城生活,一面怀着对亡夫的思念照顾他的父母,一面承担着生活的压力抚养着女儿的长大。
  十几年过去,旁夫人没想到还有机会再见到顾妈妈,她抓着顾妈妈的手不肯撒开,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说,旁夫人的语速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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